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貘》炼之蜻蜓

17、【本章】轩辕冢3

　　（四）守墓者

　　她赤脚穿过黑暗的通道，在混浊千年的空气中，冷冷的剑锋擦过她的脸颊，皮肤破裂的声音中红色的血液沿着脸颊流淌。
　　它早已经看到，却不避开。在古墓凝固的时光中滞留千年的亡灵，身着武将的服饰，隽挺的线条，在黑暗中隐隐泛着灵光。
　　亡灵的剑在巫燏的颈间停下，固执的将她驱离。
　　它看看滴在衣服上的血迹，伤口不深，只是警告而已……嗯……反正是别人的身体。巫燏的眼睛呈现美丽的金色，邪气而狂妄的望着对面的亡灵。—— 一个亡灵而已，竟然敢用剑指着幻界的妖兽。
　　小貘的爪子在身体飞快移动的瞬间扬起，貘的爪，可以打散时间一切的幻觉和灵体。
　　爪锋在亡灵的肩旁扫过，仿佛带下一片皮肉般亡灵的肩成为一种粉屑飞散，却又重生。亡灵似乎不为所动，站稳了脚依然固执的守卫入口。貘一愣，他不仅仅是亡灵而已……他竟然拥有实体——貘能够穿越幻界的爪子袭击不到现实中拥有实体的东西。
　　此时的古墓外，轩辕默默打量整个古墓，在千年前她脚下的这个地方，另一个人曾经站在这里。他阴柔俊美得仿佛冰雕的脸庞，纤细颀长的身子在冷风里显得悲哀。
　　“白虎……”他久久凝望着正在建筑的坟墓，是他为他的妻子所建造的墓地。他旁边的一个男子恭敬的应了一声。
　　“我已经失去了最爱的人，还有最亲近得力的属下……终究青龙是为保护她而死的，将他葬在外室吧，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也能够代替我好好守护她……”
　　无论多少年，无论是否死去，青龙依然守在那里。在古墓封闭千年的空气中执着着不会离开。千年前的声音在古墓封闭的空气里回荡，轩辕沉默的站在那里，站了很久。他会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看着古墓的工程，这里将埋葬的却是他的妻子。
　　轩辕终于还是抬起脚步，走进了古墓。古墓里的气，轻轻振动起来……
　　巫子桐惊觉的转身去看身后那条黑洞洞的通道，宗巳被她吓得一跳。
　　“……你干嘛？跟兔子似的乱跳。”
　　“阿姨你才是……有什么东西吗？”宗巳顺着巫子桐刚刚的视线去看，漆黑一片。
　　“有人进来了……”
　　“那不可能，这里的工作人员都不是不知道这里的危险性，没人会不要命的。”
　　“不是工作人员……”这种感觉是如此明显，尤其在古墓中……古墓中的空气仿佛在躁动不安分的迎接着主人来临，像因缘亦或者祸端……巫子桐曾经在某个人身上感觉到过。是轩辕，走进古墓的人是她。
　　轩辕在受到诅咒的走廊停下来，灯光下的石壁投着斑剥的阴影，这个异于一般富贵人家规模的古墓，内部却意料外的简单。石壁没有雕花，更没有装饰石雕，轩辕一想到如果历史学家和研究者进到这里，一定又大肆研究猜测然后留下一大奇迷，就觉得好笑。而事实，只是时间匆忙，只来得及匆匆建好便立刻下葬。
　　轩辕重提起灯前行，一只手突然按在她肩上。
　　她回头，看到副队长跟在她之后也进入古墓。
　　那是个三十不到的年轻男人，容貌清秀，线条柔和得像邻家大哥哥。
　　“您怎么一声不响就进来了，刚刚才发生过坍塌，一个人进来太危险。”
　　轩辕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他已经踏进了受诅咒的通道，就算现在叫他回头，也来不及吧。
　　“我陪您进去吧。”
　　轩辕点点头，没有说话。
　　“您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发掘呢？也幸好有您在支持，才没有被迫停止工程……我们发掘队也一直受到您不少照顾。对了，听说……这个墓是您祖上留下的？”
　　“嗯……”那只是……随口的谎言。
　　“难怪您这样支持发掘……”
　　“我只是……有些东西，必须要拿到。”对于将死的人，似乎也没必要隐瞒。副队长只是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也只当是轩辕的祖上留下什么东西在这古墓里。
　　绝不能被任何人取走，千年前遗落在古墓里的东西……

　　****
　　貘一跃从亡灵的头顶越过，躲过锐利的刀锋。落地的瞬间身体一沉，险些跌在地上，只是这一瞬间的迟钝亡灵的刀刃已经划过巫燏的小腿。
　　小貘心里一紧，感到身体的沉重几乎无法站起来。
　　诅咒已经开始了么？即使是貘的力量保护着巫燏也无法阻止诅咒的蔓延……坚持还是放弃，貘不知道引巫燏进来古墓是不是做错了，但是有一样东西，它希望巫燏得到。
　　它站起身，微微踉跄，腿上的伤口受了阴魂的毒气侵蚀，流出红黑色的血液。亡灵的剑散发着灵气，他带着盔甲让人看不清楚面目，只有阴骘的眼睛有着忠心而坚定的神情。他会守住墓室，他青龙，即使死去也会守住他的主人唯一爱着的妻子的墓室。
　　愚忠。小貘在心里嘀咕，人都死了千年了还死守着墓室干什么。
　　“巫燏！”
　　“小燏！”巫子桐和宗巳追来，插入了巫燏和亡灵之间。
　　“哎哎，这里怎么会有个古人大哥，你是武将就别欺负小姑娘，来试试我的‘净魂’能有多大力量吧。”宗巳扛起剑站到亡灵面前，巫子桐扶住了巫燏，汗颜的跟他说，“跟你说那把剑叫‘净魔’……”
　　“好吧，净鬼我们上！”
　　“……‘净魔’。”

　　……宗巳平日里明明都在玩的……那个只会悠哉悠哉四处晃的兔子少年，巫子桐从来没有见过他在练习，可是此时却要称赞他的身手了。或者，需要被称赞的是他爸爸的地狱训练。暂时还不用担心宗巳，巫子桐才腾出时间好好看巫燏的伤口。
　　“小腿有知觉吗？”
　　“巫燏”遥遥头，子桐这才看到她金色的眼睛。“小貘，是你啊……”
　　“什么！？”宗巳耳朵尖，一闪身就窜到她们身边，亡灵一刀扑空。“你！男孩子一个别随便占用女生的身体！！”
　　“……”巫子桐和貘盯着他，“……宗巳……貘是幻界的生物……没有性别的。”
　　这孩子……净担心些没用的问题……
　　宗巳提起净魔又回了他的战场去。巫子桐用符贴满巫燏的小腿，注意到巫燏泛着青灰的脸色。……小貘也阻止不了诅咒的蔓延吗？
　　“宗巳！别恋战，诅咒开始蔓延了，我们尽快出去！”只怕宗巳身上的貘也撑不了多久。
　　然而净魔的力量虽强，一个15岁少年的力气却不是可以跟古时一个武将比的。他以剑抵住亡灵的攻击，却反被冲击力弹了出去。身体撞上冰冷坚硬的石壁，几乎要以为自己被撞散了。
　　“宗巳！”巫子桐想要去他身边，然而宗巳被弹开之后亡灵已经向她和巫燏而来。亡灵的剑抬起，下落。巫子桐身边没有带任何武器，她将巫燏往怀里一拉用整个身体护住她。亡灵的剑落了，在宗巳惊诧的眼睛里看见下落的剑在将要触到巫子桐的瞬间被某种紫色光芒反弹开来。
　　巫子桐侧目看那亡灵，仍然将巫燏护在怀中，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惊恐，似乎早已知道这亡灵的剑是伤不到她。
　　亡灵阴鸷的眼神与她对视着，两个人僵持不下。
　　始终是对自己一边不利。巫子桐很清楚即使亡灵伤不到她，她也很难在巫燏和宗巳受伤后从亡灵的剑下保护他们。更何况已经没有时间，他们必须尽快离开古墓。
　　亡灵再次举起剑，正要尝试下一次攻击，脚步声和轩辕的声音突然从外室的入口处传来。
　　“放下剑，青龙！”
　　亡灵的身体一震，缓缓转头盯住了轩辕……墓室里没有人开口，仿佛连呼吸都有了回音。亡灵一步步走向轩辕，在几人惊异的注视下，单膝跪在轩辕面前。瞬间便如同点点萤火虫的光芒，四散飞开，消失……
　　古墓里的时间仿佛穿越千年，轩辕的脸上不再有他们所熟悉的笑容，她那一贯的淡然若定里浮现出久远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