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貘》炼之蜻蜓

21、【本章】轩辕冢6

　　800年前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轩辕只能凭感觉，还是找到了最深处的一间墓室。
　　巫燏的身体在瞬间全身刺痛，沉重得无法站起。宗巳在身边扶住她，“巫燏！？”
　　“小燏，怎么了？”走在最前面的巫子桐将灯递给轩辕，走过来，隔着衣服感到巫燏全身发烫。她卷起巫燏的衣袖，看到她手臂上黑符的印记刺目的鲜明……宗家秘传的黑符竟然将要压不住这诅咒。
　　“小貘……在里面……”巫燏的眼睛紧紧盯住入口处，一种异样的空气从入口处缓缓散开，仿佛毒虫腐烂的阴冷瘴气……貘的嘶叫声在古墓的通道里回荡，毛骨悚然的尖锐。
　　“我们进去！”巫子桐首先进入了内墓室，跟在她身后的轩辕将灯安放在门口附近，整个墓室便昏暗的呈现，宗巳扶着巫燏在最后进来，看见貘恢复了妖兽的本来面目，叫声凶恶的侧背他们，在它面前……那是什么？
　　如果那还能称为“人”的话……巫燏情愿相信，那是腐烂在棺木里的尸体，但是，它分明是活着的……一部分干瘪的腐肉还勉强与身体连着，几乎要掉落下来，已经看得见森森的白骨。它摇摇晃晃的向着有声音的地方扑过来，是的它活着，这样一个东西却活着……貘一旦恢复本来面貌便是最强大的幻界妖兽。是幻界，所以碰触不了现实。于是那东西在小貘敌对的嘶叫声和巫燏的尖叫声中扑来，巫燏的脸几乎与它的头撞在一起，全身瞬间发冷，胃里一阵强烈的恶心感，两腿一软跌在地上。
　　巫子桐强忍着呕吐感一咬牙抬腿朝宗巳的屁股一脚踢出去，少年在某种不可抗力作用下扑到了那“东西”身上，救下了巫燏。
　　――然后就是少年响彻古墓的哀嚎声。

　　那只几乎只剩下白骨的爪子扼住宗巳的喉咙，断裂的骨刺深深陷入他的皮肤。
　　巫子桐皱皱眉头，虽然那还算是个活着的东西，但多半那爪子上有腐烂后的尸毒……恐怕宗巳那小子这次有苦头吃了。她不是不想去帮忙的，但是，那个……要她伸手把“那种东西”拉开……
　　巫子桐尽力不让自己真的吐出来。
　　宗巳拼了全部力气才从这个疯狂的怪物手中挣脱开，而那怪物却又紧紧的，像认准了目标直扑而来。巫子桐突然开口，“都不要发出声音！”
　　宗巳和巫燏立刻闭上嘴巴，几乎连呼吸声都止住。也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特别听话。那东西突然停下来，仿佛失去了目标。宗巳无声息的从它身边悄悄退开……果然如巫子桐所料的，它没有视力。那黑洞洞的眼窝里什么也没有，眼珠早已经烂却成了黑紫色的浓稠黏液。
　　墓室里悄然一片，只有那东西自己不时又胸腔发出古怪的声音，胡乱挥着手臂寻找着。轩辕的声音突然在这安静的空气中清澈的荡开，她轻声的叫，“蓝宁……”
　　怪物突然一震，停止动作僵立在那里。
　　其他人只是惊讶的看着轩辕，巫燏甚至不愿再多朝那东西看一眼。眼前这个人不像人的怪物，与之前看到的白色身影无论如何也无法联系。
　　“蓝宁。”轩辕试着向它靠近，她的猜测在怪物的反应里得到了证实，却是她最不愿见到的情景。轩辕的手突然被巫子桐拉住，她转头看她，子桐轻轻的却十分确定的摇了摇头。轩辕咬了一下唇，停下脚。
　　那怪物的胸口发出一种近乎野兽悲鸣的低吼声，轩辕的心绞在一起，为什么，她终究没有抵抗住紫水的诱惑……800年，800年前的蓝宁一个人被关在这黑暗的墓室里，没有光，没有声音……拖着带病的躯体在这古墓里，死亡随时都会接近。下一秒，会死么？现在是什么时辰……被死亡的恐惧逼迫着，对生的渴望便无限制膨胀，她终于没有抵抗住对死的恐霍。永生就在面前，她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进入另一个无法醒来的恶梦。
　　轩辕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是她，也没有把握在这样的境遇下保持住理智……也许，蓝宁已经疯了。在古墓暗无天日的等死的日子里，早已经疯了。
　　“蓝宁……我来带你离开……”她说不下去，声音在喉咙里被堵住，只是静静而悲哀的看着昔日的蓝宁，那个温柔脆弱的女孩……
　　怪物徇着声音向轩辕的方向缓缓靠近，巫子桐的手始终没有放开轩辕，将她拉离原地。她绝不会相信，一个被关在古墓近千年，即使皮肤脱落身体腐烂，也无法死去的人，还能够被成为“人”。无论身体，还是精神。
　　紫水封印住轩辕的是她的“时间”，封印住蓝宁的却是她的“死亡”。
　　怪物寻找轩辕的手扑了空，突然就发了狂。它像疯子一样胡乱抡着手臂乱抓，狠狠的撞上了巫燏的肩膀。巫燏忍不住尖叫一声，左肩火辣辣的疼痛，带下了一块皮肉。
　　“巫燏！”
　　巫子桐要赶去她的身边已经来不及，怪物听到了巫燏的叫声，直扑她而去……墓室里突然响起的尖锐嘶鸣，小貘化成了现实的身体，小小的身体向怪物撞去。巫子桐与轩辕惊觉小貘从某个墙角蹿出来时怀中竟然抱着一个青紫色的瓷瓶，一个近乎绝望的念头在子桐脑中一闪而过，她大叫，“小貘，不要去！”貘的身体却已经撞上了怪物的手臂，早已脆弱不堪的千年瓷瓶被撞的粉碎，浅浅的红紫色的水劈头盖脸淋了巫燏一身，触到皮肤的刹那仿佛被每一个毛孔饥渴的吸收，瞬间渗入，只留下浅淡的紫色印记。
　　巫子桐呆立在那里，身边的空气仿佛凝固，时光在她的眼前走马灯般回转――那个夏日的午后，出现在家里的轩辕，她身上隐约的契机像金黄色的波纹，在阳光里荡开，缓缓纠缠在巫燏的身上……
　　巫燏愣愣的看自己皮肤上的印记，那浅浅的紫取代了黑符留下的痕迹，她看着，作不出任何反应，这突来的变故让她已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轩辕首先恢复了理智，她借了宗巳的剑。无论发生什么，她不可以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的，她是来杀蓝宁。她提起剑，在蓝宁被小貘撞开，再次返回来之前，手里的剑向它刺去……
　　“蓝宁，我来带你走……带你离开这里……”
　　净魔剑在她的手里滑过冷冷的剑光，蓝宁的头已经飞离身体而去，而身体却还在向着巫燏扑去，在几乎要碰到巫燏之前又被拦腰一剑砍断……
　　这个笑容温文的女人下手却如此残忍，那颗头还在地上挣扎着，轩辕走过去，喃喃得像是自语，“本来不想让你感到痛苦的……几百年没有拿过剑，我的剑术也已经钝了……”随着她的话音，净魔的剑锋直插入那颗头颅的正中，终于停止了活动。
　　这个恶梦，该结束了。
　　轩辕拔出剑，将它还给宗巳。宗巳铁青着脸，咽了咽口水，用两个指头捏着接过了净魔，上面还沾着不知名的粘稠物。他们转头向巫燏和巫子桐看去，子桐在巫燏身边，神情担忧而悲哀，却有着命里注定便只能坦然接受的复杂。
　　巫燏抬起脸，神情间只有一片没有边际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