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手》墨赭

14、十四

　　古曙居住的院落位于古府的东北角，在偌大的古府，要找出他居住的院落并不是易事。
　　但轫曦近乎是径直地找到了，这一点，息嫱只有暗自惊讶的份了：“你怎么知道他住在这？”
　　“你只要细心观察，便可以发现经常走人的甬道与较荒废的甬道是有一些区别的，这其上的草木石块都会留下些微痕迹，而通往古曙居住院落的路径必会是最繁华的。”
　　两人悄悄立在了这一院落里，让人奇怪的是，院落里似乎并没有守卫，也不知是因为古曙特别的行事方式还是其它。
　　虽然已近卯时，一房间里依然还有灯火从窗户中流泄了出来，同窗外西斜的月色、竹影织成一派幽静景象。
　　淡淡人影映在窗纸上，房中人倚椅而躺，微抬的右手里握着一卷书。
　　片刻后，房中的灯突然灭了。
　　轫曦、息嫱心里都是一惊，但借着月色，依然可以看见窗前的人影依然倚椅而躺，微抬的右手里依然握着一卷书，全没有惊动的样子，连指头都没有抬动一下。
　　轫曦近乎是在一瞬间破门掠进了屋，也就在他进屋的霎那，椅中人手上的书忽然“砰”地一声掉了下来，散在了地上，而那只先前握书的微抬的右手依然如握持有物般，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显得突兀而僵硬。
　　轫曦忽然慢了下来，慢慢走到那人身边，伸出手去探查那人鼻息。
　　息嫱跟着掠进，然后她就看到转过头来的轫曦向她摇了摇头，她的目光从轫曦的肩头往下落，然后她就看到椅中躺的那个面容儒雅的古曙，舒舒服服地躺在椅上，舒舒服服地死掉了。
　　这局面实在有些出乎人意料之外。
　　房外，就在这时有了异样气息，轫曦还来不及反应时，一个如一杆标枪般的男人已走了进来，把持门口而立。
　　是商无袭。
　　“这房子外面，有十个雕羽卫，十个战狼，十个影武士。”商无袭开口道。
　　——雕羽卫是天落城最精锐的弓箭手，战狼则是这座城中最悍不畏死的勇士，影武士则是精通潜藏和暗杀之术的人，这些人再加上一个商无袭，其战斗力不说自明，若说有人能从这样的包围圈中逃脱，实在是很难想象的一件事。
　　所以，轫曦现在又只有习惯性地微笑了。
　　息嫱已走上前来，站到了商无袭面前。
　　“那天那个撑油绸伞的是你？”商无袭开口道。
　　“是我。”
　　商无袭点点头，也就在他点头的动作里，息嫱忽然十指一动，十道紫光锋利地切割向近在咫尺的商无袭。
　　与此同时，轫曦身形一动，缩字诀笼向矗如标枪的商无袭，他心里自然清楚，今日脱困与否，全在于能否一击之下将商无袭制伏。
　　在轫曦动后，商无袭才动，他整个人不退反进，手中幻影枪笔直一抖，快若疾火地点向息嫱咽喉。
　　这一枪挟无限风雷之势，有去无回，竟是同归于尽的招式。
　　闪身而来的轫曦却已在瞬间看出了这一枪的真实用意，他实在没有十足把握可拦下这一枪，是以身形猛变、指尖连敲下，那十道笼向商无袭的紫光全然震散开来。
　　与此同时，商无袭的枪尖猛然顿在了息嫱的咽喉处。
　　“情字深重，你错过了杀死我的好机会。”商无袭开口。
　　“这样的机会若第二次摆在我面前，我还是会错掉的。”轫曦苦笑地摊开手，做出束手待缚的姿势。

　　※※※
　　牢房里，有一床，一桌，一椅，床上还挂着床幔，而墙角里，当然一马桶。
　　这里的待遇有些出乎轫曦意料，他和息嫱分别关在了两个单间的牢房，牢门正好相对，轫曦这刻里往对面一望，息嫱的眼光正好也掠过来，两人对望一眼，轫曦不禁又习惯性地微笑了。
　　息嫱也笑。
　　——他们还少有这样可以相互凝视的时光。
　　一个小个子差役提着两个攒盒走了进来，走到轫曦面前时，一言不发地将其中一个攒盒的饭菜端了出来，然后从铁栅的缝隙里一一放进去。
　　一盘青菜，一盘萝卜，一碗白米饭，虽然粗糙，难得地是饭菜不馊反而飘着一缕香味，轫曦一夜折腾滴米未进，这刻里肚子先咕哝一声，食欲已是有些大开了。
　　那差役完全不曾理会得轫曦这刻里食肠大动的神情，径直过到了对面，将另一攒盒放在了地上，依样地将攒盒里的饭菜端进了息嫱的牢中。
　　轫曦本已端起了那碗白米饭，这刻里却有些发怔，他有些不相信眼前的事，只见摆在息嫱牢里的菜，一样是水晶肘子，一样是清蒸鲟鱼，再有凉拌脆皮同两样小菜，另加一杯难得的北野的红酒。
　　“小哥，怎么犯人们的伙食差别这么大——”轫曦叫唤那个小差役，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两人的待遇相差这么大。
　　“商大人特别吩咐了的，你若不满意，可以不吃。”送饭菜的小差役转过身来，撇撇嘴朝轫曦道，在众人都没看到时，他突然朝轫曦狠狠地瞪了一次眼，瞪得非常凶狠。
　　轫曦忽然就笑了。
　　——除了殷芙芙，还有谁会对他用这样凶狠的眼神？
　　扮成小差役的殷芙芙在轫曦的微笑里，双肩一耸一耸步姿可笑地提着两个空攒盒走了出去。
　　轫曦立马狼吞虎咽起来，不过片刻便把一碗白米饭、一盘青菜、一盘萝卜风卷落叶般地扫下肚去，他本以为殷芙芙一定会在他饭菜里放上个小纸团或者小腊丸之类的东西的，但等他把最后一粒饭最后一口菜也咽进肚里去的时候，他还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又装模作样地把手中的碗举来，在眼前晃了几晃，然后——他依然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瞧向对面的息嫱，见她也已经用完了膳，这刻里正坐在牢前的小矮凳上，仰头望着牢顶上大概是蜘蛛网类的东西。
　　她的表情可不像知道了什么重大机密的样子。
　　天色，便在轫曦带着几分疑惑的心情里，慢慢地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