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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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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鸣宣俊逸温雅,偏五官生得阴柔些,不同于他父亲昌亭侯那般粗狂的武将,有时无意间流露出来的邃密,会将那股文人气压下去些,意外的让人不会有违和之感。
宋明朝不禁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秒,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向他颔首后提步来到一边的位置上坐下。
宋明丞眼巴巴地瞅着来人:“你怎么才来啊。”
随后又酝酿了下,瓮声瓮气地小声问:“我是不是又要多个姐夫了?”
问完他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这不是显而易见地事情吗。
再瞅堂上他爹娘,现在可不就是一脸看贤婿的神色。
这贤婿又哪哪都好,不像他天天四处惹祸,再看他爹娘对沈家公子的态度,真就像是恨不得再多个好儿子。
宋明丞噘着嘴,心情复杂,没来由地有些失落,却又不知道这失落从何而来。
他只知道他这些天好不容易,才浅浅接受了有个阿姐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没想到这么快的时间,又崩出个什劳子姐夫出来,郁闷的很。
好比眼前这盘他喜欢的糕点,硬是要他分给别人一块,可他心眼小,不愿有人分走他的东西。
这么想着,面对对面人畜无害的沈鸣宣,宋明丞忽地多了丝敌意,如同护食的小兽。
宋明朝侧头,察觉到他的变化,问:“怎么了?”
看向他视线所及的方向,宋明朝挑了挑眉,遂捏起一块糕点塞入他口中:“阿弟难道是舍不得姐姐嫁人?”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宋明丞愣了下,愤愤嚼了两口,哼哼唧唧地把头瞥向一边。
声音隔了会儿才传来:“你要走便走,我可没有说过这话。”
宋明朝扑哧一笑,控制住自己没去捏他气鼓鼓的小肉脸。
她笑时嘴角旁两个浅浅的酒窝悄悄凹陷,眼睛像是弯月牙,碎了满湖清光,仿佛周围一切都失了颜色。
沈鸣宣眸光微动,抬眼望了过去,面上依旧温润端方。
而另一头宋鸿看着堂下的女儿与‘准女婿’的动向,心觉两人有戏,遂与崔氏彼此交换了一个满意地眼神。
“年轻时我与昌亭侯那老伙计,在盛京也算是个人物,如今膝下的儿女们,竟都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岁月不饶人啊,人还是得服老。”
宋鸿捋着胡子,不免有些许感慨。
崔氏就着他的话,掩帕笑着打趣:“老爷莫不是这时候就想着享清福了?”
“也未尝不可。”宋鸿笑道。
他心想若有朝一日儿孙满堂,承欢膝下,国运昌盛不衰,一切蒸蒸日上,皆乃人生之幸事。这一辈子啊,也就满足了。
宋明朝也不知听没听懂他俩的暗示,自顾自座在那儿,慢慢悠悠地吃着茶。
她既不交流,也不应和,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仿佛置身事外,一副与我无瓜的模样。
宋鸿见闺女突然变闷葫芦了,还当是女儿家面子薄不好意思,便先与“准女婿”起着话题聊,还时不时聊到她。
宋明朝面不改色,继续喝茶。
不过这一门心思,早就飞到还未开业的金满楼上去了。
宋鸿这辈子当惯了严师,此时正要指导沈鸣宣一处疑问,却被崔氏及时的一声咳嗽打断,宋鸿当即反应过来。
聊偏题了。
毕竟是长辈,话锋一转,又给圆了回来。
见二人有些生疏,他叹了口气,觉得有些可惜,继续道:“说起来,你二人曾经还是有些缘分在的,只是最后造化弄人。”
什么缘分?自然是是姻缘。
沈鸣宣来在之前,也听家中母亲说起过一些往事。
当年宋鸿与昌亭侯交好,宋沈两家差不多也是知根知底,二人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常在闲暇时杯酒言欢。
沈鸣宣比宋明朝出生早,年长了三岁,宋明朝满月宴的时候,昌亭侯携着长子一起来贺喜。
昌亭侯当时与宋鸿说笑,他俩正好一小子一闺女,正好可以结为亲家。
当时一拍即合,虽未有明确的文书,两家却心照不宣地默认了此事,明朝和鸣宣的字也是那时一道给孩子们起的。
只是可惜后来,宋明朝越长大越病弱,宋鸿访遍了名医,大夫们却皆摇摇头发了通牒,预言她最多活不过十一岁。
那时是宋鸿最艰难的一段日子,苍启内忧外患,加上发妻亡故,独女也命不久矣,无奈之下,他听信了一个跛脚道士的言语。
那道士是个一身破烂的三无道士,是他下职时在宋府门口遇见的。
道士抱着酒葫芦,喝得醉醺醺歪在石阶上,宋鸿也没赶他,丧气地与他一同坐在门口,“道长可还有酒?”
道士闻言摇了摇葫芦,发现一滴不剩。
宋鸿叹了口气,忽然也就看开了,这世上也没有谁是活着容易的。
他从袖中摸出几两碎银子,放在石阶上,“道长去找间客栈住下吧,秋老虎要来了,地上寒凉,躺不得人,这人一生病啊,就如山倒。”
道士收下了他的银子,作为报答,硬是要给他算上一卦。
宋鸿见推辞不掉,便苦笑着问了女儿的病势何解?
道士神神叨叨地掰着手指,最后闭着眼道:如今盛京卦象为大凶,劝他带着全家逃命去。
可宋鸿怎可能抛下好不容易拼来的官职,去听信一个不相熟的野道士?
宋鸿笑笑,只当他酒吃多了胡言。
后来见女儿的病情越来越糟糕,他脑袋里才恍然想起那日道士的话。
他实在没法子了,想既然盛京卦象凶煞,女儿命格又弱,便咬牙把女儿送养去了抚州老家,想着避其锋芒,说不定会有一线转机。
也是从那之后,宋沈两家不成文的婚事因此没了下文。
后来朝中运势变换万千,宋家青云直上,昌亭侯府却因昌亭侯的突然病故而渐渐没落,两家的联系也淡了下来。
事实证明,那道士救误打误撞,冥冥之中真的救了‘宋明朝’一命。
如今数年过去了,宋明朝活生生的,完好无缺地站在众人面前,再也没有幼时病弱的模样了,宋鸿这才迟迟把她接回府上。
巧的是沈家的长子沈鸣宣也一直未娶妻,宋鸿想着此番说不定是两个孩子的缘分未尽。
再者沈家这边也是颇有诚意,沈鸣宣来宋府之前,昌亭侯夫人就率先与他通了气,很是看好这俩孩子。
二人虽多年未曾见过,但感情这个东西,是可以后天培养的,周围大多数人可能在成婚前连面都不曾见过。
沈鸣宣闻言,弯了弯唇角,应答自如:“一切尘缘皆是为了更好的相逢,是非因果,也自有它的定数,急不得,亦怠不得。”
“你小子倒是看得透彻。”宋鸿心里便有了底,瞧着这位贤侄愈发满意。
“鸣宣不敢当,有感而发的拙见罢了。”
宋鸿自知亏欠女儿的甚多,想尽力去弥补一些,所以在她的终身大事上花了些心思。
想闺女日后若是挑个喜欢的男子与之成婚,相濡以沫地过日子,哪怕男方身份低些也无所谓,他宋府又不是不能招赘婿,养不起这个人。
但作为一名老父亲,他又担忧外头那些巧言令色之徒,诓骗于他女儿。
总归那人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那些知根知底,摸得清品性的人家,他方能安心。
无疑,这么看下来沈鸣宣是最好的选择。
无论才学、品性、家室,哪个都配的起他宋家的女儿。
这边宋明朝喝完了一盏茶,样子也做的差不多了,她索性也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瞅着时机合适,她清了清嗓子,正打算开口准备告退:“父……”
才刚发出第一个音,宋鸿便出了声,她没再继续说下去。
“明朝许久未回来盛京,如今这里变化大,不如鸣宣你带着她到处转转?”宋鸿将空间留给年轻人,二人也好趁着机会,好好培养培养感情。
宋明朝:“......”
这转场对于她来说,来得有些许突然。
沈鸣宣看了看宋鸿的意思,接着抬眼望向了对座的女子,笑了笑:“如若宋小姐不嫌弃的话,沈某自然是乐意效劳。”
宋明朝刚想婉拒,宋鸿那边却直接替她应了下来。
“如此甚好,那明朝便就交给你照看一二了,我与你伯母当下还有些事情,就先行一步。”
“......”
宋明朝扯了扯嘴角:“父亲,还是不用麻烦沈公子了,我这两天,”
“是啊,不用这么麻烦!”
此时一旁的宋明丞眼睛一亮,也咋咋呼呼地跟着跳了出来。
宋明朝的话再一次被迫中断:......
她深吸了一口气。
“爹,盛京我熟悉,我也可以带着阿姐四处转转。”出去玩这种好事,宋明丞怎能错过。
自上次被父亲训后,他都好久没痛快玩过了。
“你这孩子!”崔氏哪能看不明白他是想出去野。
怕他顽劣又遭老爷禁足,板着脸先一步道:“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功课都做完了没?”
“早做完了。”宋明丞骄傲地挺了挺胸脯。
他就知道他阿娘惯来会这么问,所以留了一手,把夫子留的那些课业,全部都填得满满当当,现在腰杆也硬了几分。
对不对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都填满了!填满了就是做完了呗。
崔氏有些意外,给他使了个眼色,希望这小混蛋能看懂些:“那就再多温几本书,你才消停了几天。”
一听又是温书,宋明丞脑袋都起茧子了,他拉着脸,酸拉吧唧说着:“娘,您还是不是我亲娘了,为何现在如此偏心阿姐。”
“你还嫌你玩的时间不够多?你阿姐才回来多久。”崔氏淡淡道,她这混儿子曾经可没少折腾过。
宋明丞瘪了瘪嘴,撒娇不行干脆摆烂:“我不管,阿姐出去玩,我也要一起出去!”
人家是去培养感情的,你个小破孩一起去夹在中间合适吗?
崔氏就差把这句话同他挑明说了。
“你们做爹娘的得一视同仁,哪能把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家里。”
崔氏治不了他,心软了几分,转头看向宋鸿:“老爷,你看这?”
眼看宋鸿要下场了,最后还是沈鸣宣开的口。
“要不宋小公子还是一道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份热闹,况且我这几年在外,有些地方可能并没有特别熟悉,到时候还得请教宋小公子。”
宋明丞这会儿看他稍微顺眼了些,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
他认识的地方可多了!
既如此,崔氏与宋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在他们出门前,崔氏悄悄塞给宋明丞一小袋零钱,嘱咐道:“一会儿路上别给你阿姐和沈公子添麻烦,听到没?”
宋明丞揣着小钱袋,乐颠颠地点头,这些天把他憋闷坏了,且不就是逛个街嘛,他能添什么麻烦。
“听到了。”宋明丞回头唤着磨磨蹭蹭的两人,迫不及待道,“咱们快点出发,去晚了那些好玩的摊子都不在了。”
宋明朝抱着手臂,无奈地看着比她矮着一大截的冤种弟弟。
他进来这么掺和一脚,让她想推都推不掉。
“走吧。”宋明朝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