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坠》一只存小锅

1、chapter1

　　“砰！”
　　一声枪响后，不速之客迅速控制住了局面。
　　歇斯底里的音乐戛然而止，癫狂的舞步随之中断，徒剩下绚丽的灯球孤零零的旋转着，把一道道诡异的光送到人们惊恐的脸上。
　　“请保持安静，双手抱头蹲好，对，就是这样。”说话的是一个身形极高的男人，和持枪者们着相同的制服，但在臂膀处另有一枚黄蜂图案。
　　他目光如炬，掠过一排排人脸，个别的，还会示意对方仰头，然而在夜店欢醉的，大多是些在社会上混不出名堂的软脚虾，早就被吓破了胆，这时候，男人身侧的属下便会用枪口把对方的下巴抬起来。
　　几分钟后，安成然已经看过了所有买醉客的面容，男人在舞池中间缓缓踱步，他的任务显然没有进展顺利。
　　向来人声鼎沸的酒吧里，此刻比坟地更寂静。
　　“长官，人数已经确认，一个都没有跑掉。”
　　安成然不再思索，直接挥手:“全部带走。”
　　他迎着众人或畏惧或愤怒的目光，沉声道:“你们中藏有一名要犯，经过检查——最多一个夜晚，我就会放无辜的人离开，如有意见，欢迎登陆东方荣耀官网进行投诉。”
　　大多数人又低下了头，不欲与子弹辩驳，心中却希望着，能有一个出头鸟站出来为大伙伸张正义。
　　别说，虽然大部分时间，并不存在这种好事者，但是这一次，还真有。
　　“这是威胁，长官。”这道声线如它的主人一样单薄，有些粗粝，一下子竟分不出男女。
　　安成然霍然转身望去，一双鹰眼迅速锁定了目标。
　　这是一个不到一米六的女孩，及肩黑发，棉麻质地的圆领衫，半张脸在阴影中，还有半张被打上了红色的灯光，显得有几分滑稽。
　　安成然眼力过人，一眼便看出那其实是一件束缚衣，只是束缚带没有绑上而已。
　　同时他也可以确定，方才根本没有这号人。
　　“居然站出来了。”安成然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这可不像你。”
　　“我只是在行使东盟公民的正当权利，长、官。”出头鸟说道。
　　她周围的蹲地群众已经开始从暗暗庆幸出现了冤大头到默默祈祷这个莽夫的莽撞行为不要波及自己。
　　“是啊。”安成然紧紧盯着对方，似乎想看出朵花来，“但是，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他高大的身体无比灵活，几步便从数十米外穿过人群方阵冲了过来，并暴喝出声:“你算个狗屁公民啊！！”
　　认知修正中…
　　修正完毕。
　　“哦…原来是这样。”女孩儿歪了歪头，她鬼魅般退后一步，避开了安成然成爪的右手，顺便一脚，直接踢起了地面上一个满头大汗的胖男人，竟使他滴溜溜转着像个球似的向安成然飞去。
　　安成然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让这个“球”消失在自己视野中，但随便哪种方法，都会在第二天收到堆成山的投诉书。
　　所以他只好伸出两只手，像捧住一个西瓜那样，左右夹住了旋转着的胖子，他的手掌十分有力，在接触的瞬间就停止了对方的运动。
　　安成然把胖子摆到地上，看也没看一眼，脚下一踏，便往女孩跑走的方向追去。
　　他速度极快，几乎化作一道黑影，而这位隶属东方荣耀的尊贵的蜂臣阁下，腰后并没有佩戴枪支，而是背了两把大剑。
　　室外，大雨滂沱。
　　沉沉夜色将雨水染得如墨一般，根根如刺。
　　安成然看见一抹彩色的流屑转过街头，进入了小巷，当即跟上，一只手已然探到背后，握住了剑柄。
　　他知道那是一条死路。
　　而数据交互需要时间。
　　安成然追了不到五分钟，果然看见女孩站在一堵高墙前，露出了苦恼的神色。
　　她的手贴在墙上，已经变成了一团依稀可见轮廓的数据，杂乱地与墙面交织着。
　　新鲜的色彩与斑驳的青砖激烈碰撞，像是新世纪与旧朝代的会晤。
　　“放弃吧。”极速奔跑后，安成然依然面不红气不喘，跟没事人似的，“除非你会飞。”
　　女孩儿目光奇异地看了他一眼。安成然莫名心头一紧，这玩意儿，不会真学会飞了吧？
　　好在对方并没有突然从背后长出一对大翅膀，也没有腾空而起，只是缩回了手，面对他而站。
　　“让这该死的雨停下来。把束缚带绑好。然后，跟我走。”安成然连着下达了三个指令。
　　女孩沉默了一下，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怎么是你来？”
　　安成然冷笑:“看不起我们是吧？要不是看见来的是个蜂臣，我不信你会主动出面。”
　　“原来是这个打算吗。”女孩沉吟，“理论上蜂臣确实奈何不了我，但如果非来不可的话，一定带了天使之剑吧。”
　　“没错。”安成然抽出了一把大剑，剑尖指地，“所以，你是接受指令，还是抗拒到底？”
　　这柄厚重的武器没有鞘，但到他手心的时候，剑身突然燃起蓝紫色的电光，如游龙般盘旋而上，直至剑锋。
　　“我自然是…选择接受。”女孩儿摊了摊手，“你可以带走我，如果你带的走的话。”
　　“你这是什么意…”最后一个字被安成然吞下，他看见对方的身体，边缘处如开了毛刺特效般开始扭曲攒动，好像在转换成什么东西。
　　“他妈的！”安成然说话前，大剑已撕开雨幕，以万钧之力挟着电光猛的斩落。
　　他也确实砍中了，大剑从女孩胸膛划起，一路划到□□。
　　但鲜血迸射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因为他劈开的，是一具数据体。
　　在碰到电流的瞬间，它们除了滋啦作响变成乱码，没有任何其他反应。
　　数据被短暂的分开，因导电性不再稳定，女孩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断续。
　　“不好…意思…安长官，回收…失败。”
　　数据流最终化成一串错乱的符号，在大雨中像烟火棒一样炸开。
　　留下安成然一人站在水洼中，脸色阴沉。
　　……
　　夏长雨从床上翻起。
　　说床也许并不准确，严格来说，只是一块不完整的木板罢了。
　　木板上铺着一块或几块看不清本来颜色的毛布，这种布料在工业上仅有铺垫一种用途，东盟早在几十年前，就能够大规模生产纳米布和纤维布，前者可以抵御普通的穿刺划伤，后者则有记忆纤维可以被定型，且两者都防水。
　　这是一间宽敞的仓库，由最原始的红泥混砖灰建造，约有五米高，上方挖着两排方形窗户，地上则是一溜大通铺。
　　湿润的月光从浑浊的玻璃外隐隐绰绰地投进来，盖在几个躺的横七竖八的流浪汉身上，也印在夏长雨散发着微光的胸前。
　　这是一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孩儿，比短寸略长一点的头发，平庸到扔进人群里就找不到的五官，右眼下方粘着一块污渍，表情有些许不自然。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发出声音，但是卡住了。
　　于是他起身，迈下地面的一条腿不停闪烁着，像是数据在重组。
　　好比vr游戏里的一个npc被玩家暴揍了一顿，不仅动作生涩，且遭到了数据层面的破坏。
　　不过短短几分钟后，夏长雨就稳步走出了仓库。月光下的少女白发黑瞳，姿态流畅，神色自然。
　　她身上那件脏得好像在牛粪堆里滚过的夹克，不知何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件雪白的束缚衣。
　　一泼雨水浇在她脸上，将那抹脏污洗去，依稀露出眼睑下方一串血红的编码。
　　EGSP—0923。
　　东方荣耀龙阁。
　　新时代的产物多面体光屏让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到这行数字，不知哪个新来的后勤组人员，甚至给它加了一个震颤效果，使其在每个人的头顶高频率震动。
　　“1004回收行动共派出九名蜂臣，其中三位分别在三区北、三区东、四区南遇到了0923的数据分身，皆是无功而返。”说话的是一名身前摆着数字6桌牌的兜帽男，龙阁共有十三席，男女老少围中央光脑成圆而坐，龙阁下不见底，上为深邃夜空，将每个人的脸都映得晦暗不明。
　　“呵，也没什么进步嘛。”十一席冷笑道，“叛逃前本体就已经能分出两个分身，一年过去，堪堪增加一个。”
　　“不排除有未暴露在我们眼前的分身的可能性。”八席纠正道，这是一个短发女人，化着风格鲜明的妆。
　　“这么看，这东西对分身的控制范围并不大，四区南更是紧挨着三区北，若以这三块区域做相交线，那本体大概率就是在——这里。”
　　一人抬起了手，在面前的悬浮屏上点了点，很快他的笔迹便出现在了中央的多面体上。
　　胡克工厂。
　　“这是一家西盟人开的电子产品原件制造厂，同时也做改造人机油的生意，近年来业绩蒸蒸日上，算是三区的龙头企业。”
　　“诸位，1004之前，我们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才制造出一把钥，封住了表里世界的通道，让对方无处逃窜，所以现在我建议，趁着雨还没停，再走一趟。”六席扯了扯兜帽，动作间竟露出一双青色的眼。
　　“我看这次，就让她去吧。”首席最终发话，众人无不颔首。
　　“谁唤醒的，就由谁来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