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者》姜和九陵

1、第一章 醒解无何境（待修）

　　该怎么讲述这个故事呢。
　　若以我的视角，那便太过无趣，结局一眼就能望到尽头，可若以群像的方式，那这故事也未免太过精彩了些，这些人个个都是顶好的沉溺者，为填满自己内心的欲壑不择手段，我没有那种文笔且懒得深入钻研他们的内心，略一思索，只能边写边看。
　　话说，这算不算写日记？好像不对，嗯那就没问题了——所以，该从哪讲起呢，我想想，折中一下的话，应该是我捡到楚光和叶紫苏的那夜。
　　＊
　　滴答滴答。
　　融化的雪水从屋檐上掉落，砸进地上肮脏的水洼里。
　　崎岖不平的街道上凛冽的寒风四处打转巡视，企图钻进任何能入侵的地方进行肆虐。
　　抬头一看，银灰色的云块在天空中奔腾聚集，似乎又想酝酿一场风暴。
　　呼...哈——
　　听得到吗？
　　脑子像被炸开一般，感官世界在刹那间分崩离析，在轰然炸开的脑域深处，数以万计的意识碎片裹挟着虹色星云喷薄而出，绽放出瑰丽异常的色彩。
　　呼...哈——
　　血腥味，是血腥味吧？好像又有人在惨叫。
　　听得到吗？听得到吗？听得到吗？听得到吗？听得到吗？
　　“听得到吗——！！”
　　好吵！！！
　　姜白愤怒地睁开双眼，只看到一片熟悉的黑暗。
　　…是天花板。所以，是梦吗？
　　她躺在床上缓缓呼出口气，伸手就去拿柜子上的手机。
　　3%，啊，忘记充电了。
　　在一片沉默的悲伤之中，姜白开了灯，翻找许久，终于在枕头底下摸到充电器。插头接入插座那刻，手机屏幕在昏暗里泛起微光。
　　现在是凌晨三点十四分，夜色依旧在楼宇间沉睡。这座以慢节奏著称的凌州古城，将慵懒刻进了城市肌理，最为典型的例子就是姜白居住的清水湾。无论白天黑夜，窗外的柏油路空旷得总能听见行道树的叶声，用手划过广告牌，银河购物中心的商场蓝图卡在褪色的3D效果图里对着跃过的一切微笑，看起来电源仍未切断，抬头一看，地标大楼玻璃幕墙数年如一日泛着冷光映入瞳孔，剪彩时的巨大鎏金标语依旧挂在九百九十九米高的半空中——“擎动未来的经济心脏”。
　　“擎动未来的经济心脏”，而今这颗占地上百平方公里的“心脏”却蜷缩在城郊荒野里静置腐烂，只有几百户人家带着一些独属于人类的生气飞进了清水湾的七个小区，不过终究只是撒在夜幕中的盐粒，难以照亮这片失去观众的舞台。
　　鬼城。
　　世人如此称呼这里。
　　缓缓打了个哈欠，姜白解开锁屏，三个流泪猫猫头随之出现在弹出的对话框内，跟着时间不断跃动：
　　“太太在吗？”
　　“现在能改图吗？”
　　“加钱也行QAQ”
　　姜白沉默地将手机熄屏，放置床头柜上。
　　根据她多年的经验，这位金主还要闪个半小时左右，事已至此，还是先充电吧，今天还要刷日活呢。
　　屋内光源骤然消失，女人缓缓倒在床上，轻快的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中游弋片刻，又变了频率，隔着厚软的床垫，老旧木制床板再次发出闷响，一双拖鞋被带着从床边淌到了卫生间，咔的一声，头顶的感应灯骤然泼下惨白，不过多时，女人一脸平静地走出卫生间，将手机又插上充电器放在床头柜之上。
　　4%。
　　她蹲在床头柜前默念这个数字。
　　一个可以边充边玩，但决不能离开充电器超过5分钟的数字。
　　日活是在每天六点重置，现在是三点十七分。
　　小说连载追更三本，一本晚八点半，一本零点，一本早七点半。
　　关注的视频博主每周更新，距离下一次还有四天。
　　流泪猫猫头现在在催改图，可以当作没看见。
　　姜白默默计算着这些数据。
　　显而易见，她，失眠了，且，正好没事干。
　　而人，一旦闲着没事干，就会做出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例如繁衍，例如立家规，例如给卷积云建族谱，例如给蚊子设计防噪音耳塞···有流芳百世者，有遗臭万年者，更多泯然众人者，种种此类，不计其数，
　　姜白决定，骑着电动车出去夜跑。
　　也许有人要问了，骑着电动车和夜跑有什么关系？人能锻炼得到吗?
　　那姜白也要问了，那是电动车夜跑，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就闲着骑个车吗。
　　含泪跟正在充电的手机告别之后，姜白随意穿了几件衣服，勾着车钥匙飞奔下楼，似是天气正好，阴霾全无的夜空中，一轮圆月悬在楼宇之间，持续照亮她前进的道路。
　　时间行驶到三点四十六分。在这片连鬼影都不会有的清水湾里逛了一小圈后，姜白缓缓靠近了中央地标大楼。
　　这座楼据说曾经要租给好几个大公司，最后和整座城一样不了了之，明明是整个州都排得上号的高层建筑物，却连名字都没有，如今落得如此下场，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差不多该回去了。
　　姜白想。
　　她拐过地标大楼，正打算原路返回，某种类似鸟鸣的尖啸忽然刺破寂静。姜白猛地捏紧刹车，轮胎在路面划出半道弧线后停下，紧接着是另一个分不出男女的呼救声，裹挟着莫名的哀凉从旁边的绿化带深处传来。
　　再下一秒，狂风袭过，一个白色塑料袋贴面凝滞，似乎在与她对视。
　　【你…看得见我？】
　　去掉似乎，发出求救声的白色塑料袋正在和她对视。
　　【救救楚光！救救他！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你想要什么？名声？财富？人？地位？城市？】
　　姜白眨了眨眼，平静地把脑袋往后移了移，离塑料袋远了一些，心里“哦豁”了一声。
　　“能先、带路吗。”
　　塑料袋闻言忙不迭地又往绿化带飞去。
　　【往这边走！】
　　姜白停好车，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在白色塑料袋的不断催促声中越过绿化带，走上另一条道路。
　　昏黄的路灯下，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少年倒在路边，身下灰色的地砖被染红了一片。
　　这就是姜白与楚光、叶紫苏的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