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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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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呼吸声清晰起落,这句话掷地有声,却也转瞬即逝。
面前的人影沉默了许久。
宋明朝面颊有些烫,静静等着他的答案,手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丝紧张地抠着被角。
这种场面宋明朝也是第一次。
从小到大,她也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懵懂年少时,受到过少年人青涩的告白,但她昏天暗地忙于学业,那张塞进课桌洞的情书,不慎夹在数学练习卷中,被她不小心当成了草稿纸用……
慢慢步入社会,也接收到不同人的爱慕,曾随波逐流,谈过一段极为短暂的恋爱,最后自然是无疾而终。
不合适吗?
也不是,只是缺少了点什么。
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没放调料的方便面,能食,却索然无味。
宋明朝抬眼,试图去看清他此时的表情,手悄悄抚上胸口,心跳莫名加快。
虽然在黑灯瞎火下问地有些仓促,但她不后悔,喜欢就是喜欢,她又不是块木头,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只是他怎么不说话了……
难道是害羞了?
还是正憋着个什么措辞来拒绝她?
宋明朝挪了挪身子,右手撑着床面试图坐起来,想和他再靠近些。
然而此时,面前那个像雕塑一样的男人,也终于有了动作。
傅昀抬了抬眉梢,神色平缓,忽而伸手扯过锦被掖到她下巴处,将她捂得严严实实。
宋明朝所有动作愣住,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带着笑意望着他,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像是碎满了漫天星辰。
如澄澈璀璨的宝石,私心的想让人占为己有,只属于他一个人。
“宋明朝。”傅昀攥着被子的手,微微收紧。
这双眼睛对他来说太过灼热,他生硬地别过目光,遂扯高被子将其一齐盖住。
再停留一秒,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
此时黑上加黑、从头蒙到脚的宋明朝愣愣地眨了眨眼,她想说她现在真的不冷了啊!
她伸手掀开被子,头顶传来一道平淡低沉的声音。
“天色还早,你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傅昀撇开话题,避而不答,他转头看着窗外透来的月光,“我先走了。”
宋明朝看不到他,却能感知到面前的人不见了。
她坐起身侧头寻找,眼前却只见一片黑茫。
只听一阵略显匆忙的脚步声,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有光亮沿着他的身形,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影子。
他依旧朗月清风,寡淡的像是什么事都不会放在心上,尽管他拿捏的很好,但此时的背影,隐隐透露着一丝狼狈。
是的,狼狈。
对于她最后的问题,傅昀答不出来,甚至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你去哪里?”宋明朝终于在门口找到了他,没有挽留,只是轻轻唤了声他的名字问。
“就在隔壁。”傅昀停住,捏着门框的手微微用力,“伤口记得别再沾水了。”
不等她说完,他跨出房门,又合上房门,一气呵成,一如他不曾来过,房间内却处处充满着他的气息。
随之而来的是隔壁一声清脆的合门声。
房间内再次只剩宋明朝一个人,两人仅隔着一堵墙的距离。
宋明朝盘腿坐在床边,无言凝着他离开的方向想了很久。
她最后一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
是与不是,二选一很简单的。
他平常不是最喜欢漫不经心地回个嗯字,这会儿怎么就哑巴了,实在不行点个头也好啊。
难道是她太直接了,把他吓跑了?
宋明朝想不明白,但这种你情我愿的事情也不好强求,或许真的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她叹了口气,人生中第一次告白惨遭滑铁卢,有些恹恹地下床走动。
伤口是没之前那么痛了,这会儿轮到胸口闷了。
她确实挺会折腾自己的。
宋明朝走到桌前,手指漫不经心地戳着桌上的药包解气,忽然发现旁边有一个熟悉的空药瓶,是之前用的金疮药,此时正以一个诡异的姿态倒置在桌上。
圆胖的瓶底朝上,细窄的瓶口朝下,竟还神奇的给立了起来。
她疑惑地拿起瓶子,瓶底的那一抹刻字便更为清晰:承景元年制。
‘承景元年’,那这不就是六年前的药么!
突然手一抖,宋明朝差点没拿稳,怪不得她之后会伤口浮肿,六年前的药到现在,不过期都说不过去。
然而这药瓶,显然是有人刻意摆给她看的。
而那人是谁,不言而喻,且还特意将里面仅剩的药粉全给倒得一干二净,生怕她再用似的。
确实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她鼓着腮帮,重重地把药瓶放在桌上,目光瞥到旁边,是一个精美的盒子。
她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三种颜色的糖糕,是当地有名的吃食,她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去浅尝。
而盒子下面还压着一张字条,字迹龙飞凤舞,笔力遒劲,一丝不苟地写着用药的剂量和时间,又在剂量上特地圈了起来,没有其他多余的话。
宋明朝捏着字条看了一遍又一遍,忽然扑哧笑出了声。
别扭的男人。
她将纸张叠起收好,慢悠悠地踱步到床边坐下,随后掀开被子舒舒服服地躺了进去。
他说得对,天色确实还早。
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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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隔壁房间,傅昀耷拉着眉眼坐在床沿,没有丝毫睡意。
满身清贵的男人一瞬不瞬地拨弄着膝上那只毛茸茸的手暖发呆,粉嫩绒绒的手暖与黑黢黢的袍子形成鲜明对比。
若是被祝子瑜等人瞧见了,指不定得惊掉下巴,他们心中高大伟岸的傅大人形象轰然倒塌。
而这只手暖与傅昀平常所见的有所不同,上面绣的纹路不是什么缠花弄枝,而是一只简单又奇怪的......兔子头?
圆白的脸上面长着两根竖条,应该就是耳朵,耳朵中间是粉色的。面上两颗黑豆眼,一颗小鼻子,颊上是两团粉色螺旋的绣线,最后是一个弯弯的笑容。
他莫名的想到了宋明朝嘴角边的两只小梨涡。
他伸出食指,来回在那小旋涡上摩梭,指腹下绒绒的布料和突起的绣线呈现出不一样的触感。
这只突然出现在他房间的手暖,是宋明朝在他走之后,怕他回来冷,回房扒拉出这个自己随手做的手暖放在他房里的,与之前的金元宝形状的小荷包的手法如出一辙。
都是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
傅昀鬼使神差地将手放了进去,瞬间被柔软所包围,却远远不及刚才她掌心温热的触感。
他没有多停留,沉默地收回手,将手暖轻轻放在了枕边。
起身来到书案前,提笔一遍又一遍地写着清心经。
往常他情绪浮躁的时候都会通过这个方式来舒缓,可如今却不管用了。
笔迹从最开始端正的行书逐渐变为成草书,最后成为狂草,薄薄的纸张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
——“我喜欢你,你呢?”
这句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一股难言的燥意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最后“心”字的一点落下,墨迹力透纸背,逐渐在宣纸上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
傅昀低头看着纸张,也没想到最后坐立难安的竟然是他自己。
她最后的问题,傅昀也已有了答案。
可是他不能。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被赤条条地摆在明面上,多少刀光剑影,又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等着取他性命。
这是他为自己选择的路,他从不后悔。
所以妻子,子女,他都不会有。
谁又会接受一个声名狼藉又死生不定的丈夫?
傅昀突然嗤笑,把毛笔随意丢在桌上,蓦地生出一股将错就错的疯念头。
反正他早已恶贯满盈。
不如将她就此带走,找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藏起来,从此以后只有他知道,她也只属于他一个人,没人能夺的走。
只要她想,他会将世间最好的珍宝和美食都寻来,她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只要她能陪着自己就好。
他生,便会倾尽全力照顾好她,若他身死,他亦会帮她想好退路,保她余生无烦忧。
啧。
但她是宋明朝啊。
傅昀打开窗,此时天边泛明,冷风扑面而来,催促着他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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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朝的回笼觉又睡到了日上三竿,从霜敲了好几遍门她才听见。
“小姐,醒醒啦,太阳快晒屁股了。”
“唔,好姑娘,让我再睡一会儿吧。”宋明朝眯着眼打了个哈欠。
没有工作的日子使人犯懒,她是被从霜从床上扒拉下来洗漱的。
从霜熟练地伺候她穿衣洗漱,宋明朝只需乖乖配合就行。
“小姐,你昨晚怎将纱布摘了?”她正帮宋明朝梳头,方才穿衣时看到了她肩上的裸.露的伤口,不过好在伤口没继续恶化。
“睡觉贴着不舒服。”
从霜动作很轻柔,宋明朝睡意也逐渐消散。
看她比平日里要困倦,从霜不禁联想到刚才进门时,桌上一夜之间突然多出来的药包。
她将最后的白玉缠花簪子插在她秀发间,打趣道:“小姐莫不是晚上游神,摸到哪间药铺子去抓药了?”
宋明朝摇了摇头,格局不够大。
她看着铜镜里自己的发型,随后打开妆奁,继续慢慢地描眉,最后指腹蘸了一层口脂,均匀涂抹在嘴唇上。
整个人容光焕发,又回到了抚州时那个骄艳的宋家小姐。
她朱唇轻启,朝镜中灿烂一笑,道:“给你们寻姑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