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一）十二载万鬼争绝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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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修炼方法不同，鬼应对万鬼躁动的方式也千奇百怪。譬如说小木屋的三只鬼：小伍抓了一把草，把躁动的法力灌输进叶片里，再一片一片地掰掉；何连学着大禅师的样子，就地盘腿坐下打坐；而贺玄，直接脸朝底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耳畔寂静得听不见一丝声响，要不是胳膊肘间溜进的一丝微光，贺玄会以为他仍旧置身梦中。他直起身子，揉揉因伏在桌上太久而酸痛的肩，抬头望向窗外，看天色，应该是寅时了。
何连和何小伍并未去休息，他们沉默地坐在桌前，屋内只点了一支蜡烛，映着他们有些苍白的脸。万鬼躁动对境界越高的鬼王影响越大，何连和何小伍比贺玄早许多就压制了鬼气，他们坐在这里，是在等贺玄醒来，有事商议。
看见贺玄直起身，何连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坐过来。贺玄正有满腹疑惑，刚想开口，却被小伍抢先：“爹，这是…铜炉山…”
“没错，万鬼躁动，铜炉山开了。”何连一脸凝重地说。
“刚刚接到鬼市的布置，要求我们探清这周围十里内通向铜炉山的鬼的数量、方向。铜炉山开，群鬼聚集，对鬼界的影响巨大。各位，事不宜迟，我们开始行动吧。”何连刚接到鬼市的通灵，立刻把任务布置下去。
小伍站起身准备行动，却看见贺玄依然坐着不动，何连也发现贺玄的不对劲，问：“小贺，怎么了？”
“抱歉，这次任务，我参加不了。”贺玄迟疑地开口，他顿了下，又坚决地说“我要去铜炉山。”
“什么？”二鬼吓了一跳。
“小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何连有些不可置信，“铜炉山很危险的，它是一座火山，现在有三座‘小山’‘老、病、死’。铜炉中心是一座盅城，每隔一百年，铜炉开山，万鬼汇聚在此厮杀。我曾听闻，去铜炉山的鬼很少能逃出生天，一旦界封，里面的鬼往往厮杀得一只不剩，毫无生还的可能…除非…成为绝境鬼王…小贺，你可得想清楚啊！”
“我很清楚，”贺玄沉声道，“我少时被妖物缠身，家中遭逢厄运，全家因此而死。后来我发现，我家的厄运并非偶然，或许是有人动了手脚。而这些年，经过四处打探消息，我觉得，我要找的仇人，是上天庭的神官。”
“唯有成为绝境鬼王，我才有足够的力量与神官打交道，才能查明真相，报仇雪恨！”恰逢铜炉开山，这个机会，机不可失，失难再来。仇恨是贺玄的执念，只因这个执念，他甘愿孤身前往危机四伏的火渊，去争那千万分之一。
何连和何小伍默默听着，何小伍总算明白昨日贺玄在风水殿的异样是因为什么。这是贺玄的决定，他没办法说什么，小伍便一言不发地站着。
身旁的何连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们不拦你，但是，还有一件事。你此去铜炉至少离开好几载，无法继续工作。没有工作，自然没有工钱，你家坟地的租金就无法相抵。小贺，你离开了，这片坟地，还得继续交租金的。”
“是啊，一年二两。”小伍也补充道。
“这我记得，但我没有积蓄，该怎么办？”贺玄问。
“你可以签上这份租赁单，”何连抽出一张单子，递给贺玄，“等你回来了，再一起补上。”
“好。”贺玄同意了，他提笔在租赁单上签名，写了个“贺”字，想了想，又用比较潦草的字体在后面补上“玄”字。
黎明已至，贺玄把租赁单重新递给何连，又问：“何叔，可否告知我去铜炉山的方向？”
三鬼走出小木屋，何连抬手，指着北方道：“你一直朝这个方向走，若是遇到岔路口，跟着鬼多的地方就行，他们十有八九也是去铜炉山的。”
“好。”贺玄点头，他背过身，朝二鬼深深拜了一拜，“多谢二位两年来对贺某的照拂，劳烦二位照看好我家的坟墓，贺某感激不尽。”
“嗯，祝你如愿以偿。”何连朝他点点头，声音里有些不舍与担忧，贺玄转身准备离开。
“喂，老贺——”一言不发的小伍突然大声嚷，“你欠的租金，就是欠我们鬼市，欠我们城主的钱，你要是没回来还债的话，我绝对饶不了你！”小伍用这句半威胁的话，别扭地掩去心中的情感。
“我保证，我一定会回来把租金交清的！”贺玄没回头，他挥挥手道别，迈开腿大步向前。
日出东方，山林的轮廓在晨光中渐渐显形。
一路朝北，贺玄经过很多城镇和村庄，路上见到了一些要去铜炉山的鬼怪，偶尔碰到仙京的神官在拦鬼。走了二十多天，才渐渐远离人烟，路旁的房屋变成一片树木。
前方是一条并不宽敞的小道，小道上有零零散散的鬼在前进。奇怪的是，这条小道目光可及的远处空空如也，先前过去的鬼好像都凭空消失了。一定有蹊跷，贺玄放缓了脚步。
路边有一座废弃的村落，房前屋后杂草丛生，贺玄灵机一动，躲进村内观察情况。
刚进村，贺玄就觉得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面而来。是村内屋舍年久失修发出的霉味吗？不，不对，气味不像是从村内散发出来的，也不像是霉味，像是…像是…啊，对，是神官的味道！贺玄立刻警觉起来，他循着气味的源头走到村尾，突然幡然醒悟。
这一切很好解释：沿着小道向前，就是一片一望无际，郁郁苍翠的森林。森林是一道天然的屏障，越往里深入，离铜炉越近就越难行动。神官若是想拦鬼，这里必然是最后一道关卡，他们一定在这里布下了重重埋伏。
贺玄由窗框，借力爬上村尾一幢屋舍的房顶，小心翼翼地趴下，抬头远眺。
原来，先前鬼消失的地方——也就是村尾后面，是一条干涸的小河。河床很深，底下长满了野草，草丛间隐约有几个人影晃动，那便是埋伏在此的神官。但是，与小道交接之处却是一座石桥，没有水流支撑，石桥向下塌陷，比路面略低一些，桥面经过风吹日晒，有许多被划破、被腐蚀的纹路，那些纹路巧妙地组成一个像图案的东西。
不对，那个图案不是巧合！贺玄眨眨眼，再细看，那是个人为添加的阵法。经过一阵子的观察，贺玄明白了，石桥上的阵法不是什么厉害阵法，但只要进入那里的鬼都会被暂时定住脚步，无法前进。有不少神官埋伏在河床左右两侧的野草丛后，当鬼被定住时，就跳上石桥将其诛杀。要想过去，决不能走石桥，但如若从旁绕过，又会被草丛里的神官发现。而且在过桥的鬼零零星星，只需要少数神官就能对付，对其他神官够不成威胁，根本达不到转移注意的效果。看来，只能等待一个时机了，贺玄继续趴在屋顶静观其变。
从白天等到黑夜，等啊等啊，贺玄终于找到了一个时机。小道上出现一个较为庞大的鬼群，他们个个长得奇形怪状，并且身带利器，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成群结队的过桥，很快与那里的神官打成一片。趁那边混战之时，又正值月黑风高夜，贺玄轻盈地跳下屋顶，积蓄力量化作一阵黑风。意识瞬间腾空而起，贺玄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上消失，他急急察看没有发现，迅速地向前跑去。
战斗间的神鬼只觉面前有黑风刮过，再眨眼，那黑风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贺玄以黑风形态跑了一里地，确认神官没有追上来，他才化回人形，稳稳落地。贺玄刚准备提步向前，突然感到有人碰了他的肩膀，他猛地转身，抬手准备攻击。
“诶…别别别！我没有恶意！”说话的是一名年轻书生样的鬼，白衣束发，他摆着手着急地解释。
“说，你跟着我做什么？”贺玄冷声问。
“小生名叫华百真，生前是个书生，死后化鬼有了些力量，此次铜炉开山，也想来碰碰运气。方才走到那个关口，我对如何通过一愁莫展，后来看见你，就跟在你后面过来了。老兄，你刚刚那个办法真是太巧妙了！”华百真用非常敬佩的口气说道。
“所以？”
“小生不会武功，看到老兄你这么厉害，就想和你结伴一起去铜炉，路上也好互相帮衬帮衬。”
贺玄没有说话，一路上，的确是有很多鬼成群结队，但是眼前这个人，贺玄不知他的底细，难防他不是居心叵测。不过，如果华百真是他的劲敌，他多了解华百真一些也多一分胜算，结伴未尝不可，毕竟只是暂时的。
“走吧。”贺玄转身往前走，他默认了华百真的请求。华百真立刻明白贺玄的意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跟上去与贺玄并肩而行。
森林里树木繁茂，枝叶遮天蔽日，几乎透不出一丝光亮。越是深入，路边遇到的妖魔鬼怪就越多，越密集。他们都是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满怀雄心壮志，十分向往地呼喝：
“天地为炉，众生为铜！”
“水深火热，万劫其中！”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十一）十二载万鬼争绝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