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貘》炼之蜻蜓

62、【本章】七人祭11

　　天空翻滚的云被折射的光线染成一片片暗红，压在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
　　地府之门微敞的缝隙之中无数眼睛注视这阳间的这一段，躁动在不断的扩大，激烈，渐渐充斥着整个不如之山……
　　猛然间的寂静连悄悄溜进阳界的死灵都为之一惊，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扼住了地府的咽喉。他的脚步声在黄泉响起，一步步迈向地府之门，恶灵的躁动瞬间平息，安静得像面对自己多年的恐惧。
　　一个……不，两个人影走近了微启的地府之门，他伸出手，狠狠抓住了正在被开启中的地府之门不断吸收了生气的人柱……
　　——！！
　　刹那间脑海中闪过的影像像锥子扎进了心里，巫燏猛然间被水呛住，一咳之间水更窜进了气管，巫子桐一把拉过她像水面浮去，两个人的头露出水面，水面的虫子立刻被惊动而在两人的头脸周围不断飞舞。巫燏顾不得驱赶那些飞虫，撕心裂肺般的咳着。
　　巫子桐一边厌恶的赶着虫，一边埋怨，“你疯了！？好好的突然在水里咳起来，会被呛死哎！”
　　如果不是她动作快，发现了情况不对马上把巫燏拉出水面，那一咳，只会让更多的水灌进肺里，那还不死定了。
　　宗邪和千音紧跟着露出水面换气，落了满头满脸的虫子，仿佛随时都会从耳朵和鼻孔钻进体内，立刻厌恶的又沉了下去。
　　——也不能总是这样，必须得想个办法。
　　小貘为了巫燏的身体，是不会让她受伤的，所以淹死也许是个不错的办法。或者……毒死她也可以吧？
　　巫子桐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泡在冰冷水里的身体突然一个激灵，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惊惶的望向四周不断飞舞的虫子。猛然间伸出手，将巫燏又拉进水里……
　　巫子桐与水里的宗邪对视一眼，又看向水面。宗邪立刻会意，只是看着身边的千音脸色开始变色，不习惯潜水的她已经无法支持得更久。
　　这样下去只会四个人一起死而已。
　　宗邪突然放下了千音，游过来，她的手在毫无防备的巫燏的后脖颈上狠狠敲下去……巫燏在巫子桐和冷千音惊惧的目光里，慢慢的沉下去，沉下去……
　　一串串气泡从她下沉的方位浮起，迅速升到水面，破裂开来……

　　****
　　——宗邪疯了吗！？巫燏会死的！！
　　巫子桐立刻翻身向下潜去，想要找到巫燏，可是手臂上一紧，被宗邪拦了下来。她惊异的目光紧紧的，像盯住一个陌生人般看着宗邪，而宗邪依然没有放开手。
　　“你疯了吗！？”巫子桐一把提过宗邪的脖领，带出水面，她从来不会对宗邪有任何的怀疑，却没有像今天这样无法理解她。
　　宗邪特地抬头看了看四周，巫子桐这时才注意到，四周的虫子竟然在逐渐减少，陆续向别处飞去，一只不剩。惊讶之间感到周身的水在微微震动，水位迅速降低。
　　脚触到了粘湿的地面，巫子桐顾不得详细询问，急急的寻找巫燏……然而空荡荡的水道中，除了她们和在一边大口呼吸的千音，哪里有巫燏的影子？？
　　疑惑的目光落向宗邪，她拧了拧湿嗒嗒的衣服，完全没有显出一点焦急。“你难道没有注意过，小貘的目的根本就只是巫燏的身体，所以只要她死了，自然没有必要再来对付我们。”
　　巫子桐张大了嘴巴有那么几秒钟几乎忘记了反应，半天才伸手指着宗邪，“你，你，你……你拿巫燏的命来帮我们三个脱险！？”
　　宗邪的嘴边挂着一丝让人不懂的笑容，“走吧，还有许多事情没有解决呢。我们去地府之门，小貘很快也会去凑最后那份热闹。”
　　巫子桐一直看着宗邪的背影，相隔了20年，她已经越来越不懂这个曾经默契十足的好友。
　　果然如宗邪所料，小貘已经没有必要再费心对付她们，幻境很容易便解开。宗邪借了巫子桐的衣服换下来，一边念念叨叨嫌着颜色，样式的老气。
　　长时间浸泡在带着腥臭的水中，嗅觉仿佛已经麻木，鼻端始终围绕着一丝异样的味道。可是在这种异样之中，却有着分明的恶臭，在回到客厅之后，始终萦绕不去。
　　巫子桐下意识的看了看地下室的方向，这个味道分明是食鬼的，可是它已经被杀了。食鬼的尸体还散落在地下室里，那个味道渐渐扩散，让人想吐。难道只是因为食鬼的死太突然，巫子桐心里始终觉得有些事情不太对劲，偏偏那个宗邪又总是一脸莫名的笑容，什么也不说。
　　巫子桐叫住了正准备出门的宗邪，“我们还是再找找宗巳和叶若，他们也许也被困在了小貘的幻境里，还不知道人在哪里……”
　　“不必了，”宗邪打断她，反手拉住她的衣袖拖着出门，“走啦，走啦。小千音也来，我们一次把事情解决完。”
　　“你要带着千音去地府之门？喂，她可是开启地府的‘钥匙’哎，你是不是疯了？喂喂，……喂！……”
　　……
　　……
　　地府之门缓缓的敞开了缝隙，涌入阳界的大量阴气中混杂着来自黄泉的恶灵，叫嚣着，潜入了阳间。看不见的触手紧紧盘附着人柱的生命，吸取他们身上的生气。
　　几个月前的人柱……凌胡记得她的同学那一张张惨白的脸，化成了粘稠的黑色液体的内脏却依然活着的身体……她记得，所以她不要变成那个样子。
　　身体冰凉得想要呕吐，头脑里浑沌一片。凌胡迷糊中支撑着自己的意识，可是依然感到整个身体渐渐沉重。千夕已经不在了，已经没有人来救她。
　　恍惚中有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风中的棉絮，隐约着，听不很分明……“喂，只剩你一个而已了……不要死哦……”
　　是谁呢……好熟悉的声音……
　　有眼泪从眼角悄悄滑落，内心在混沌中升起一种悲伤，却找不到理由。那个声音依然在耳边，轻轻的说，“……别死哦……”
　　凌胡慢慢睁开眼睛，四周嶙峋的泥岩洞，透着森冷的阴腐气息……她认得这里——地府之门的入口。
　　全身被冰冷的浊气腐蚀得疼痛，她费力的支撑起身体坐起来，看着四周……同班的三个同学和她一样倒在泥泞里，她伸手推了推，然而毫无反应。他们的身体冰凉却瘫软，让她觉得周围仿佛除了自己，完全没有了活物。
　　她想起刚刚在耳边的声音，她的确有听到一个声音，醒来了却又想不起来。眼泪突然又流下来，凌胡伸手摸了摸脸颊，心里被莫名的悲伤充斥着，却不知道为什么……她记得那句“别死哦。”知道自己还得活下去。
　　远处有着悉簌的响声，凌胡扶着岩壁慢慢走过去，纤细身子像这泥岩洞里的幽灵，向前探望着，希望能够见到什么人。
　　地面突然开始震动，凌胡惊惶的站稳，看着地面的泥浆开始涌动，形成一条条泥柱通向壁顶，无数泥浆聚成触手一般，将地上的人柱拉起，紧紧禁锢在泥柱上。凌胡缩在岩壁的角落里躲避着泥浆的触手，粘湿的泥擦过她的衣服和脸颊。呜咽堵在喉咙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泥柱！？
　　凌胡的心里被惊了一下，她分明记得，除了她，就只有三个人被卷进来成为人柱——为什么会有四个人？为什么人柱被找齐了……
　　泥浆的涌动渐渐缓慢，凌胡小心的走出藏身的地方，向泥柱上一张陌生的面孔走过去——三个白岩高中的校服，只有一个女生似乎身上受了很重的伤，血和泥染脏了半身的衣服，一条手臂的骨头仿佛已经断裂，无力的垂着，染的斑斑驳驳。
　　血顺着手臂滴落，滑过小臂上一个诡异的刻纹。
　　“喂……喂？”凌胡小心得躲过蠕动的泥岩，走到了岩柱下。
　　女孩子轻轻呻吟一声，微皱的眉头，试着睁开眼睛。可是额头伤口流出来的血迷蒙了眼睛，她用力眨眼，视线里模糊的血红一片。
　　“喂，醒醒……喂？”凌胡伸手推了推女孩子，看到自己的手，苍白得仿佛枯爪一样，匆忙收了回来。她感到很怕，虽然之前也曾经遇到过这样可怕的事情，但是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感到除了自己再没有别人，如此孤单和无助。即使是眼前这个身受了重伤，年纪比自己还要小的女孩，她好希望她能醒过来，至少可以摆脱了这种孤单到令人心慌的感觉。
　　千夕现在在哪儿……叶若呢？她好吗……
　　巫魅子眉妃终于恢复了知觉，眼睛找到了焦距。她看到红色一片的视线里的那个女生，苍白的脸，长长的发，身子仿佛幽灵般纤弱，随时要倒下去的样子。
　　凌胡见到眉妃睁开眼睛，露出了惊喜的神情。然而瞬间，她看到眉妃的眼睛，露出了惊惧的神色紧紧盯在了自己的身后——
　　凌胡全身一冷，缓缓的转过头…… 一只巨大的野兽立在自己身后，身体仿佛虚幻透明，周身的气息却压得人喘不过气，它那尖利的爪已经高高抬起，向凌胡和眉妃的方向横扫过来——
　　“啊啊——”撕裂的疼痛瞬间从后背延伸，那道抓口背后连到手臂，凌胡的身体被横扫出去，撞在了冰冷坚硬的岩壁上。她下意识的按住了上臂的伤口，暗红发黑的血从苍白的指缝间不断渗漏出来。
　　她看到自己手上那混浊到几近黑色的血液……地府的浊气也已经侵蚀了她的身体。
　　野兽的爪风在掠过凌胡的同时被困在泥柱上的眉妃也没有逃过，她本已经伤痕累累的身体在胸前裂开一条细长的伤口，血沿着她的身体，岩柱流淌下来，在岩柱的根部汇积，一片触目惊心……
　　眉妃哼也没有哼一声，眼睛灼灼的盯住眼前的野兽。
　　“这算是过河拆桥吗，你能够得到那个身体，也靠了我把巫家搞得手忙脚乱没有注意到你才得手的吧。”
　　女孩子“咯咯”的笑声从野兽的身体发出来，野兽庞大却虚幻的身形渐渐缩小，细长，凝固成一个娇小的女孩子的形体。小貘用那张巫燏的脸笑着，笑容里一片邪气和不屑。“这个身体我已经得到了，你也没什么用了。”
　　从妖蝶占据了巫燏的灵魂，原本就没有契约的它便从巫家的血对它最后的束缚中解放出来。虽然能够幻化成它想要的形体，但毕竟太过消耗自身的力量，唯有得到真正的实体，貘在这个现实的世界才真正解放出来。
　　“……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你会成为最后一个人柱。也好了，地府之门开启，巫家才没有时间来找我的麻烦。”“巫燏”的手一辉，长而尖利的指甲滑过半空，仿佛一道银光，在眉妃的身上又裂开了一道伤口。这个女人太精神了对它没有什么好处，以眉妃的力量，要从泥柱上逃脱还是做得到。然而血不断从新的伤口流失，四肢变得冰冷，头脑也渐渐混沌。
　　凌胡惊惧的在一边看这一切，意识到眼前这个有着巫燏外貌的人根本不是巫燏。小貘的视线向她转来，微微笑着，“很久没见呢。可是你今天的运气不好，如果人柱少了一个，地府之门可是没有办法打开的。”随着小貘的话音落下，凌胡周身的泥浆突然隆起，形成了一个新的泥柱，触手不断的缠绕上来，想要将她捆绑住。
　　凌胡尖叫着躲闪，却被缠得结结实实，她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真的劫数难逃。
　　在绝望的瞬间身上突然一松，周身的泥浆断裂开来一滩滩落到地上，一个冷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这只怪物，要对我的学生做什么？”
　　凌胡惊讶的回头，看到一个“人”走过来。……他说她是他的学生？他白色的衬衣染着已经凝固变暗的血液，长长的头发像发了怒的野兽，血红的眼睛，尖利的长爪……他说，她是他的学生？？
　　凌胡努力的看，竟然从那张嗜血而狂野的脸上，看出那么一点点……一点点有些像童剑老师的长相。
　　小貘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在警戒，紧紧盯住走过来的男人。——那是童剑？它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可是童剑是个人类，确确实实的人类。而眼前这一个，身上却有着妖魔的味道。
　　血红的眼，黑而尖利的长爪……他身上的气味被浓重的人类味道混淆，无法辩清。
　　“你占的那是巫家人的身体吧……？还来！”
　　强烈的气流在泥岩的洞窟里流窜，瞬间整个地面开始震动，眉妃被困在柱上，仿佛要天崩地裂一般的错觉。她透过眼中的血色看到那个童剑，此刻魔神一般让人畏惧——她这一次是不是祸闯大了？她到底绑了个什么回来？？

　　****
　　——童剑。
　　巫子桐的脑袋里再次出现这个名字的时候，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对劲。
　　当她和宗邪赶到了地府之门的入口，见到那个人不人妖不妖的童剑，他的全身笼罩在一种凛冽和凶残的气息中，失去了往日那斯文怯懦的模样——斯文怯懦，正是那种气质遮住了巫子桐的眼睛。可是现在的童剑，让她想到一个人。
　　巫子桐掏出手机打电话，宗邪蛮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却也不急着去靠近眼前那混乱的情况——不弄清楚底细随便就把自己卷进去，搞不好要白费很多力气。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打电话？给谁？”这件事情里能出力的人不是已经都在这里，宗邪可想不到还有什么人可以来帮忙。
　　“童冽。”
　　“童冽？”
　　“宗巳的爸爸。”
　　童这个姓氏并不稀奇，也算常见，所以巫子桐一直没有注意太多。
　　只是现在眼前这个童剑让她想起一个传闻。就是童家的“狼魔附身”。
　　宗邪躲着并不现身，偶尔向童剑和小貘那里偷偷看一眼。跟她预料的一样，小貘已经得了巫燏的身体，跑来这里淌这趟浑水。
　　“喂，有信号吗？”
　　宗邪这一句话让巫子桐正准备重试第六遍拨号的手指头静止下来，瞥了她一眼。
　　一直被挡在眼镜后面的那张脸，巫子桐从未注意到他竟然与童冽长得如此相似。——记得曾经听说童冽似乎有一个弟弟。也就是宗巳的叔叔……如果真的是他，宗巳怎么可能会不认识自己的叔叔？
　　凌胡的尖叫声打断了两人，终于还是无法继续沉默，一起跑了过去。发出那声尖叫的凌胡依然所在角落，并未受到伤害，然而在她的眼前，使用着巫燏身体的小貘被“童剑”横飞一爪，连皮带肉，血洒了一地——
　　“小燏！！”巫子桐禁不住叫了一声，冲过去拦下童剑下一爪攻击，童剑杀红了的眼睛里布满毫无理智和意识的凶残。
　　“巫家……巫家人的身体……还来！！”童剑猛然间发难，身形一闪如同真正的野兽般一跃闪过巫子桐，直击小貘而去。巫子桐无法理解童剑就算是“狼魔附身”，又为什么似乎与巫家有着渊源。来不及思考，只能生生挡下下一击，用身体将童剑撞开。
　　“你当真要毁了巫燏的身体吗！？就算小燏真的死了，也不能让你这样对待！”
　　童剑的身形顿了一顿，似乎有了些反应，却一闪而逝立刻被毫无理智的疯狂取代。
　　宗邪在一旁解放了眉妃，照看一下凌胡。帮不上巫子桐的忙反而给人添乱，晃晃悠悠的说了句：“巫燏还没死呢。”
　　定格。
　　巫子桐转头，盯住宗邪。
　　宗邪好像不关她的事一样，依然漫不经心的说，“在水里我打昏她之后就用小貘那颗假紫咒石封了她所有的生理迹象，没呼吸也没心跳，当然也就不会被水淹死了嘛。”
　　“你•干•吗•不•早•说。”巫子桐几乎恨的咬牙切齿，这个女人真的什么都敢作，万一那颗假紫咒石没有力量呢？
　　她转头盯住眼前这个“童剑”，这回就真的不能让他再伤害巫燏的身体了。连小貘也稍稍愣住，皱起了眉头，才知道自己上了当。然而身体已经是它的了，一切也都没有什么不同。
　　眼前的问题是“童剑”——巫子桐听说过一些关于童冽的家里在50年前曾经有人被狼魔附身，然而那是50年前的事情，与眼前这个不足30的童剑又有什么关系。
　　童剑那骤然变长的一头乱发，血红的眼睛……他嘴里似乎喃喃的，反复只是“巫家”，在他的心里残留着一份对巫家人的执念，然而头脑却混沌不清，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作些什么。
　　50年前、巫家、狼魔……
　　巫子桐的心里一惊，那些关键突然穿在了一起，在她心里形成一个念头……难道会是它？它怎么可能还活着？
　　巫子桐依然挡在小貘的身前，“童剑”渐渐暴躁，对于眼前碍事的人已经生出杀意……他的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野兽的嚎叫，黑色尖利的爪子猛然向巫子桐袭去——“子桐！！”宗邪惊觉巫子桐仿佛在发着呆，一时走了神竟然躲避不及，脱口叫她的名字。
　　—— 子桐。
　　“童剑”的爪在巫子桐的眼前刹那静止，像猛然被雷劈醒，那尖利的爪子已经就在巫子桐眼前，进一寸便会刺瞎她的眼睛。可是“童剑”定住，巫子桐也定住。对于“童剑”的反应，更确定了她心中的猜测。
　　“……子桐……？”他喃喃的，神情混乱，甚至忘记收回自己的爪子。
　　巫子桐依然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利爪，躲也不躲。
　　“……子桐……你叫子桐……？巫子桐？”
　　“对。巫子桐。”
　　“童剑”的脸上突然浮起凄然的笑，凄然而悲伤，终于恢复了理智。“巫子桐……”他的爪终于移动，缓缓靠向巫子桐的脸颊，似乎想碰触，却没有，终于还是垂下了。
　　杀意顿失，但依然没有人跟得上这变化，都屏住了呼吸。
　　那笑容隐隐约约，透着让人心酸的温柔，眼中血色尽退。
　　“……我答应过，会保护……她的子孙……”
　　他的声音好低，低低的在耳边围绕，只有巫子桐听到。也只有巫子桐明白。不需要任何理由，只因为她叫“子桐”。
　　“子桐”那个名字，在她出生之前，属于另一个“人”。
　　子桐——狼魔“子桐”。
　　宗邪和凌胡刚刚松下了一口气，四周的岩壁又突然涌动，伴随着阵阵怨鬼的哀号，从地府之门的方向传来……
　　被从岩柱上解放下来的眉妃向地府冲去，宗邪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巫魅子！”却没有拦住。
　　巫子桐也猛然回神，对“童剑”说了声“帮我照顾凌胡。”便和宗邪一起追过去，似乎毫不怀疑他必然会照她的话去做。
　　“童剑”那恢复了理智的眼睛深沉而睿智，看着巫子桐离开的背影。
　　“巫魅子眉妃！”巫子桐和宗邪紧紧跟在她后面，眉妃越是接近地府之门，四周的震动便越剧烈，人柱的生气强烈影响着地府的开启。
　　“巫魅子！马上离开地府之门！”她们在地府之门前停下来，那影影憧憧的巨大门扉仿佛只是一个浓雾中的幻影，却又如此真实的存在。眉妃转身，警惕着她们的靠近，“休想！我可不要变成活死人！走到这一步，没有别的选择！”
　　眉妃知道变成人柱会有什么下场，要躲过变成活死人的结果，就只有两个办法——终止地府的开启仪式，或者立刻开启地府。只要在她的身体被地府的腐气侵蚀之前将地府之门打开，就可以得救。越快开启，人柱受到的伤害就越小。——巫魅子眉妃所了解到，并且一直如此相信。
　　“你没有想过开启地府之门的后果吗？况且现在叶若不在这里，凭你也打不开地府之门。”巫子桐的神色渐渐严厉，话虽如此说，地府却因为人柱的靠近而越发动荡不安，大量混浊不堪的阴气从门的缝隙流入了通往阳界的这一边……
　　“叶若？咯咯咯咯……”眉妃的笑声在空荡的岩窟响起，依然充满了挑衅，“你们又怎么知道她不在这里？”
　　眉妃的口气让巫子桐和宗邪心里一惊，她如此的笃定，突然向连接岩窟一边的长长泥道里唤了一声：“食鬼。”
　　食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