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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隆冬时节,朔风侵肌。

      夜深之时,皇城中泰半殿宇寂静一片,各宫长街只听冷风呼啸,偶有宫人内侍路过,脚下步履匆匆。

      此时,尚药局往东宫必经之路上,几名内侍手提宫灯急切而行。

      “几位司医,快些吧,皇后殿下在东宫心急如焚等着呢!”

      尽管内侍身后跟着的司医们走得已很快了,可领头的内侍还是不住地催着。

      待尚药局的人匆匆赶到时,整个东宫早已乱作一团,人仰马翻。

      尤其是寝殿外,宫人内侍行走不绝,人人面上愁眉深锁,神色紧张。有人掀了帘出来,有人端了盆进去,有人站在殿外指挥着众人。

      “尚药局的人呢?!”此时殿内带着怒意的女声传来,“怎的还没到?!”

      听得这是皇后的声音,几名将将走到殿外的司医心中皆是一惊,还未来得及想什么,每人便都被一两个东宫的内侍扯着袖子往寝殿内带,边往里走,边喊着。

      “司医来了,司医来了!”

      与此同时,都阳侯府。

      白日侯府热闹了整天,及至暮色降临,夜幕笼罩,前来参宴道贺的宾客才逐渐散去。

      东苑新房中,身服花钗翟衣的新妇安静坐着,等待丈夫的到来。

      房内的一应布置都是极喜庆的,红的窗,红的桌,红的床,就连那正燃着的蜡烛都是喜庆的红,叫人见之便心生喜悦。

      一阵冷风吹过,屋外挂在廊檐下的大红宫灯随之轻微晃动,忽明忽暗的烛光仿佛新房内新妇的心绪,紧张又带着些对未来生活的迷惘和不确定。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隐约传来些响动,接着便是小心的敲门声。候在外间的丫头见状以为是世子到了,忙去开了门。

      不多时房门又被合上。

      “少夫人。”方才去开门的那丫头轻着步子进了内间,小心开口,“夜深了,世子尚有事待处理,不知何时能完,故派了人来知会您声,若是您等得累了,可先行安置。”

      那丫头的话音未落,一旁的云隐便嘴快地接了句。

      “何事如此重要,今夜这样的日子还要世子亲自处理?!”

      不怪云隐话说得急,实在是没有个大婚之夜,新婿不来,让新妇独自就寝的道理。

      那传话的丫头显然也清楚这点,可自己也只是个来传话的,不知要如何回复,只能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口中不停地告罪求饶。

      “起来吧。”一直坐着没作声的新娘子终于开口,“世子此时忙定是要紧的事,我这不打紧,你先出去吧。”

      她的声音轻柔,面上也没有丝毫不满和要责备这丫头的神色,瞧着便是好相处的。那丫头听了后忙谢了恩小心退出去了。

      “少夫人。”见自家主子还是这好说话的性子,云隐话中带了些不满,“今儿是新婚夜,就算再重要的事世子也该亲自来,怎的随意叫人就打发了?”

      即便关府同都阳侯府曾有定亲之言,也不过是二十年前的一句戏言罢了。当初若非老侯爷求到了圣上那儿,自家主子又何至于下嫁这都阳世子?原以为这样上赶着求娶定会好生对自家小姐,谁知这新婚夜新郎便不来,传了出去还不知京中那些贵女要如何奚落取笑了。

      “没事的。”关静姝还是那句话,“既嫁了进来就要夫妻一体,世子此时正忙,我怎能因着是新婚夜便逼着他丢了手头的事过来?理应支持他才是。”

      她说着微微敛眉,心中却隐约生出点想法。

      今夜世子不来……也好。本就不熟悉,新婚夜不见面,倒也省了尴尬。

      轻叹口气,关静姝轻轻抬手,舒展了坐了大半日已经有些僵住的身子。

      “既然世子不来,你替我取了这些笨重的东西,卸了妆休息吧。”

      见她丝毫不计较,云隐也没法子。

      待一切妆容衣衫已经卸完除去,关静姝准备躺下时才忽地想起一事。

      “你将贺礼都点好,明日待我回了夫人再由她安排找个库房收着。”

      她是吏部尚书嫡女,她的祖父、父亲在朝中都颇有些位置,也得圣上器重,因而这些放在房中的贺礼都是祖父和父亲的同僚给她的,与都阳侯府无关。

      云隐闻言忙应了声,伺候她躺下后,又将床幔放下,才熄了房内泰半的烛火,自己点了盏灯去桌边清点贺礼。

      隔着朦胧的床幔,关静姝隐约能看见云隐的身影,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诸多想法乱哄哄的。

      “呀。”这时云隐低低的惊呼吸引了她的注意。

      “怎么了?”

      “是太子殿下送的贺礼。”说话间,云隐已经走了过来,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紫檀盒子,“今日忙得都乱了,奴婢那时接了殿下的贺礼还未来得及好好安置,便被叫去忙别的了。”

      太子?

      本就心绪不宁的关静姝听得这话怔了怔。

      云隐见她似是对这贺礼没什么兴趣,便打算拿回去收着,谁知刚往后退了一步,便听得原本安静的床幔后传来自家主子的声音。

      “我看看。”

      云隐便忙又拉开床幔,将盒子递给对方。

      “咦,是对镯子。”在关静姝打开那盒子后,云隐也凑上去看了眼,“只是这用料好生奇怪,似玉非玉,却又好看得紧,奴婢竟没见过。”

      那躺在檀木盒中的对镯乍一瞧像是用极品蓝田玉做成,可细瞧时却又带着蓝田玉没有的颜色,在烛火的跃动下隐约有流光闪动,似是将浩瀚星空都攫取入内了一般。

      “这是青菁玉骨,唯有辽海才有。”关静姝的指尖轻抚着那镯子,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后才问了句,“殿下今日来了吗?”

      云隐本还想问什么是青菁玉骨,听得这话便有些好笑。

      “您说什么呢,太子殿下怎么会来呢?”

      不过是都阳侯世子成婚罢了,怎请得动太子?

      听得云隐的笑声后,关静姝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问题确实奇怪。

      她不禁也笑着摇了摇头。

      “是了,殿下整日诸事繁忙,怎会来参加一个侯府世子的昏礼。”

      说着她将那盒子盖住,“收起来吧,好生收着。”

      “少夫人您不戴吗?”云隐问,“这镯子多好看啊。”

      关静姝摇摇头。

      “不戴了。”

      青菁玉骨世所罕见,她身为都阳侯府新妇,若是戴了这镯子出去,没得叫人平白议论,还是少生些事端得好。

      可对未来日子的不确定让重新躺下的关静姝愈发难以入睡了,再次被放下的床幔将她彻底和外间的云隐隔绝开来,她翻了个身,面向内侧。

      一双星眸看着床尾处,接着在隐隐绰绰的烛火中,隐约听得一声轻叹响起。

      都阳侯府正院。

      看着跪在眼前不肯松口的人,老侯爷握着鞭子的手紧了又紧,最终也没再次落下。

      “你知道今夜是什么日子吗?”他厉声呵斥,“今夜是你新婚之夜,你不好好去陪自己夫人,反倒来我这儿说要去看那个女人?是我这些年太惯着你了,让你越发无法无天了是吗?!”

      “先前你未成家,和那个女人厮混也罢了,眼下妻子都入了门,你还想着那个女人。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了,你让我都阳侯府的面往哪儿搁?!”

      跪在地上的宁成业先前已经被连着打了十几鞭,眼下背后的衣衫都是烂的,隐约还有血迹沁出,可他依旧嘴硬。

      “父亲,这门亲事我原本就不想要,是您自己非逼着我结的。您可以压着我成亲,却不能压着我去新房……”

      “逆子,逆子——!”被他这么一气,老侯爷举起手中的鞭子又狠狠抽了一下,而宁成业却硬气地没喊,只是闷哼了声。

      倒是一旁的宁夫人见状忙拦住:“侯爷,别打了!再打下去他就没命了!”

      “死了干净!免得日后我没脸去见圣上和关尚书!”

      见他这样生气,宁夫人满脸带泪地看向自己儿子。

      “业儿,你就听侯爷的吧,今夜就不要再去找那个女人了……”

      “不行。”宁成业吐出一口鲜血,坚持道,“我今夜一定要去看柳儿,我若不去,她就要一尸两命了!”

      “……什么?!”他一句话让老侯爷和宁夫人都是一愣,宁夫人看着他急急问道,“你说什么,那个,那个女人有孕了?”

      宁成业有些艰难地点点头。

      “柳儿已有孕月余,今日听得我成亲,哭得昏了过去,她身子骨本就弱,我若是今夜不去,便来不及了。”

      这下连宁夫人都不帮他了。

      “你这个混账啊——”宁夫人骂道,“你先前背着我们养外室便罢了,如今新妇刚入门,外室却有了身孕,你要逼死整个都阳侯府吗?”

      比起自己夫人只是言语斥责,老侯爷显然是个行动派,他再次举起自己手中的鞭子。

      “干脆让我现在打死这孽障算了!”

      宁夫人原也不想再管自己儿子了,可当她看见老侯爷真的下了狠手鞭打时,那身为母亲的心又不忍了。

      “侯爷,侯爷别打了!”眼见拦不住对方,她干脆直接抱住宁成业,“求您别打了!”

      “你让开,我打死了他,再自己去圣上和关兄跟前请罪!”

      “这可是您唯一的儿子啊!”

      “有这样的孽障,我宁肯宁家绝后!”

      “您打死了他简单,可圣上那里怎么说啊?”宁夫人急急喊道,“当初关尚书不愿嫁女,是侯爷您豁出面子去求圣上赐婚的,若是让圣上知晓此事,整个侯府便完了!”

      “……”

      最终,老侯爷狠狠踹了脚自己儿子,接着将手中的鞭子丢在地上。

      “早知你如此孽障,当初就刚出世我便该掐死你!”

      说着转而看向宁夫人。

      “他变成这样都是你养的,真是慈母多败儿!……还有那女人的孽种绝不能留!”

      说完这话老侯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宁夫人这才赶紧看向自己儿子。

      “业儿,业儿你怎么样啊?你别怕,娘这便叫人找大夫来。”

      “母亲……”宁成业全身都在泛疼,可他还是强撑着站起来,“儿子,儿子要去看柳儿。”

      “你都这样了,你还想着她做什么?!”

      “她,她咳咳咳……”说话间宁成业又咳出一大滩血,“她有了儿子的子嗣,儿子不能看着她一尸、一尸两命。”

      “可侯爷方才说了,孩子不能留!”

      “母亲!求您帮儿子!”宁成业猛地抓住自己母亲的手腕,“儿子知道,您一定有办法!”

      “业儿,你不要执迷不悟,你明知道那外室的孩子留不得——”

      “若是……若是您不准,儿子便是死在这儿,也不看大夫咳咳咳。”宁成业说完这话时,整个人已是有些喘不过气了,口中更是吐出一滩又一滩的鲜血。

      眼见自己儿子形容凄惨却还是固执的模样,宁夫人心中是又气又急。

      “你真真是来讨债的啊!”

      最终,她只能答应宁成业的要求,心中却想到了方才老侯爷说的那句话。

      慈母多败儿。

      她怎会不明白这道理?

      可那是她十月怀胎拼死生下的儿子,她怎能忍心看着他去死呢?

      原想着成了亲便能让他收收心,可如今……

      想到那外室和孩子,宁夫人心中一阵阵发冷。

      若是有朝一日,事情败露了……

      .

      寒冬的夜到了后半夜愈发冷得瘆人,阵阵凌冽的风吹在人脸上,仿佛刀割一般。

      原本闹腾了大半夜的东宫终于逐渐恢复平静。

      殿外跪了一地的宫人内侍,那是皇后对他们没能好好照顾太子的责罚。好在太子的高烧很快便控制住了,没什么大碍。

      皇后原想在这儿陪着,可圣上的身子也不太好,也需要时刻照看着,因而只能留下了自己信任的内侍,同时嘱咐那太子家令好生照看,自己便匆匆去了紫宸殿。

      皇后殿下走了,整个寝殿内便静了下来,先前她留下的那些内侍全被家令打发去殿外候着了,唯有他一人在床边守着。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一直昏睡的太子缓缓醒来。

      “周成。”他开口,声音听上去格外沙哑。在听见对方应了声后,他才问了句,“母后走了?”

      “回殿下,皇后殿下半个时辰前走的,去紫宸殿了。”

      慕修泽闻言嗯了一声,视线落在头顶的帷幔上。

      “她没发现什么吧?”

      周成便说没有。

      “小的收拾得干净,无人发现。”

      那放满了坚冰冒着汩汩寒气的冰水,在太子刚昏过去的时候,便被周成隐秘地处理了。

      “那就好……”慕修泽说了这几个字后,良久没再开口,他似乎在想什么,却又迟迟没说出来,好半天了才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寅时了。”

      已经这么晚了。

      “都阳侯府那边……”最终,他还是没忍住,“如何了?”

      知道他问的什么,周成躬身恭敬道:“先前来人回说整个侯府早早便熄了灯了。”

      听得早便熄灯几个字,慕修泽苍白的面容骤然一滞,接着心口处泛起细细密密的疼,如同针扎一般。

      “让你送去的贺礼送到了吗?”半晌后,他才问了句。

      “小的亲自送去,是关小姐身边的人接了的。”周成很知机,知道自家主子不会想听到世子夫人这样的称呼,“就连那画师,小的也一再交代了,让他好生记住参宴时的场景。”

      慕修泽闭上眼,艰难地喘息几声。

      那贺礼,阿姝会喜欢吗?

      青菁玉骨所制的对镯,是慕修泽早就想送给对方的,可不想,最终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送出去的。

      当初他再三保证,阿姝若是成婚,自己定然在场,可真到了那一日,他连迈出宫门的勇气都没有……

      “周成。”高烧令他整个人都昏昏沉沉,面色更是苍白如纸,说话的声音都带着虚弱,“过几日,将那画师带来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辣!!欢迎和你们和酒酒再续前缘!!
    尝试写一下深情男主,让男主去想办法攻略我女鹅,我就喜欢这种开局男主单箭头的狗血设定嘿嘿。
    就这样,废话不多说,留言发红包,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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