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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正雨旅行过很多次,但像现在这种性质的却是第一次。一个人,轻松的心,悠闲的时光。他想去那些时光流逝得很慢的地方,比如英国的乡村,蒙古的草原,威尼斯的街道。
他徒步在英格兰中部葱郁青翠的山峦间跋涉着,除了山间的微风和头顶的蓝天,没有其他人。远处依稀能听见羊群的声音还有牧羊人的哨声,慢慢回荡在山谷中。徐正雨停下脚步,看着远处起伏连绵的山丘,一望无际,不由扬起了嘴角。那种空阔开旷的清新在这个地方散播着轻快的音符,令徐正雨这个旧居城市的人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宁静与闲适。
简单地啃完了面包,喝了水,拾起一旁的木杖,继续向前。他遇见了那些羊群和牛群,其中一个牧人笑着走上了前。
“一个人来旅行?”带点苏格兰口音的壮汉,黝黑的皮肤上交错地爬着些细纹,笑得很开心,“真是个漂亮的小伙子!你从哪儿来?”
“从山下面。”徐正雨开着玩笑,两人都哈哈笑了起来。牧人叫凯尔特,他告诉徐正雨,山上很少能遇见人类朋友,尤其是像徐正雨这样徒步旅行的游人,所以牧人十分高兴能碰上这个有趣的年轻人。徐正雨和牧人走了一段路,凯尔特的两个儿子骑着耐力持久性情温顺的纯种马赶着牲畜。
“知道吗,俺以前在苏格兰牧羊时也遇见过你这样的旅行者,不过当时他们是两个人,两个冰岛来的男孩儿。他们跟俺讲了很多北欧那边的事儿,诗歌、神话、历史、政治,什么都有,有些我挺感兴趣,有些则根本听不懂,不过他们俩很能说,而且笑得比我还大声,真是有活力的孩子啊……正雨,你似乎并不如看上去的快活。”凯尔特的眼神很亮很深,仿佛闪着星辉般。
徐正雨微微有些诧异,凯尔特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下次带上朋友一起来旅行吧,那样更有意思。”
带上朋友吗?徐正雨的笑容被出来的微风扬起。
羊群咩咩地叫着往山下涌动,徐正雨告别了牧人们,往东面的下山,那里有一片茂密的树林,穿越树林便能看见远处恢宏的庄园古堡了。
树林里的风声更小了,四周寂静,阳光被高大的树木遮挡,投下隐隐绰绰的光点。偶尔有青翠的鸟鸣和溪水流动的声音,寻着水声而去,一股清泉从石头的缝隙中流淌出来,蜿蜒在树林间,向山下欢快地奔去。徐正雨将空了的水壶灌满,洗了洗手,水滴溅在脸上,冰凉沁脾。
徐正雨沿着溪流往下,脚下厚厚的树叶发出了细微的摩挲声,沙沙的作响,有种调皮的感觉。等到达山脚下的小镇时,天已经黑了。在一家小客栈,点了杯当地的麦芽酒,徐正雨和来这里参观庄园的游客聊了起来。时间如之前所想的,过得很缓慢。
继续旅程的脚步,徐正雨往南行进。
在威尼斯的贡多拉①上,柔软舒适的垫子,四周悠扬的古老风琴声,古色古香的建筑,惬意而令人陶醉,徐正雨不知不觉睡着了。筏子快速而安稳地在水面上滑行着,穿越在蜿蜒水巷之间,碧波上,连做梦也带着浪漫的情节。耳边断断续续地隐约传来悠扬的歌声,谁在吟诗?徐正雨睁开眼睛的时候,筏子正经过一座拱廊桥。徐正雨向上看着桥下表面斑驳的痕迹和暗色的青苔,并没有注意到桥本身华丽的巴洛克风格。从睡梦中醒来,一时有些茫然,不自觉地轻轻叹息了一声,仿佛还在梦中。船夫回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徐正雨,当时徐正雨还没明白是怎么了,后来他才知道,当时他看见的,正是著名的叹息桥。梦里的吟游诗人原来是船夫之间互相打招呼的声音,徐正雨甩了甩脑袋,看见了身边经过的一家琉璃器皿店。
“请等等!我想去这里看看。”
店里的东西都很精致,各种颜色各种造型,剔透的光泽,并不十分闪耀,却在古旧的架子上散发着幽光。老板告诉徐正雨,这里可以自己动手做造型,顾客只要出材料费,成品就归顾客了,当然,你也可以请这里的师傅为你打造想要的饰品。
徐正雨看着匠人们熟练的弯曲着烤化后粘稠的彩色玻璃,栩栩如生的,抽象的,别致的,精美的,这些赞美之词在这里毫不为过。不过徐正雨还是决定亲自动手来完成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很满意自己的作品,让人小心翼翼地包装好,放进了口袋里。那些匠人们赞叹地评价说,这是件充满爱意的作品。徐正雨心里滑过一丝奇异的暖流。
非洲苍茫的荒原上,徐正雨和途中结识的一支瑞典考察队伍同行。他对动物研究或是环境考察之类的东西并不感兴趣,只是纯粹地想来草原近距离地看看那些最原始的野性。而跟着考察队伍会比较安全,他们有齐全的装备和丰富的知识。
白天跋涉,晚上露宿,行程中的对话不多,那些科学家和研究者之间也只有偶尔的交谈,大多是时候他们是各自忙着各自的工作。徐正雨坐在最后一辆吉普车上,静静地看着远处成群结队的动物们。野象发出的声音很大,尤其是当一大批野象把鼻子冲着天空出气时。徐正雨看见人们眼中兴奋的光芒,他们跟上了象群,议论纷纷,喜形于色。悄悄跟着象群拍摄了没多久,一阵枪声霎那间回荡在宽广的土地上。
偷猎者发现了考察队伍,匆匆逃走了。母象垂死的眼神刺痛了徐正雨的眼睛。他从来都是信奉弱肉强食的生存原则,但此刻他却有了同情和悲悯,他发现原来生命是如此脆弱,随时随地,都会消失。令所有人惊奇的是,那些活着的大象并没有离开,而是默默地绕着倒下的母象尸体转着圈,缓慢而庄重,像是某种仪式。然后它们发出了强烈的悲鸣,此起彼伏。有些科研者流下了眼泪,他们把这些都记录了下来。徐正雨怔怔地看着眼前那不可思议的场景,胃里一阵翻腾。
那天晚上,徐正雨在狭小的帐篷里辗转反侧。他本来就不习惯睡在这种简陋的环境里,此刻他脑子里不断浮现出那只母象漆黑的圆溜溜的眼睛,还有那些大象围绕尸体所进行的被那些瑞典科学家暂时称为“祭祀”的画面,他发现即使是在最原始的地方,再野性的生命,都会有感情的羁绊。
徐正雨爬出了帐子,靠在篝火旁的大树下,他掏出衣服口袋里的那个小东西,捏在手心里把玩着,两眼盯着火苗发呆,头跟着疼了起来。
“嘿,你看起来不太舒服,喝杯热水吧。”一个年轻的女学者走了过来,递给徐正雨一个铁质的茶杯,“这里的气候很干燥,而且晚上的风很大,气温降得也快。记得多喝点水,晚上早点睡,你穿得这么少一直坐在这儿会着凉的。”
徐正雨微笑着接过了茶杯,“谢谢。”
女人突然脸红了,有些不知所措地往回走去,她的几个在场的同事们似乎开起了她的玩笑,女人回过头看了看徐正雨,腼腆地笑了。
风渐渐大了起来,带着一股狂野的气势,刮在脸上有些发疼。徐正雨钻回了帐篷,头疼得有些厉害,他不得不翻出药片儿吞下去。低头继续看着手心里的东西,眼神再次变得迷离起来。徐正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早晨,那个女学者叫醒了他,于是他收拾东西继续上路。
“是你的情人送你的吗?还是你打算送给她的?”口音有些奇怪的英语,来自于那个女学者。她正好奇地看着徐正雨手里的东西,“真漂亮。”
“不,不是。我有很多情人,但这是给爱人的。”徐正雨淡淡地笑了笑,将东西放回了口袋。女人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你是个曾经很坏的男人……”女人看着徐正雨,慢慢地下了结论。
“恩~被你看穿了,美丽的女士。”徐正雨故意有些轻佻地瞄了眼女人,女人不以为意。
“不要顽固地把过去的风流往现在的自己身上套,那样的伪装并不高明。”女人别有深意地笑着。徐正雨哑口无言。
难道搞科学研究的女人都这么厉害吗?果然……自己不适合去追求这样的女人。
“真的这么容易看穿吗?”徐正雨把头搁在架在车门边框上的拳头上,有些郁闷地看着不远处两只互相攻击的羚羊。
女人温和地说道:“你的爱人很幸福,因为你是个深情的男人。”
“哈哈……深情?还从没有人用这样的字眼形容过我。通常他们会说我很有魅力或是我很迷人。”
“那些只是标签,很恰当地形容了你的外表和气质。但从本质上来说,我的形容更准确些。”
“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知己吗?”徐正雨调侃的语气令女人扑哧笑了出来。
公羚羊的争夺也落下帷幕,胜利者赢得了母羚羊的□□权,徐正雨收回目光,狭长的眸子一片晶亮。女人低下了头,她明白,这样的光辉和神采并不属于她。
走出草原后,徐正雨便和考察队分道扬镳了。临走前,他轻轻地在女学者的脸上礼貌地吻了一下,女人鼻子微微发酸,但一切仅止于此。
徐正雨回想着一路上遇见的人和事,所见的景致变得朦胧模糊,反倒是那些形形色色的过客渐渐在脑海中清晰起来,包括那些有趣的对话。他开始想念一个人,想念一个地方,想念一份感情。
注①:威尼斯特有的交通工具是一种古老的游览船,威尼斯人称之为“贡多拉(Gondola)”,它是威尼斯特有的“TAXI”。“贡多拉”船身狭长,首尾翘起,最适宜在狭窄的水巷中行驶。艄公身着黑白相间的传统服装,头戴有红色帽箍的草帽,他们用单桨划船,操作非常熟练。“贡多拉”制作严格而又讲究:长11米,宽近1米半,以栎木板为材料,用黑漆涂抹七遍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