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4、第 64 章 ...

  •   迎面走来的女子娉娉婷婷,年岁不大,却是一身从容不迫的气度,哪怕未施粉黛,衣着装扮素雅,却愈发显得容颜不俗。

      “女儿来迟,望父亲恕罪。”宋明朝福了福身,仪态大方得体,完全是高门贵女的模样。

      一瞬间,她也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宋鸿显然有些意外她会入席,原以为她自视甚高,不会情愿来这种场面,毕竟寿宴不单只是寿宴。

      宋鸿沉默着没回答,崔氏笑着出来打圆场,“来得正巧,快入座吧孩子。”

      此时,堂下刚才几个漫不经心正说着话的少年郎默默坐直了背,举起酒盏间,偷偷打量的正是前方的女子,猜测着其中的暗流。

      宋大小姐与宋尚书之间似乎……有嫌隙?

      崔氏见她身后的从霜还抱着个神神秘秘的盒子,惊讶问:“这是?”

      宋明朝将盒子打开,说:“里面是献予父亲的寿礼。”

      此话一出,崔氏眼中了然,明白她其中之意。

      寿礼也算父女俩缓和的一个台阶。

      “父亲大寿,生恩养恩无以为报。这是此前我在抚州游历时,从一位酷爱收藏的友人手里收来的画作,记忆里父亲喜欢文玩字画,其中犹爱路垚大师的作品,正巧那位友人也收藏了一幅,以此机会,借花献佛。”

      宋鸿听是路垚,心下一动,却又不禁怀疑问:“路垚之作难寻且难得,这真是路垚的画?”

      路垚虽成名已久,是百年难遇的天才,可惜早早封笔,为数不多的作品只分散在少数收藏者的手中,物以稀贵,其作千金难求,在盛京早已哄抬到有市无价的级别。

      宋明朝翩然一笑,“父亲可品鉴。”

      从霜将画作呈上,堂下来宾伸长了脖子观望。

      宋鸿小心翼翼展开,心中却已有了结果,她若不是胸有成竹,又怎么会如此坦然?

      他忽然想起了明朝幼时,他也曾执笔教过她写字,与懵懂的女儿滔滔不绝地说着她听不懂的诗书,如今在他不曾知晓,不曾参与的几年岁月里,出落地如此……

      宋鸿手指抚过路垚的落款,后心事重重地收起画卷。

      他素来严厉的眉眼终舒展了些,轻声的叹息内有过瞬自省,可身为长者的通病,却从不会教人低头,时代的特性,也不会改变一个人的根深蒂固的观念。

      一片寂静中,唯有萧季青微弱的捧场声格外显眼,“定是不凡品......”

      面对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他不适应地倒水饮尽,假装淡定。

      “明朝,这次你有心了。”宋鸿踏下宋明朝给的台阶,松了语气,示意她入座,寿宴继续。

      寿宴来的皆是盛京有头有脸的人物,这番寿礼也让宋鸿的颜面大涨,堂下唏嘘,恭维声不断。

      “有女如此,宋尚书好福气!”

      “也不知宋小姐定亲否,什么样的儿郎才能入得了小姐芳眼?”

      宋鸿视线扫过堂下,捋着胡子,留下意味深长的话:“小女缘浅,尚未觅得良人 。”

      此话一出,有些算盘也蠢蠢欲动。

      通过姻亲来结识宋府,是一步青天与巩固世家最好的手段。

      宋明朝身为话题中心,并不理会这些,自顾自入座。她虽不愿参与盛京的名利场,但不会在此时拂了宋鸿的颜面。

      饮了一口面前的茶水,缄默不语。

      ......

      寿宴吃席终于结束,日头尚不晚,宋府依旧热闹,择婿一事宋尚书虽未明言,但抵不住众多少年郎的盛情。

      人皆如此,有了新人,便也很快能将旧人淡忘。

      沈鸣宣她既不喜,那这么多儿郎中总有一个能入眼的,他一路走到底现在的位置,女婿入赘,又有何妨?

      宋鸿思及此,笑呵呵地撂下一句‘罢辽’,以吃酒休憩为由,为年轻人腾一片地,顺道也将添乱的宋明丞带走。

      他倒是大袖一甩走了清净,宋明朝却有的头疼了。

      宋鸿走前留了两句诗作引,对得最精彩的一位将获得宋府头彩一份,而品鉴之人,自然落在宋明朝头上。

      那些世家公子们什么样的都有,自诩才华的端着秀酸诗,腹中无点墨的便变着花的整活秀自己。

      年轻少年们固然鲜活,可宋明朝不是什么青春懵懂的少女,在她眼中,只觉尔等幼稚与不成熟。

      “在下乃南浔王府世子,陈柏霖。”

      来人一袭锦衣华服,大冬天的摇着折扇,一副潇洒风流的公子哥做派,眼中的精明算计却不自主地流露。

      南浔王府祖上乃苍启开国元勋,到陈柏霖他爹这已袭爵三代,现南浔王虽才学疏浅,无何功绩,倒也算得上宅心仁厚,可唯独王府世子是个货真价实不学无术的纨绔。

      袭爵三代已是尽头,可这陈世子却似乎并不着急。

      陈柏霖上前一步,指间捻着朵不知打哪折的花,十分自信地对了个没头没脑的狗头诗暗示:“花谢花开花不知,人前殊色比花娇。”

      说着便自顾自把花递到了宋大小姐面前,眼神大胆轻浮。

      他把那些在烟花之地调笑小娘子的手段用在这,其他人虽不屑,却未多言说他投巧拙劣。

      众人皆看着,而宋明朝捧着暖手袋,连手都未抬起。

      寻常姑娘家还会对这闹个红脸,她偏毫不在意,缓缓抬眸,启唇讽道:“陈世子,路边的野花可不兴采。”

      她的话里给他留了脸面,可陈柏霖听不出来,不依不饶道:“那宋小姐觉着,我这诗对得如何?”

      每位作答后,宋明朝都会给出等第。

      “世子想听什么话?”

      “自然是真话。”

      常人都因他是南浔王府世子,不敢得罪,他想着这小地方来的宋小姐也是一样,说不定大字不识几个,装得清高,实则也是个软柿子好拿捏。

      宋明朝便在众目睽睽下,缓缓道来:“陈世子之才,也许不在诗词歌赋上。”

      她说得委婉,可陈柏霖不领情,瞬间拉下脸,逼近问:“宋小姐,你这是何意?”

      宋明朝迎着所有人的目光,一字一句如是实说:“语句对仗不工,寓意不明,或为丙等。”

      底下瞬间针落可闻,宋大小姐这是当众不给陈世子面子啊。

      不过,莫名让人觉得舒爽。

      若是这等烂词烂句也能评上号,那宋小姐也不过尔尔,谁又甘心被这比了下去。

      她接着又道:“诸位百忙中来参加宴席,我代宋府不甚感激,父亲既将品鉴之职交于我,我定不能辜负与埋没有才之人。”

      “好!说得好!”底下青年躁动鼓掌。

      陈柏霖愣了片刻,视线一扫,果然瞧见周围都是看他笑话的嘴脸,他将手背在身后,收掌捏碎了花,汁水迸溅。

      与陈柏霖一伙儿的公子哥啪得一拍桌,叫道:“丙等?陈哥怎可能是丙等?”

      可毕竟是宋尚书的寿宴,不好闹得太开。

      陈柏霖舌尖顶了顶上颚,忽地一笑,阴阳怪气说:“也是,宋大小姐出手便是路垚绝作,这凡俗之物哪能看得上?此次是在座的哪位人才,得了此次头彩呢?”

      他先给她扣了个眼高于顶的帽子,得头彩的诗,不言而喻,自然也得了宋小姐青睐。

      可无论她说谁,陈柏霖都会叫那人抬不起头,她既不领情,那也别怪他无情。

      他扫视一圈,果然先前拍手叫好的青年偃旗息鼓了。

      宋明朝却不以为然,面对众人,平静而有力地说出:“我虽资质平平,却也辨得出好赖,今日萧季青,萧世子,当得上才华横溢,文采斐然一说。”

      被点到名的萧季青猛得抬头,仰望着台上的少女。

      “我当谁呢,原来宋小姐是看上这废物了啊。”陈柏霖捧腹大笑,随后摇头又叹气,“如此绝配,绝配啊。”

      萧季青和他爹一样,都是一家子缩头乌龟,瞧他,这会儿怒不可言的样子,万分让人痛快,“这是不日便能喝上宋小姐的喜酒了?大家伙的还不举杯祝贺祝贺?”

      经他一挑唆,众人面面相觑,虽不敢如此不知礼,但也自动将二人凑了一对。

      席间留下的不止男宾,还有各家大小女眷,各式各样的目光投来,看热闹的人都想知道这位初来盛京的宋小姐,该如何收场?

      宋明朝在盛京无朋友,无故交,而盛京的圈层也有高低之分,不是这么好挤进去的。

      她这一踢,算是踢到了铁板。

      席中不乏有青年才俊想要为之出头解围,可惹上了陈世子,那便是撞上了条疯狗,指不定哪天被咬一口。

      萧季青生怕是因着自己,而牵连到了宋小姐,倏地站起来反驳:“陈世子,有什么不满冲我来便是,万不可拿宋小姐清誉玩笑!”

      “哟,什么时候萧世子也能这么大声维护人了?原来是佳人在此啊。”

      “你!”

      陈柏霖无声朝他说了个口型:“懦夫。”

      萧季青气得脸色通红,猛地咳嗽起来,身后的几个长随连忙上来给他拍背顺气,

      陈柏霖瞧着他如此,更是张狂地拍手哄笑。

      好好的席,变得有些鸡飞狗跳的赶脚。

      宋明朝站在高阶上,俨然是这里的主心骨,她眸中透着冷意,直接道:“来人,将陈世子请出宋府。”

      这会儿轮到下人们目瞪口结,为难道:“小姐,这……要不要先请示老爷?”

      “按我说的去做。”

      陈柏霖听到了,质问:“宋小姐这又是做什么?”

      宋明朝唇角噙着浅笑,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身上气势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沉稳,“因着父亲的关系,以及礼节教养,我与在座各位容忍汝至今,该给世子的颜面,我给过了,可世子不接,给世子的台阶,世子也不下。”

      “所以,言语不堪者,行径欺人者,恕宋府不留。”

      陈柏霖气笑了,活到至今,他还从没在一个女人手里这么被羞辱过!

      他捏紧了拳,差点伸手,可周遭都看着,他一但在众目睽睽下出了手,这事定不能善了。

      陈柏霖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而宋明朝从容地站在原地,仿佛从头到尾他都只是那个小丑罢了。

      毕竟这是在宋府,不是任他撒野的地方。

      “难道这就是宋府的待客之道?”陈柏霖冷哼,“得理不饶人也是宋府的教养?宋小姐好生让人开了眼界。”

      “你也说了,我起码还占着理。”宋明朝抬手,侧身给他挪了位置,“陈世子,请吧。”

      “贱人!”

      陈柏霖没忍住暗骂了声,索性也撕破脸,“我倒要让这盛京城里的人都瞧瞧,宋大小姐究竟是怎样一个泼妇面孔,如此蛮横,难怪过了及笄,至今还未定亲,这等何人敢娶?还是当中有什么隐情?啧,也难怪宋尚书想招婿。”

      一般像宋明朝身份的贵女,过了及笄理当定好了亲事,确实再不济,也不至于招婿。

      而她接下来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却让众人久久不忘。

      宋明朝弯唇柔柔的笑着,站在那一众人中,并没因是女子,气势就比旁边的男人们少几分,反而愈发抢眼。

      也有人叹息,若宋小姐是男儿身,前途该不可限量。

      她明明是块温润的美玉,却偏偏磨砺成犀利的刀锋,冲破刮来的风雨。

      她慢条斯理道:“我的婚事不劳世子费心,我想嫁就嫁,想娶便娶,怎么,陈世子艳羡了?”

      “倘若世间男人都如你这般模样,那嫁人的意义何在,为一个不中用的男人要死要活,倒不如自己另起门户,同样会有更好的生活。”

      陈柏霖想骂她大逆不道,宋明朝却不给他机会,“世子有此闲暇在这说道我的婚事,不若多读两本书,肚里多装点墨水,多想想怎么为百姓谋福,而不是享高爵丰禄,做一事无成,欺凌弱小之人。”

      “你!”陈柏霖气急败坏,身旁几个哥儿俩知道理亏,且嘴皮子讲不过宋小姐,见状赶紧拉住他,劝道:“世子,世子!咱走吧,今天毕竟是宋尚书的寿宴,等下一次,下一次必定讨回颜面!”

      陈柏霖恶狠狠地看着她,似要灼出一个洞,威胁说:“贱人,你且等着!”

      宋明朝无所谓地再下一遍逐客令,“陈世子,慢走不送。”

      ……

      宋尚书闻讯匆匆赶来时,宴席上的宾客早已走得七七八八,刚准备走的,瞧见宋尚书来了上来寒暄几句,夸得都是宋明朝在前的‘英勇事迹’。

      看着宋尚书越来越黑的脸色,那人讪讪离开。

      这事宋明朝对也不对。

      毕竟是陈世子无礼在先,她的做法虽有些激进,但无多大的过错,倘若往后南浔王府来责问,宋府也不会退让,可后面说的那些言论,却叫人诟病。

      恐怕现在民间谈起宋明朝,联想到的多半是咄咄逼人以及飞扬跋扈。

      她是真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说起名声,宋鸿脑中忽地闪过一句明朝先前同自己辨的话,也似今日之言,张狂自我,与当下格格不入。

      她说:“世人不了解我,我不怪世人,世人浊我,那我为自己辩驳,听不听是世人的事,做不做是我自己的事。”

      宋鸿摇摇头,自我疏导了几番,无奈问:“小姐去哪了?”

      家仆:“……小姐她说席间太闷,出去逛逛,今晚不回来吃饭了。”

      宋鸿罕见道:“随她吧。”

      ……

      从霜:“小姐,咱们这么出来,是不是不妥?”

      宋明朝出来宋府,更像是鸟飞出了笼子,“有什么妥不妥的,寿宴结束了,剩下的时间是我们自己的,难道你还想回去听我爹的大道理?”

      从霜当即头摇得和拨浪鼓似得。

      与小姐待久了,她也不爱整日窝在府中无所事事,多出来转转,去金满楼帮忙,这样的日子似乎才有些活气。

      宋明朝街上瞧见兔子模样的花灯,怪水灵的,便给自己和从霜一人买了一个;瞧见有小摊上有卖蔬菜种子的,一样各来了一包,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买了好多花苗,拖小贩运到溪源巷去。

      她满载而归,正准备摩拳擦掌去锄地种菜。

      刚至门前,就见院门大开,从外往里望,留着一盏昏黄摇曳的烛火映射在窗前,也能隐隐看见庖厨上冒出的炊烟。

      在万籁俱静中,房中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人踏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第 64 章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