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夫桑 ...
-
几天一过，转眼就是四月的天了，君峄这样的人，身子一利索自然就关不住了，成日里跟兵蛋子们在泥地里滚来滚去的，一件衣服两天就能报销了，加之本来就是个穿不住衣服的主，现在天气转热，只要不出门，多半就是随便穿着单衫就在王府里无所顾忌的到处行动，幸亏被他折腾至今，朝中趋炎附势的已经消磨殆尽，也没什么人来拜访了。
这天男人一个人正被李蓉圈在院子里的大榕树下坐得笔直正经八百的写字，小玉来报说有客来访。
有客？君峄左右看了看，都去哪里了，难道要他去接客？反正也不高兴写字，看看也好。
小玉见自家王爷这就要出门，赶紧叫住，“哎哟，王爷，你等等，穿上外袍再去啊。”这还没叫完，人都没了影子，踉跄着在房中取了外袍就追，气都快没了，好不容易在他进前厅前追上了，要给他穿上，被君峄一个胳膊挡开，自己拿了衣服胡乱套上。
来的是个女人，纸片一样的薄套着一件浅蓝的衫子，白枯的手上端着青花瓷的茶杯，总让人觉得这茶杯对她来说，坐实过于重了些。
女人听见动静，便轻轻的将茶杯放在桌上，偏首去看，待她将眼光落在君峄身上，便是动也动弹不得了，直到君峄都坐上了上位开始打量她了，她还是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君峄皱皱眉头，这怎么回事，李蓉又不在，便问，“你是谁？”
女人嘴角似乎动了动，可惜没有发出声音来，倒是跟女人一起来的老头接话答道，“回王爷话，奴才们是天赏庄的，这是庄里主子桑姑娘，给王爷请安了。”
君峄道，“哦，坐吧。”懒得理会那个女人，问答话的吴掌柜，“找我什么事？”
老吴赶紧又鞠躬道，“不敢不敢，是贵府托小店新制的春装已经做好了，送来给李管家过目。”
君峄嘴角有点笑意，这是蓉蓉给他做的衣服！“可是蓉蓉在忙，没空。”商队这两天就要出发，要不是他的字还没写完，他也会去那里帮忙的。
呃。。。老吴愣了愣，一时拿不准怎么回答，京城里传遍了关于这个王爷如何野性未训，如何暴躁残忍，如何目中无人的消息，送趟衣服，哪里知道会面对面的碰上这个魔王。
“王爷收了也是一样的。”倒是一边的女子回道，这便是京城乃至全朝第一大布行成衣行的女主子夫桑了。
这个名字，但凡想穿一身好衣服的女子，那是没有不知道的，只是对她的来历，倒没什么说法，就像这个天裳庄一样，她好像是突然从天上掉在兰都的一样，第二天，所有达官贵人便爱上了她和她的天字衣裳。
女子这时仿佛依然清醒过来，面上微微一笑，雪白的脸上生得一对含春丹凤眼变得细长如月，君峄直觉这女人也还行，便点头道，“好吧，我看看。”蓉蓉这么忙，总要给她分担一些的。
老吴赶紧得将小二手中捧着的衣衫打开，专门给君峄做的衣服，又宽又大，岂是老吴这个驼背老掌柜和一个未长开的小儿展得开的，一顿拉扯，两人急出了汗。
夫桑不但不怒，反而笑着对君峄道，“不如王爷试上一试，如若不合适，奴家量量还能改过来。”
君峄只好站起来，本想着自己去拿，夫桑偏柔柔的道，“我来。”一时间，连自称都忘了。只是这一起身，再一动作，仿佛又与她坐着的时候有别样的风情，真真是应了那句，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君峄自己将来就穿得不端不正的外袍扒了扔给小玉，夫桑便将新袍子给他穿上，再扶平褶皱，系好腰带，整理肩肘，端正领子，许是这柔弱如风的女子本来就慢条斯理，小玉都有些自叹如，倒是老吴自家主子给君峄试这套衣服格外细心，比对那人，还要细心些，奇怪的是，君峄居然没有不耐烦，等她穿戴好了，才自己转来转去的看。
是件棕色的长袍，极浅极浅的棕色，全身并无其他修饰，只有领口袖口和腰带上绣着同样的牡丹拜月图，那图是用金色的线绣制而成，一件袍子，简单得很。关键是，这新袍子比刚才那件，透风透气还凉快得很。君峄动了动胳膊，点头道，“恩，挺好的，我喜欢。”
夫桑站在君峄半步远的地方，君峄低头看自己衣服的时候，她就专注的看着君峄，仿佛想这样认真的看这一眼已经想了很长时间了，到了这刻，便是分秒也耽误不得浪费不起的，看见君峄高兴，听见他说喜欢，女子呆了呆才微笑道，“喜欢就好，喜欢就好，”仔细看去，总觉得她眼中有些湿意朦胧。
君峄自然是不懂的，自顾自的去拿其他的新衣，却听得门口传来秦阳的声音，“哎呀，哎呀，热死了，热死了。”
声音刚过，影子就蹦出来了，扑上来就摸，“哇，将军，好好看啊，新衣服？”
“那当然。”君峄颇有些得意，他们一起练，他能两天穿破一件衣服，秦阳自然也能，但是他可是有新衣服穿的，秦阳不但回去要挨骂，还要穿有补丁的衣服。
把秦阳羡慕坏了，“将军，将军，谁给你做的？”
待君峄一指夫桑，秦阳就扑上去双手合十小狗一样可怜兮兮的请求道，“哇，你这么好，给将军做新衣服，也给我做吧，你看，我衣服上都有三个补丁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夫桑并没有被他的人来疯吓到，反而开心一笑，颇有些熟稔的摸摸他的头道，“好啊，叫姐姐就给你做。”傻孩子，不记得了吧。
“姐姐，姐姐，姐姐，给我做吧？”小狗儿黑黑的脸上尽是谄媚。
夫桑点点头，“好，给你做。”
“哇哦，太好了。”狗儿一蹦，高兴的围着厅子跑了一圈，差点撞到从偏厅进来的李蓉，“呀哟。”李蓉险险避过，总有一天要被撞死了。
君峄赶紧上前扶她，“蓉蓉，你没事吧？”完了瞄了秦阳一眼，狗儿耷拉着脑袋往柱子后面缩起来。
“没事。”李蓉笑着拍开他的手，跟夫桑打招呼，“姑娘来了，刚巧我出去了一下，久等了。”
刚说完，君峄插话问道，“蓉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在前面还遇到秦阳呢。”只是她从后面进，又收拾了一下，所以晚了。
秦阳一听李蓉在说自己，又竖着耳朵蹭过来，“对对对，蓉蓉姐，你别忘了你答应了要给我童子鸡哒。”
李蓉道，“记得的，还有几个新鲜的水果蔬菜，你也一便带回去些。”
狗儿勤快的点头，“好啊好啊好啊。”
夫桑待他们说完，才回答李蓉道，“蓉蓉姑娘客气了，王爷已经试庄里新做的衣服，劳烦蓉蓉姑娘看看合适么？”看来，他真的很在乎这个女子，这么说的时候，又将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子打量起来，然后心中释然一些。
李蓉将穿着新衣服的男人上下看了一遍，然后很认真的点头道，“嗯，自然是合适的，很帅的。”只是这料子，怎么看上去比自己选的要好很多？
君峄自然高兴，咧嘴笑问，“蓉蓉，帅是什么意思？”
“就是很好看的意思。”李蓉跟他调笑道，转头对夫桑客气的道，“天裳庄果然好手艺，辛苦姑娘了，小玉，陪吴掌柜去领银子。”这么说这，人也走到椅子上坐下来，正要开口对夫桑说话，秦阳又凑上来，“蓉蓉姐，那你看我帅么？”
李蓉又应付道，“帅，我们秦阳最帅了，乖，后面玩去，我要很这个姐姐说话。”
可君峄这边不依了，“哼！他才不是最帅！”就算是，蓉蓉说他帅，也不行！
李蓉肩膀一跨，又来了，这还没完了，便一虎脸道，“都去后面玩去。”君峄又哼了一声，颇生气的大步走了，秦阳喜滋滋的跟在后面，走了两步又退回来说，“姐姐，姐姐，你别忘了我的新衣服哟。”
夫桑这才从君峄背影上收回眼神，微笑的点头，然后才看见李蓉直直看向自己的眼神，当下不动声色，同李蓉答话道，“姑娘忙得很呢。”
李蓉本来觉得夫桑亲自过来就不寻常，再见她看君峄的眼神不禁有些不满，当初还以为这女子如莲花一般，现在想来，不过也就是个铜臭市侩的商人，女人，便答道，“是啊，倒是不知道庄主会如此清闲。”
夫桑不是听不出来她的讽刺，仍旧笑不改色，“呵，清闲倒是不清闲，但是就算再忙，有的事情，也是一定要做的。就像姑娘亲自去安抚佃农一样。”
李蓉将王府的一部分土地拨给残疾的兵人，佃农土地减少，统一起来聚众闹事，她高高挂起的大管家也要亲自出马了。
李蓉神色一正，“你怎么知道我是去做什么了？”
夫桑狡黠一笑，“猜的。”然后又说，“当然我过来也不单是送衣服过来。”
李蓉听她这么说，反而放心了，“哦，还为何事？”
“我听说王爷府要发几支商队出去，我琢磨着，姑娘可能有兴趣跟我合作。”谈起生意，夫桑仍旧是笑意淡淡的，只是眼角多了丝凌厉。
李蓉虽然没有涉入过，但是商界中最重要的一点，李蓉确是很足的，那就是沉得住气，便问到，“姑娘何以这么说？”
夫桑道，“这队伍虽然打的是王爷府的旗号，可是天高地远难免有所不及，难保有强龙难压地头蛇的时候，夫桑不才，这些年来，总算认识些路子，结交了一些朋友，此时便想着要助王爷一把，不知蓉蓉是否肯给这个机会？”
李蓉听罢，沉默想了片刻，回道，“姑娘说的是，只是我也作不了主，待我同王爷商量了再回复你吧。”
夫桑也不点破，当即点头告辞，款款出门上了庄中的马车，马车咳咳咳的前进，直到一个酒肆前面才停下，夫桑挽着裙子下车进屋，饶过前院整齐堆满的酒缸，到后面一个屋前轻轻敲了两声，屋中人道，“进来。”她才推门进去，在那人对面坐下，也不说话。
那人也不急，放下手里的账册，亲自拎着白玉瓷壶给她倒了杯茶，待她喝了两口，才开口问道，“见到了？”
夫桑眼睛直盯着那茶杯，不答，许久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那人眼底闪怒气，但那只是很短很短的一闪，如果你看见了也会怀疑那是错觉，因为男子此刻脸上又是无懈可击的微笑。“那就好，事情谈得如何？”
夫桑这才抬起来，平静的答，“说了，李蓉说要跟王爷商量，应该很快就有答复。”
那人点头，“嗯，商量是没错，但是跟谁就说不准了。”君峄身后有一个人，头脑不错，否则那场帐，君峄也赢不了。
夫桑接道，“要查出来么？”
那人摇头，“先不要动，看看再说。”埋个线不容易，不要轻易毁了。
夫桑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怒气又从那人眼中一闪，终究还是温言提醒道，“你不要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夫桑微笑，“怎么会呢。”既然自己签了这个契约，那她就一会守诺，何况，呵呵呵，你要的，他不一定在乎，不对，应该是肯定不会在乎吧。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夫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