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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尸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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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里面已经被一大群考古人员占据,探照灯的光那样亮,唧唧喳喳的记者那样吵,而意外发现我墓室的那个农民畏畏缩缩躲在一边,希望趁专家们冲着镜头大发言论之后,可以给他一些发现奖金,不过,这些奖金如果没有上级批准可是会影响科研经费数目的,而上级很忙。所以,一位教授跟那个农民说,凡是我国地下埋藏的无主物,都归国家所有,幸亏你发现之后跟我们说,不然就是知情不报,要坐牢的!吓得那个农民连连道谢,赶紧回家躲了起来。我坐在发掘坑边,看我的墓被掏的面目全非,民工用镐一镐一镐向下挖,完全不知道,在他们抛弃的那些土粒里面有价值连城尚未完全腐烂的锦画丝绸,在对我的棺椁没有什么彻底了解的情况下,为了新闻的惊世骇俗和论文的一鸣惊人,就贸然打开了我的棺椁。
于是,我跳下来,支着下巴,浮在棺盖上。
在七百多年之后再次看到了我自己。
因为密封的很好,所以尸体除了有些浮肿之外,基本上鲜活如初。
和那一年我死的时候一般无二。
那时的我是为我所热爱的国家而死,我死而无憾,一脸正气凌然。
可看多了朝代更迭,才知道所谓国家,也就是那么回事。
国家的最终定义并不是他的政体,也非谁来领导。
而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那一群人。
那一大群人。
他们的需要才是国家的需要。
他们的愿望才是国家的愿望。
他们的幸福才是国家的幸福。
忠君爱国,或许是件愚蠢的事。
宋朝的王室,心中并没有百姓。
他们的心中只有如何保住这来的并不光彩的皇位。
既然如此,当初我如果让试图篡位者得偿心愿,而不是以身殉国,是不是对天下苍生来说,会更好一些?
我脸上毅然决然的表情让我觉得很惭愧。
就好像做了一件傻事然后被很多人知道一样。
揭开棺椁的瞬间,我的皮肤就开始迅速变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那些所谓专家唧唧喳喳的声音中,化为一团烂肉冒着黑水。
然后,我被丢进了味道难闻的福尔马林溶液,彻底变了面目。
整张脸像一个猥琐的面团,眼周嘴角皱成一团,皮肤浮肿的乱七八糟惨不忍睹。
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清亮的声音窜进我的耳朵。
“烧了它啊,省得烂掉,我可不想看到自己身上爬满奇奇怪怪虫子的样子。”月光下某人的恶寒的抖了抖。
或许,你说的有道理,不如烧了它。
与其死守着这些已经成为过去的记忆,不如一把火烧了它来的干净利落。
那个小家伙,难道就一直这样不死不活的直到阳寿耗尽的那一天吗?
想到这里,心里突然绞痛不已,就像当初穿胸而过的那一道长剑,鲜血淋漓。
那些尘封的记忆被唤醒了部分,但又抓不住。
我趁他们休息,集体撤出的时候,放了一把火,因为墓里本来就有设的自杀性防盗措施,点燃了它们,整个墓立刻化为火海然后瞬间倾塌,片瓦不留。
看着那一片火海,突然觉得很放松。
从前,不论累成什么样子,都要赶回墓里住,每天还要防着盗墓贼,其实这座墓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成为我的累赘了吧?
烧了也好。
火光之中,却又浮现了那个小孩,坏坏的笑
“所以,你要养我喔~”
是的,我还要养他的。
无力的感觉,明明答应了,却做不到。
就算没办法,也想守着它,毕竟我答应他的。
于是,又回到李老头那里。
没想到,在门口看到了牛头。
“你到哪儿去了?!”他一把拉住我。
“我,没什么。”我随口答道。
“胡说,我一闻就知道你到哪儿去了!”牛头一把拎起我的衣服,“当事人都这样了,你居然还好意思出去寻欢作乐!我是看你可靠才把他托付给你照顾的!现在人这样了,你说怎么办?啊。你说啊,怎么办?”
“别这么上火嘛,消气消气!”我拍着他的肩,“我去讨教关于阴气的事情了。因为那个家伙自己跑到阳光下面曝晒,结果严重晒伤,需要有人以阴气度之方能续命,而对阴阳之气最有经验的不就是她们吗?”
“好吧。”牛头把我放下来,整整我的衣服,“对不起,刚刚太着急了,你可能不知道,他和我弟弟长得有点像。”
“没事没事。”我立刻笑靥如花,”找我有什么事?”
“喔,是这样的,那个女鬼在地府用烛照卜了一卦之后,申请将功赎罪。”
“将功赎罪?”我们边走边说。
“对的。”
“然后呢?”
“那个女鬼跟我说,她有办法救那个生魂。我当时还奇怪,那个生魂好好的啊,怎么需要救?”他回头又狠狠瞪了我一眼,“结果就看到你干的好事。”
“嘿嘿嘿。”我讪笑着,心念一转,“你说那个女鬼有办法救他?”
“嗯,是的,你听没听过珠母?”
“嗯,死了这么多年,这点奇闻异事都没有听说过会不会太逊啊?”我拍拍他的肩膀。
“她本身是海边渔家的女儿,小时候曾经听家里的老人提及过关于珠母的事情。据说那珠母历经万年吐纳形炼,善能幻化迷惑,且藏匿极深,隐于深涧潜涌之下。但若不以尸鬽的阴魂为烛,绝难引出潜藏在海底千万年的珠母蚌祖。若干年前,她曾经遇到过一只尸鬽,当时她还太小,以为她是海难而死的可怜人,就把她连同装她的东西拖进一个石洞藏了起来,如果现在还能找到它,可以引出它所蕴含的阴魂来用。”牛头说。
“可是那个阴魂不也是一只鬼吗?”
“那不一样,尸鬽里面没有魂魄,魂魄早就逃跑了。尸鬽的制作过程极其残忍,要在那少女活着的时候用特殊的办法化去全身骨骼,然后全身涂上特制药剂,要经历漫长的痛苦,在尸鬽之中积聚足够多的怨气,灵魂才能得到解脱,一旦可以解脱,里面的女鬼会连自身大部分阴气都来不及要,急急忙忙逃往重生。”
“太好了,走,现在就走!”我拉了牛头就走,完全没看到一直站在门口等我们进去的李老头。
寒风吹过。
李老头的白色胡须也跟着飘动起来。
他背后墓碑阴黑。
阴黑深处,一棵参天古木上,突然落下许多叶子,纷纷扬扬。
几只乌鸦嘎嘎飞过,落了李老头一碑鸟屎。
啊,真苍凉啊!
等我们一行人感到那个曾经的石洞。不禁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