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把伤痕藏起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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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正好，晒在白衍语家阳台养的多肉植物上，她指尖转着自己黑偏棕的一缕头发，正给母亲打电话：“妈咪，我作业都写完了，我可以，带同学回家来坐一会嘛。”。
白衍语从小就很听母亲话，什么事情都要向母亲报备。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严肃的声音：“写完了也要复习以前学过的知识，知道吗？”。
白衍语听到这句话，下意识捏紧电话，她觉得母亲多半不同意了。
紧接着，一句：“今天下午放松放松吧。”让她高兴了，太好了，可以跟小宜她们聚一聚了。
母亲虽然管她很严，但是该让她放松的时候也会准许。
最近白衍语双手经常戴着护腕，因为她上次打羽毛球扭伤手腕了。
她跑下楼，天空阴暗暗的，像是蒙上了一层纱布，有点雾气，还下着小雨，是夏天的傍晚，太阳刚刚下山就没有了光，只有路灯微微的光线。
感觉天空有小雨，她戴上帽子，一路小跑，跑到了离家最近的大型超市，看见一个身穿玩偶服的人，在街边边淋雨边发着传单，她主动要了一张传单，便进超市买东西了，那穿着玩偶服的人在原地愣了一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要传单。
“欢迎光临！”超市门开了，感应到有人进来，自动响起那熟悉的声音。
白衍语推了个推车，将手里湿漉漉的传单放在车篮里，开始了购物之旅。
当她付完钱出超市时，在门口看到了那个穿着玩偶服的人，雨下的越来越大，那人拿着传单站在门口的屋檐下躲雨，白衍语觉得他很辛苦，她看着这渐渐变大的雨势，旁边的玩偶熊好像也注意到她了，但是那个熊走开了，过了一会又走回来。
她看着那熊，他手里拿着一把雨伞，递给了自己，虽然看上去上面沾了一些灰尘，是一把黑色的伞，但是她还是接了过去：“是，借给我的吗？”。
只见那穿玩偶服的人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给人一种不好亲近的感觉，她打开那把伞，满是感激的看着穿玩偶服的人，鞠了个躬，“谢谢，我晚点还给你。”，然后打着伞跑回家。
聚完会已经晚上9点多了，她下楼送朋友的时候，发现那只熊脱掉了头套，是一个稚嫩少年的脸庞，她远远看着那个少年，他戴着方形的黑框眼镜，但是眼镜也遮挡不住他优越的长相，高挺的鼻梁远处看都觉得好看。
他脱下眼镜，抹了抹眼睛，好像在抹眼泪，自言自语的说着些什么，她也没有想那么多，在他起来继续发传单的时候，把伞还给他了，并且向他道谢，但他依旧没说话。
在接下来的几天，她偶尔下楼还是能碰到那个穿着玩偶服的少年，每次见面她都跑过去找他要一张传单，她希望这样少年可以快点发完。
为了碰到那个少年，白衍语特地跟老妈说，自己每天都要出门运动一个小时，母亲看在要体测的原因，答应了，但是10点半前必须回家。
有一次她在，超市旁边的木椅子上，给那个少年留了一瓶水，坐在他身边的时候，往他旁边一放，说了句：“请你喝水，谢谢你上次借我伞。”就跑了。
然后躲在旁边悄悄观察，少年并没有喝她留下来的水，水还放在原地。
他依然发着自己的传单，并没有因为白衍语的行动，做出回应。
并不是因为不认识她，其实少年已经眼熟白衍语了，哪有人天天主动找他要传单的。
他知道自己没法给出任何回应。
后来，某天经过超市的时候，看见有几个人把玩偶服少年围了起来，在超市后面的巷子里，她躲在一旁悄悄看，长着满脸胡渣的人扯下了少年的头套，他的眼镜也被他们连带扯掉了，摔到了地上摔碎了，那人凶狠狠的说：“再给你宽限2天，还钱，知道吗？不要忘了你那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的爹。”
大胡渣举起手，拍了拍他干净的脸蛋，威胁着他，小声说了几句话。
她拿起手机正准备报警，又听见，“你小子别想着报警，你爹可是签了合同的，不管怎么样，钱是要还的，不然你就拿你家房子抵债吧。”。
转念一想，万一报警，少年理亏怎么办，还是拍个视频作证好了，说不定能吓跑他们。
她打开手机录像，录下了那些人威胁少年的视频。
这个时候，被正义感包围了的白衍语，直接站在巷子口，对那些人喊道：“喂！我录视频了！你们是想我报警吗？”她说这话的时候，脚还微微颤抖，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
内心疯狂说：白衍语，难得勇敢一次，别怕，你有证据。
少年冷静地看着路口身形娇小的模糊人影，一袭浅白色的连衣裙，在风中微微晃动，好似一朵洁白的花瓣，被风吹起，是她？这小小的身躯，居然能喊那么大声。
“小妹妹，你还是少管闲事的好？”那个拽着少年衣服的，满脸胡渣的大叔，被她的举动吸引了注意力。
少年趁机挣脱了他们的控制，冲向了白衍语。
白衍语惊呆了，还没有缓过来就已经被他拉住手腕，“2天后，老地方，给你们钱。”他头也没回，抓着白衍语，飞奔了好几条街才停下。
没想到他这么能跑，白衍语差点喘不过去，800米都没有这么累，黑粽色的头发散在肩膀上，她把头发捋到后背，双手撑着双膝，喘气。
“谢谢你！”白衍语先开口了。
少年有些许吃惊：“为什么道谢？”
“谢谢你，拉着我跑出来，我刚刚差点都腿软了。”
她看着夜晚的灯光照在少年的脸上，他双目无神，没了眼镜倒是显得更加清秀，他的脸蛋十分干净，白衍语觉得他就像天上皎洁的月亮，如今这轮月却倒映在了浑浊的泥水中。
“下次别管我的事情了。”少年丢下一句话准备走。
没走两步，不料那些人追了上来，他停下了脚步。
白衍语见他愣在那里，想都没想，立马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往身后的巷子里跑，她知道自己家有个楼道需要滴卡，其他人进不去的。
于是飞奔向那个方向。
这下，给少年整不会了，刚刚才跟她说让她别管。
他边跑边看着女生的背影，她的手心很温暖，握得他有点不好意思了。
白衍语拉着他边跑边掏出钥匙，穿过了大大小小的巷子，身后还不断传来：“那边！”那群人追赶的声音。
她下意识握的更紧了。
少年庆幸她没有回头，不然肯定会看到自己脸红的样子。
终于穿过几个拐角后，看到了楼道的铁门，她一个转身，头发一甩，回头，拉住少年的同时，快速滴卡打开了门，把他往里面一推，然后自己也嗖的一下钻进去。
在楼道里，她按着少年把他按到一个角落蹲下。
她转头看着拐角的铁门，对他说：“嘘，他们进不来的。”。
少年看着眼前这个女生护在自己身前的样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种被保护的感觉。
虽然他没戴眼镜，但是现在他们挨的非常近。
他甚至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女生微微喘气，气息擦过自己脸颊，还好楼道很暗，看不清他泛红的脸颊，他看着她清晰的面容，不算翘但窄的鼻子，还有薄薄的粉红唇，眼睫毛齐刷刷向下，虽然不翘但是不妨碍她的大眼睛。
他不清楚这是不是心动的感觉，但是感觉得到自己心跳加快了。
等白衍语确认完他们没有追上来时，她转过头，目光对上了这个少年。
他注视着她，虽然没有说话。
没等白衍语仔细看他，他立马站起身，“谢了，但是以后你还是不要管我的事情了，就当空气一样忽略吧。”他从白衍语身边擦肩走过，“啪”随后白衍语听到了铁门关上的响声。
他不想牵扯到其他无辜的人，甚至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白衍语心想，他怎么每次都把自己推开呢，有这么抗拒吗？
她也回家了，内心某个角落总是隐隐约约，出现那个少年摘下玩偶头套的画面，还有那干净的面庞，这些在她脑海里久久不能挥去，她知道自己根本不应该去管这件事情。
直到开学前的一周，她发现那个少年不见了，她特地跑去超市问了老板，老板说，很奇怪，那天少年没有去上班，白衍语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她母亲前天跟她说要转学，因为她母亲工作的事务所调到了K市，所以要搬家。
距离搬家还有3天，她每天下午都要在超市门门口的那条街，等那个穿木偶服的少年，偶尔坐在那个少年休息的长椅上，她想跟他重新认识一下。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她有话想跟他说。
最后一天，傍晚，她抱着最后一次的希望，经过超市的时候，看到一个头发漆黑的少年，低着头，坐在长椅边，双手撑着脑袋，身体微微颤抖，走近才发现他在哭泣，一声声喘气加抽泣的声音，她第一次见长这么大的男生哭的这么伤心，他的哭声好像一根摸了柠檬汁的针，戳在了白衍语的心上——心酸。
他今天并没有穿玩偶服，一件白色衬衫，黑色的宽松运动裤，衬的他肤色更加白皙，隐约看得见他分明的骨骼，纤细的手指不停抹着眼泪，她认出来了，上一次，他也是在这里哭泣，只不过是穿着玩偶服。
在她眼中，这个寂静的夜里，好像只有他的哭声，超市已经关门了，她看了一下表，不知不觉自己已经站着看他，看他看了5分钟。
10点半的街道，空荡荡的，时不时有人急匆匆的走过，这条街所有商铺都已经关门了。
她很少这个时间点还在街道上，她鼓起勇气，挪着步子，缓缓走到那个少年身边，“纸巾。”她伸出手递了一张纸巾给他，发现他右手手腕包着纱布，透过纱布还可以看见一点血迹。
少年抬起头，看着她，眼前这个少女，眼睛大大的，一眨一眨很有灵性，因为他近视度数太深，只能看到她明亮的眼睛，脸庞也是模糊的，从她的眼神中，他看到了怜悯，好像在看一只受伤小动物的眼神，但是他已经不在乎了。
从眼前女生的身形，他认出了白衍语。
他接过纸巾，白衍语见他没说话，就顺势坐在了他身边，中间隔了一段距离，“谢谢你……”少年的声音跟他的长相不太符合，他长得一脸稚嫩，但是声音却很低沉，应该是很成熟。
这还是少年第一次跟白衍语说谢谢。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白衍语捏了捏裙角，看着他，少年拿纸巾擦干了泪水，但是他的眼窝依然微微泛红。
“嗯。”呆呆的目视着前方。
“其实我之前看到过你哭，是穿着玩偶服，那天也是在这个椅子上，你为什么要哭啊？”
“因为难受。”
“是因为上次那件事吗？”
少年一听到女生说这话，立马转过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很严肃而且眼神有点凶：“别问了”。
他眼神里虽然没有高光，但是瞳孔深邃而黑，黑的让白衍语害怕。
白衍语被他抓的这个动作吓到了，她很慌，她也有点害怕，毕竟这是别人的私事，“对不起，我只是好奇，因为看你哭的好让人心疼，我不会说出去的，我明天就搬家了，我们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
“算了，无所谓了。”叹了口气。
少年松开了手，又低下了头，泪水再次涌了出来，他又开始微微颤抖，鼻子也酸了。
“对不起，如果你想一个人静一静……”没等白衍语说完。
“我父亲欠了别人十几万，我们家这一年一直在还债，一直不停搬家，但是债主逼我爸签了合同……”。
他说：“本来我想轻生，躲在仓库里，但是割腕后，没过几分钟，我母亲打了个电话，跟我说快回家吃饭，做好饭了。”在白衍语眼里，这得是对生活失去了希望，才会轻生吧。
“我听着电话里头，亲切的声音，让我本来想轻生的念头，灭了，因为还有母亲做好了热腾腾的饭在家里等我，我不想留下母亲一个人，我也想跟个普通人一样过上正常的生活，我也想有个美满的家庭，我想好好读书，在别人眼里普普通通的生活，在我这里就是不可能过上的生活。”
“我只好去包扎了一下伤口，就回家了，只是跟母亲说，不小心受伤，但是就是这样，我无法忽略这个伤痕，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要还债……”。
白衍语感觉，他说着说着，眼睛里渐渐失去了高光，他说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固定的伙伴，因为同学们都说他父亲是赌鬼，高三这年才知道了父亲欠债，但是他学习成绩很好，参加了省里面的数学竞赛，已经被保送了今年，父亲为了还债，累的生病住院了，母亲又查出心脏有问题，不能受刺激了，他只好瞒着母亲说自己住校学习，其实是在外面打工。
她没想到，平时他一句话也不说，今天却说了这么多，这就是母亲所说的崩溃吗？
“我母亲是一家理发店的老板娘，但是因为是小巷子里的理发店，每个月也就那么几十单生意，勉勉强强够养活我们一家，半年下来，也够交我一年的学费，但是每个月还要还债。”。
说到母亲，他又哽咽了，白衍语抬起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谁知道他又哭了起来。
他说不想看着母亲一个人挣钱养家，还要躲着债主催债。
以前唯一让他想活下去的，是不想看到母亲操劳的身影。
自从离开家，他开始全身心投入打工，他一个人发传单，去餐厅刷碗，搬水，各种活都接了，初入社会的他，老板看他小好欺负，给的工资也少，还压榨他的时间。
他住过没有灯黑漆漆的仓库，屋顶漏水，窗户不挡风，潮湿的地面，堆积的杂物上面铺满了灰尘，地上坑坑洼洼，丢了一地垃圾，晚上就盖着衣服躺在沙发上睡觉，怕母亲担心，就跟母亲说自己住在学校，在学校呆的很好。
时间久了，他感到很无助，感觉自己在世界上活的好累，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他好想结束这一切。
他的话让白衍语感到震惊，在他这个年纪，原本应该好好上学，有一群玩伴的，但他却没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和他母亲一直在替父亲还债，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对一个陌生人说这些。
他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是这个女生明天就要离开了，可能在不久前，这个女生让他感到了一丝丝温暖，在这一年在外流离漂泊的日子里，唯一的一点温暖，从小到大这些事情压在心里太久太久，他几乎临近崩溃。
说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11点半，白衍语感觉到手机震动，她知道，肯定是母亲催她回家，拿出手机这才发现，未接来电有10多条，完了完了，超时了，她心想，回家一定会挨骂了。
“时间也不早了，谢谢你听我讲了这么多，明天搬家，注意安全，再见。”
难得从少年嘴里听到这么有礼貌的话。
少年起身，正准备离开，“等等，”白衍语扯住了他的衣角，她把手机暂时放进口袋：“我有话想说，”，少年一回头，看着坐在长椅上的女生，她扯着自己的衣角。
路灯的光照在她的头发上，隐约感觉她好像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圆圆的脸蛋，飘逸的刘海遮住了她部分额头，他看不清她的五官，但是他印象中，那一次楼道看见女生脸已经印在了他脑海里。
“我觉得，每个人都决定不了自己的出生，但是自己可以决定自己未来，把伤痕隐藏起来吧，对未来还是要抱有希望的，虽然我们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但是你一定要好好生活下去呀。”说着白衍语脱下右手新买的护腕，戴到了少年右手包裹着纱布的地方，“再见！”她站起身，看着少年，笑出了两个甜甜的梨涡，朝他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开了。
她不知道，她的笑容像是一股魔力，让少年有了想活下去的勇气。
这是第一次她先转身走。
只剩下站在原地的少年，注视着手腕上，雪白的护腕，上面还有两颗星星，被灯光照着反光，“再见……”他小声回应道，抬起头，看见天空中没有躲进云层的月亮，好像有一束月光照进了他空落落的心房，他看着女生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街道。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把伤痕藏起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