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月亮》物物于物

46、喜剧

　　最近的天气预报都是大晴天，李有出门走到楼下，刚到停车场，就看见徐白站在自己车旁边提着早餐，“早上好，女士。”
　　李有踩着高跟鞋走过去正好直视徐白的目光，“什么事？”
　　徐白打开车门，李有接过早餐坐上副驾驶，徐白关上门，系上安全带。“今天不是要去栗老板的诊所吗？”
　　“哦，是今天吗？”李有拿出一片全麦面包问道。
　　“是，但是今天我要早点把你送过去，明天我再来接你去颁奖晚会。”徐白朝着后视镜看了一眼说：衣服和生活用品都放后座袋子里了。
　　“今天…”李有打开手机问道：不是你要去选婚纱照吗？不用送我自己可以去。
　　“是，现在选婚纱照多方便，再说下个月我就换岗位了，这次算我作为贴身助理的最后一次服务。”徐白露出浅浅的微笑。
　　浓厚的雾，沿着河岸的公路曲折轨迹，一个个经由这同一个支点发散的车辆，在这一个时间点上，相互并行。
　　“我就不送你什么礼物了，奖金和假期，你自己选。”李有打开豆浆喝了一口。
　　“能都选吗？”徐白问道。
　　李有瞟了徐白一眼，自信说道：只有老板才能都选，员工都只能二选一。
　　“那我可要好好努力二者都选了。”
　　“嗯。”李有打开一些窗户，让风吹了进来。

　　“设立在河岸，与大自然融为一体，是我们栗子社诊所的主心骨，我爸说，人为他人，健康而倾尽是一项受命运的委任，所以我们要活在人最中心的脊椎上，挺直而坚韧。”栗沙沙此时站在草地一处的大树下，坐在摆放随意的板凳上看着新来的自愿者说道。
　　徐白看着栗沙沙此时一副正气的抒发胸意忍不住笑了笑。
　　李有朝着徐白看了一眼，又看向栗沙沙问道：都要结婚的人了，还看别的小女孩这么眼冒星光。
　　徐白蹙眉问道：你觉得这小女孩怎么样？
　　“像极了栗老头的性格，挺好。”李有脱下高跟鞋，光着脚踩在石板上。
　　徐白跟着李有坐在屋檐下的一处板凳上，与李有几乎保持了一致的肢体形态看着栗沙沙带领着新来的志愿者正在手把手教她们如何在草地上推动轮椅，让老人们好像在草原上冲浪一般惊险刺激。
　　一一哈哈哈哈哈，一阵阵欢笑声带着从不同阶段的年龄里从被发散出来。

　　“我选假期。”徐白说道。
　　“嗯？”李有侧过脸看着徐白盯着栗沙沙目不转睛的样子，他的变化并不大，只是外在花费了一些时间多加打理了，眼神眉距之间依然意气风发。
　　看到他侧脸安然的样子，李有总是会不由自主想到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李有二十二岁成为了杂志社的跑腿员，因为专业不对口，直接从杂志社的简历里被很快剔除，于是李有就进入了杂志社隔壁的邮政，当了专门对接杂志社相关邮寄对口的快递员。
　　李有在最忙碌的时候，为了抓住杂志社的重要客户，以此撬开进入杂志社的门槛，每次为了不减慢自己送其他邮件的速度，都会比其他人早到晚归。
　　一个月下来，手套都被磨坏，手上也都磨出了硬邦邦的老茧。
　　一天李有在赶到重要客户约定的时间前面，还剩十来分钟抵到客户开会楼下电梯处，结果电梯出现了问题不能运行。
　　手机里客户说要拿到最新的修改的稿件再去争取一把发售的数量，因为对李有的相信，把这个跑腿的任务给了她，并承诺这次争取成功就把李有推荐给杂志社的主编。
　　在不停的电话催促下，李有看了一眼即将要没电黑屏的手机对客户说道：我一定准时送达。
　　李有站在电梯面前，迅速跑向了旁边的楼梯间。
　　12楼，李有越是往上爬感觉空气越是稀薄，阶梯的光线越是黑暗。
　　到了8楼，李有喘不过气来。
　　楼梯间只剩下自己狂热蹦跶的心跳声和喘气声。
　　李有以为很快就能送到，所以只带了文件，此时感觉浑身发软，知道自己低血糖犯了。
　　顺着墙壁慢慢的靠下，李有感觉浑身发冷虚汗直冒。
　　在这一刻，李有看了一眼上下楼梯都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在寂静空荡的楼梯间里，李有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她虚弱的看着黑暗之中，好像呼吸的空气都充满了潮湿。
　　“小白…”李有无力呼喊。

　　“我在。”似乎是经由了很漫长时间停顿的反射。

　　李有以为是一次幻觉，张了张嘴忍不住再次呼喊道：…小…白…

　　没有回响。

　　李有拿着手指轻轻开始敲击墙壁，墙壁传来咚，停顿，停顿，停顿，咚，停顿，停顿，停顿，咚，停顿，咚，停顿，停顿，停顿。
　　敲击完，李有听见一阵很细微的脚步声慢慢从某处移动而来。
　　“怎么了？”黑暗之中听到对方问道。
　　“我低血糖了。”李有丝毫不害怕小声说道。

　　窸窸窣窣的包装撕裂声，“张嘴。”

　　略带冰冷的手非常直接就贴到了李有的脸颊上，大概是因为李有此时脸上满是冰冷的汗水一下子让对方猝不及防，对方迅速又退了回去。
　　而后对方的手慢慢靠过来，大指姆的指腹触碰到了李有的下巴。
　　一颗糖滚落李有的嘴里。

　　是奶油口味的。

　　“谢谢。”李有说道。
　　李有瞬间又快速抓住对方，生怕对方转瞬即逝。
　　“嗯？”对方的衣袖被李有牢牢抓住。
　　是非常有力的男性手臂。
　　“再帮我送个件，12楼卢女士收。”
　　“不送。”对方冷静说道。
　　“为什么？”李有含着糖果问道。
　　“她刚刚才开了我。”
　　对方甩开了李有的牵扯。

　　眼见着对方要消失在黑暗之中。
　　李有快速说道：就算害怕，也不能露出胆怯。
　　“什么？”对方停顿在李有面前。
　　“既然她处决你的事业时，这个文件你拿给她也能在某处程度上处决她的锐气。”李有说道。
　　对方的呼吸逐渐下降，几乎与李有平视，在黑暗之中，李有几乎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声，此时正在飞涨。
　　“拿给我。”
　　李有知道，这份文件拿给他，自己就再也无法依靠这些日子来辛苦积累的信任走向自己想要去的道理了，迟疑了一下，李有感到自己身体的力量正在逐渐恢复。
　　“不行。”
　　李有沿着墙壁忽然站了起来，把对方撞倒在地。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李有快速爬了上去，只感觉对方也在锲而不舍的追赶。

　　脚步声越来越逼近，李有终于跑到了一处楼道口，打开了楼道门，就在要冲出楼道门的瞬间，一双大手，几乎是从整个空间里脱引而出…
　　死死拉住了李有的手臂。
　　“救命！”李有看到了卢女士的背影忍不住呼唤。
　　而嘴唇瞬间也被人死死捂住…
　　李有满脸湿润，直勾勾地看着捂住自己嘴唇的那个人。
　　呈现眼前的，并不是自己期待的那样，李有直视他眼神，在露着一丝光亮的楼梯里，对方明显感到很气愤
　　“我刚才救了你！”对方辩解道。
　　“你刚才拒绝了。”李有感觉对方死死抓住了自己手里的文件袋。
　　“给我。”对方赌气道。

　　李有在黑暗中，忽然感到一阵自在，此时自己脸上浮现出自信的微笑对方却看不见。
　　迅速有力的李有踩在对方的脚上，等对方自然反射尖叫那一瞬间，李有快速夺门而出，跑到卢女士面前递了过去。

　　回过头李有看见对方从门那边走了出来，气愤的盯着李有，伸出两根手指对着李有恶狠狠的示意会盯紧她。
　　李有走过去一把扶住对方的腰，她知道自己刚才的力道，也深知被踩到脚指头的疼痛感。
　　“李有。”李有另一只手伸过去说道。
　　他迟疑了一下，挑眉看着李有，快速握了一下李有的手：徐白。
　　“我会罩你。”李有温和说道。

　　此时李有深陷在光线下，光线的漫长幅度延伸而来的身影，是栗沙沙身形矫健的跑了过来，她穿着简单的一身白裙，直至脚踝。
　　栗沙沙伸过手，徐白接住。
　　“哦？”李有恍然大悟。
　　“见见我的神秘嘉宾。”徐白眼神温柔。
　　李有忍不住低头微笑起来，感到一阵欣慰，又迅速抬起头看着栗沙沙的目光，李有从包里拿一本书递过去。
　　结果被徐白半路拦截，“《心是孤独的猎手》”徐白对着李有白了一眼，“真是会送礼物。”
　　李有含笑道：这样的话，我得送两份礼物了。
　　徐白听了立马对李有挑眉道：那我得马上通知财务！

　　李有换了一身比较舒适的运动装，走出房间，刚刚吃完晚饭的自己，吹着山上的微微凉风，把拉链拉上，站在树下看着不远处的河流。
　　那条河流陪伴了自己无数个清晨，在那条沿河小道上挥洒了无数的汗水跑步。
　　此时它安安静静在黑暗里，像一条委屈的嘴型。
　　刚来诊所的时候，李有已经严重失眠到神经非常紧绷，一点点大的声响，都会让她跳脚。
　　整个人好像被拉进了某种停顿的页面死机了一般。

　　徐白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决定死马当活马医，把李有载到这里，把刚刚经营起来的小店铺转给了自己信任的人打理。
　　在这里一呆，就是三个月。
　　等到回去，小店铺已经亏损严重，又要重新再来。
　　好在这短暂的三个月，李有开始了非常规律的生活，凌晨五点起床，吃完早餐到六点，就开始跟着栗老头带领的志愿者开始沿河跑步，断断续续的人群，被各自不同的体力拉断分散，可是不断你跑多久，到底目的地的过程，你都会看到新一天的日出，是多么让人心生希望。

　　李有在恢复自己状态的过程里，屡战屡败，栗老头看着李有涣散的状态，有一天把李有拉着坐在大树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李有看着茶叶逐渐舒展开，抿了一口。
　　“你啊，这样子，活得太辛苦。”栗老头说道。
　　“那怎么办呢？”李有看着大树缓慢的落下树叶来。
　　一片树叶落在桌子上，栗老头慎重说道：你的账单已经欠费一个月了，徐白也联系不上，这样，你呢从顾客转变一下身份，从今天开始，用劳务抵债。
　　李有蹙眉看着栗老头，“徐白联系不上？”
　　“是啊，可能碰到好看的小姑娘跟人跑了呗。”栗老头喝了一口茶。
　　“那不可能。”李有说道。
　　“怎么，难得你这么了解他？”栗老头问道。
　　“算不上多么了解，我们认识也快四五年了，他说话倒是越来越随着业务多而滑头起来，但是他内心是越来越坚定，不会轻易放弃的。”李有说道。
　　“那你要不要回去看看？我送你？”栗老头问道。
　　李有瞥了一眼栗老头说道：我相信他。
　　“哦，那去挑水吧。”李有听了迅速站了起来，看着栗老头的背影说道：都什么年代了还要去挑水！

　　李有开始漫无止境的体力活，一个月后，李有成功的做到了沾床就睡，雷打不动。

　　两个月后，徐白出现，剪了个非常精神的平头，站在李有门口递给她一袋子汤圆。

　　他们坐在大树下，看着河流永不止息的朝着一方流动，各自端着碗，无声的咀嚼着饱满多汁的汤圆，栗沙沙此时还是一名大学生，在外省苦苦求学。

　　“辛苦了。”徐白忽然开口说道。
　　李有伸出双手的手指，亮出手指上那圆鼓鼓的水泡。
　　徐白按了按水泡，李有躲开。
　　“你也辛苦了。”李有低着头说道。
　　“嗯？”徐白感到惊诧，晃了晃头侧过脸看着李有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把你手机上的备注给我改了？
　　“改成什么？”李有问道。
　　“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徐白漫不经心说道。
　　李有有些心虚看了一眼徐白，徐白则非常大方磊落的把手搭在李有肩膀上说道：我们，是战友！可不能对我动什么歪心思…
　　李有一把推开，“滚蛋！”

　　栗沙沙站在新修建的一处平台正好能看到李有站在大树下，夜晚大树自己特意购买的小灯泡环绕出来的意境，此时把李有衬托的非常温柔。
　　徐白给栗沙沙盖上外套，“看什么呢？”
　　“看美女。”栗沙沙说道。
　　“嗯，的确赏心悦目。”徐白坦然说道。
　　“能在我面前这么自由自在，你可得自求多福了。”栗沙沙撅着嘴自信说道。
　　“是，因为你足够自信，让我死心塌地。”徐白说道。
　　“美女！看电影了！”栗沙沙对着李有喊道。
　　李有抬头，喊道：美女就来！

　　露天电影，是志愿者对这里最大的憧憬，栗沙沙的营销学的非常到位，每年都能免费拉来很多优秀的年轻人，让他们在这里包吃包住度过了一些日子，锻炼他们的身体，在某种程度上缓解越来越城市化孤独的内心趋势。
　　他们各自找地方坐着，一起看着周星驰的电影。
　　那些让人捧腹大笑的情节里，充满了温情流露。

　　李有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年轻的笑脸，和他们身上各自带着的，曾经属于自己的影子。
　　内心感慨这种历程，就是岁月流逝的突破口。

　　刚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手机就收到信息提醒。
　　打开手机，李有看着自己的作品进入了投票环节，今天十二点前是最后投票的截止时间，明天颁奖晚会会在颁布最高人气的作品。
　　同时接到信息的人中，有栗老头，他坐在发生了高原反应的好朋友身边，看着手机里的提醒，立马进去投票，并把好朋友身上的手机摸出来，趁着他睡觉把指纹解锁，也进去投了票。
　　好朋友忽然睁开眼睛看着栗老头说道：你果然趁着我神志不清转移我的财产！
　　“你都资不抵债了！”栗老头唾弃道。
　　“那你拿我手机干什么？是不是进什么不正经的网站？”
　　“我给人投票！”栗老头看着好朋友的脸色逐渐恢复过来。
　　“选香港小姐吗？”
　　“不是，我有个病人，她喜欢写作，高中时候她的文章很受老师喜欢，老师的鼓舞开启了她对于写作的热情，之后她发生了一些变故，但是她一直热爱写作，是因为写作，她才在我的残酷训练里坚持了下来，那些训练让她终于不用把自己困在过去的回忆里，而是用另一种方式把情感投入在写作上，只是她年年作品陪跑，大概也是得罪了人吧，明明很好的作品，却反响不高，但她也不妥协。”
　　“嗯，勇敢的人。”

　　李有定下闹钟，关了灯进入了睡眠。
　　第二天，李有五点钟起床，出门看见栗沙沙和徐白站在大树下，相互争辩着这棵树谁能爬得最高。
　　李有走过去拿起早餐啃着看着两个人相互找了一个入口爬了起来。
　　“你们买了意外险没有？两个幼稚鬼。”李有啃了一口包子问道。
　　“闭嘴！”两个人齐声说道。
　　李有拿着包子慢慢朝着河岸走去，拉了一下筋，李有准备开始长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