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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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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车后,萧兰被带入一个狭窄而弯曲的深巷内。低头是青石铺路延绵不知所踪,抬头是晨雾下朦胧的进深不知几许。
走了很久,绕了很多弯儿,眼前终是出现一道柴门,轻叩之下,门扉开启,里面出现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鹅蛋脸,细眉笑眼,朱唇轻启,声音嫩如早春的柳芽:“公子来了,快请进来。”
‘木樨公子’点头道:“可都准备好了。”
“姑姑早就恭候着公子呢。”小姑娘边说,边把一行人带入门内。
进入这门,萧兰才发现眼前又是一道墙,虽掩在刚才高高的外墙下,但这内墙却也是有两人高的样子。而且这内墙不似刚才巷子两边的外墙那般斑驳破旧,而是透白光亮,像是珍珠贝所漆成的。
跟着小姑娘过了另一道门,萧兰才方知这里竟有个世外桃源。
青瓦白墙内,竟有另一番广阔:一湖碧绿池水上,浮起一座二层的朱漆小楼。池上散着饱满舒展的莲叶,朵朵浅粉的睡莲荡漾其中,阵阵清雅的芳香,让人恍若置身仙境。
池上架有一座回廊,延伸入小楼。小姑娘回声招呼道:“公子请。”
‘木樨公子’点了点头,回身对一路跟着两个随从说道:“你们留在这里。”随后又侧身对萧兰道:“跟着我。”
跟着前行的人,萧兰一路走过回廊,看着池中上百条的锦鲤簇簇游动,悠哉悠哉的样子,让萧兰忽然想起上中学时同桌的一句:想做只鱼,吃撑死算了。——怎么会有这样诡异的想法,萧兰努力回忆着过去。——大概是课业太忙了吧,高三是个让人崩溃的时候啊!
高三?我上过高三吗?那我高考过?我上大学了吗?什么学校呢?——萧兰心里的宇宙翻起,却无法找到任何一丝十八岁后的痕迹。
就在他心乱如麻之时,忽然一个趔趄,不小心撞到了前面人的身上。
“对不起。”萧兰感觉自己被人扶了一把,抬头对上了‘木樨公子’的眼睛。
那双眼睛出人意料的含着笑意:“小心点。我们上楼。”
萧兰应了一声,跟着他上了朱漆色的木阶梯,到了二楼,小姑娘带着他们走进了一个开着门,掩着珠帘的屋子。
刚进去的一刹,萧兰的目光就被屋内站着的一个女子所吸引了。这女子并不算年轻,大约三十左右的年纪,虽是韶华已逝,但她浑然天成的恬静淡雅的气质,却使她如一丛白玉兰般,清幽芳华立于人前,是任何燕瘦环肥都比不过的。
她身上的一袭浅竹色衣裙亦把她衬托的清然如紫竹林里的仙子。她躬身一揖,声音似是温柔的月光,听得人澈如喝了深山里泉水:“乐尘恭迎‘木樨公子’。”
“乐尘,这是青末。”‘木樨公子’说着把萧兰拉到了乐尘的面前。
‘笑得真清婉’——萧兰看着眼前这个叫作‘乐尘’的女子,心里不禁叹道:这该是我见过的最配得上‘淑女’二字的女人了!
“青末。”——被乐尘叫着自己的名字,萧兰就像中了一种魔咒,答应的时候,脑袋里嗡嗡作响,如百千只蜂蝶飞过,一时失神,却无比舒服。
“大概是男人,就会被乐尘迷惑。”——萧兰终于被‘木樨公子’的一句戏谑唤回神智。
“公子说笑了。”乐尘微微欠身道,“既然公子把青末交给我,我自然会把他带好的。”
“不只是好,我要最好。”
“是。”
“只能赢,不能输。”
“是。”
“你只有六个月的时间。”
“乐尘明白。”
%%%%%%%我是现在时的分割线%%%%%%%%%%%
萧兰坐在别馆二楼的阳台上,静静看着楼下水中游动着成群的青鱼。
手中瓷杯里的茶香悠远如飘了千百年。慢慢的呷一口,却听见耳边一句熟悉却遥远的声音:“这些日子,你好么?”
自上次四目冷对后,宇文亦已经三个月未来过了。
萧兰倒是没有半点激动,一如既往的平静:“老样子。”
“萧兰。我想有些事,我还是要问你的。”
萧兰没有回话,只抬眼看着他,眼里仍是宇文亦最不愿看到的漠然。
“你,我们,是不是有过去?”
“嗯?”
“我是说,我们以前,很久很久以前,是不是认识?”
“你在说什么?”
“你大概不用骗我,有些事,我在梦里还是记得的。”
“梦里?”
“是。”
“你信梦吗?”萧兰的语气尽是不屑。
“你……”宇文亦一时语塞,被噎在了那里。
“你怎么可以信梦呢?”萧兰忽然莫名地笑了。
“我觉得那不是梦。”宇文亦望着萧兰,有些痴道,“我只是失去了一些记忆。”
“失去记忆?没关系的。”萧兰笑得那么不怀好意,似乎他是故意让宇文亦看出自己报复般的快意,“失忆谁都有,习惯着就好了。”
“你!”——宇文亦这才意识到,自己拿眼前这个人是如此的没有办法。
%%%%%%%我是过去时的分界线%%%%%%%%%%%
萧兰被‘木樨公子’带入别院后,就再也未见他出现过。
他也懒得去管这位‘木樨公子’的事情,只是眼前的生活让他过的有点哭笑不得。
他饮食起居自不必操心,每日三餐都是精致的小菜,衣物也是有人备好,只是这一个月来,乐尘姑姑总会把他找去,一去便让他静静坐在一个有着一股莫名好闻的熏香的雅阁内,只是这么,与她相对,静静坐着。
一开始,萧兰是坐不住的,他企图用尽所有方式与乐尘搭讪。可惜,乐尘只是含笑看着他,淡淡如这屋中散开的香气,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宁静与安详。仿如天女,静候佛边。
萧兰不知何时,开始觉得自己也着实不该这么聒噪,一字出口便是亵渎这份宁静的香气。他开始尝试着每日安静地坐在乐尘的对面,开始时是闭着眼,摒弃五光十色的诱惑。到后来,他也能坐到睁开眼,静静享受这空气流动中的清雅芳香,偶尔与乐尘对视一笑,二人眼波的流转氤氲开了盛夏池水中含苞的睡莲。
就在萧兰觉得这宁静有如坐禅的日子也十分美好的时候,一日乐尘忽然开口问道:“青末,琴棋书画,你会什么?”
“我?”萧兰被这话问的一惊,随后尴尬道,“我都不会……不对,我会下象棋!”
“那是什么?”乐尘脸上有些诧异。
“象棋啊?”萧兰又一次重复道,“中国象棋啊。”
虽然他国际象棋下得也不错,但是他觉得没有什么提的必要了。
“那是什么棋?恕我学浅。没有听过。”乐尘回答得十分含蓄。
“是,是么?”萧兰有些踟蹰,心里盘算着:中国象棋是什么朝代发明的?这里有了吗?
“罢了。”乐尘笑笑,随后又问道,“若不会琴,可会些其他乐器?笛子?琵琶?”
萧兰看着乐尘,脸上的汗都快下来了。能说我会吉他么?民族乐器啊?我小学时打过鼓,算么?——人总有中不想在自己崇拜或者欣赏,亦或是喜欢的人面前丢脸的冲动,萧兰苦笑道:“你说的,我都没学过。我学过的,你都不知道。”
“呵呵。”乐尘笑着眼前这少年给自己找台阶下时的狡黠模样,不忍再见他狼狈道,“你可会唱歌?”
“歌儿?会啊。”萧兰再不想说个‘不’字了。
“是了。你声音这么好听,唱歌应该是很好听的。”
萧兰真有种一冲动说“你声音才好听!”,可又怕一说出来太过轻薄,只得笑笑说:“姑姑谬赞了。”
“青末。”乐尘笑了笑,点头道,“你果然没让我白费功夫。”
“啊?”萧兰并没有理解乐尘此话的含义,只得敷衍道,“姑姑拿青末说笑了。”
“好。那我们说正经的。明日,我来教你唱歌。”
“唱歌?”
“嗯。”
“好。”——萧兰觉得从乐尘口中说出的要求,都是带着白玉镶边的温润,自己根本没有考虑过拒绝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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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乐尘把萧兰带到这朱漆楼的另一个房间内,房内最显眼的是置于室间的一把古琴,乐尘把萧兰让道一个梨花雕木椅上,自己则坐在古琴后。
“青末,你听过‘蒹葭’么?”
“没有。”
“是《诗经》里的一篇。”
“噢!蒹葭!有!”
“你可喜欢它的曲子?”
“这个……”
“但说无妨。”
我能说失传了,没听过吗?萧兰转着眼珠想了一下道:“那歌词讲得十分清雅,但曲子却腻于脂粉,不如淡雅些好。”——萧兰拐弯抹角地夸着眼前的歌曲师父。
“说得好。”乐尘点头道,“所以,我重新谱了曲子,这新曲现在就教给你好了。”
“啊?”
萧兰来不及迟疑,下一瞬就被乐尘的歌声淹没在一片温柔海里了……
“
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
遡洄从之,
道阻且长。
遡游从之,
宛在水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