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瓜毒宴》尘封墨染时

5、纠缠

　　大婚之日到来，坐在桌台前的江春梅紧张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两位从外面请来的嬷嬷给她戴金钗，宋淑峰是朝堂小官，也算得上有一个官家的差事做，父母都是经商的，家庭还算富裕，经过上次一见，觉得江春梅言谈举止都很得体，谈到生意之事也过谦而不让，二老对这个儿媳还算满意，于是给她定做的大婚首饰也格外的精致好看，江春梅虽然聪明不过交友甚少，只有几位酒馆的老友和刘嬷嬷请来的李郎中伴着弟弟妹妹们就坐，吃着饭，聊着天。
　　太阳当空之时，门外传来了鼓、箫、二胡、琵琶、铜钹、锣、竹笛、唢呐奏响的乐声，便知是迎亲队来了，他们一同起身去门口迎接，高大的骏马上下来了一位一身红衣，文质彬彬的男子，宋淑峰一路抱拳行礼，很快进到了江春梅所在的房里，江春梅早以盖好红盖头，轻声道：“来了？”
　　宋淑峰满心欢喜地说：“嗯！来了！”
　　江春梅问向身旁的刘嬷嬷：“然后该干什么？”
　　刘嬷嬷眉开眼笑着说：“穿喜鞋！”
　　阿吉把放在托盘里的红色绣花鞋递到宋淑峰面前说：“姐夫请。”
　　江冬叶把木头制作的搓衣板放在了地上，宋淑峰跪在了搓衣板上，拿起阿吉双手举着托盘里的一只鞋，给江春梅穿了进去，接下来是第二只，完成任务的阿吉把托盘放下，走到了江水尘身边牵住了他的手，江水尘感觉手心一暖，露出白齿对阿吉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阿吉回了一个稚嫩的笑容
　　车程一路顺利，弟弟妹妹们要送嫁，跟着马车去了姐姐的夫家，宋淑峰家里高堂满客，江水尘他们看过了拜堂就被邀请去入了席，饭菜渐渐上桌，江秋竹眼珠都快瞪出来了说道：“哇！这是什么？这又是什么？这个又是什么？”
　　刘夏兰拍了拍江秋竹凑到耳边说：“不要给姐姐丢人，要装出我们经常吃的样子！”
　　江冬叶咽了咽口水指着一道菜说：“这个不会是霸王别姬吧？”
　　饭桌上除了他们兄弟姐妹，还有几位客人，一位身型健壮，面容和善男子说道：“对，此菜正是霸王别姬。”
　　江冬叶闻声点了点头，面善男子说道：“几位应该是娘家人吧？我是淑峰的表哥，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用膳吧！”
　　闻声他第一个动了筷子，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开吃，江水尘问坐在自己左侧的阿吉：“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坐在右侧的江夏兰说：“多大了，别老惯他！”
　　江水尘回道：“他胳膊短，夹不到。”
　　阿吉盯着江水尘说：“哥哥想吃什么？我给你夹，我胳膊不短！”
　　江水尘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做声的继续吃饭了，江冬叶跟那位表弟聊的挺尽兴，说道：“表哥今年多大了？”
　　表哥回道：“二十。”
　　江冬叶说道：“比我还小两岁！不过跟我三妹夏兰一个岁数。”说罢朝江夏兰的方向指了指，正看到她跟秋竹嬉笑着聊天，继续说：“那不能叫表哥了，得叫表弟，表弟怎么称呼？”
　　表哥从看江夏兰那收回目光说：“李北束。”
　　江冬叶点了点头说道：“我叫江冬叶。”
　　李北束也点了下头说：“冬叶哥好。”
　　江秋竹吃的满脸幸福，江夏兰也吃了不少，自从她经历过那件事，就再也没刻意节过食，现在反而脸上有肉了，比以前漂亮了许多，甚至方才跟江冬叶聊天的李北束，也偷瞄了她好几眼！可江夏兰只顾着跟江秋竹大口大口吃着东西，没在意别人的目光，此时江水尘也没注意身边的阿吉也时不时的盯着他看，就在他们各怀心思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震怒骂：“他妈的，有喜酒喝不找老子？”
　　一个醉醺醺浑身上下穿着贵气的高挑男子被两个看门伙计拦在门口，男子发现被拦，指着伙计的脸骂：“知道我是谁吗？就敢拦我，我让你们倾家荡产！”
　　宋老爷和宋夫人正在招呼客人，闻声转头看向来人，急忙跑了过去说道：“王武？你怎么来了？”
　　王武看向宋老爷没好气的说：“你们好聪明啊？知道今天是你们好大儿的婚宴，特意找人把我灌醉，幸亏我酒量好，把他先给灌醉了，不然我还不知道你们拿着我家的钱给你家儿子办喜事呢！”
　　宋淑峰也走到王武近前，
　　宋夫人没好气的说道：“谁拿你们家钱了？你家的钱早就给过你了，你吃喝嫖赌样样占，钱败光了，又来闹什么事？”
　　王武“呸”了一声，说道：“都还我了？都还我了你们为什么找人把我灌醉？你们不是做贼心虚吗？”
　　宋老爷说：“什么做贼心虚，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你给我滚！”
　　说完便叫来人，拖着王武往外轰！
　　江水尘这边，李北束默默说道：“这狂徒，又来闹事？”
　　这一桌齐齐回头看他，就连脸色极差，低头不语的江夏兰这时也抬起头来看李北束，江冬叶问道：“表弟，你知道一二？”
　　李北束垂了下桌子说道：“何止知道，这人屡教不改，被我揍了好多次，却还是跟块狗皮膏药似的，贴着宋家！”
　　江冬叶疑惑：“表弟不妨说来听听？”
　　李北束叹了口气说：“说来也简单，只不过是姑父和王武他爹一起合伙做生意，结果王武她爹有次在路上糟了山贼，连人带货全都被掳走了，一点音讯都没有，他娘也改嫁他人了，姑父觉得他可怜，把王武父亲的那份钱双倍还给了王武，王武自己守着偌大的家产，每天吃喝嫖赌无所事事，眼看着钱快要花光了，这段时间隔三差五的来这要钱，真想一拳把他给捶死！”
　　江冬叶憋笑着说：“表弟厉害，一拳就能捶死一个人？”
　　李北束尴尬的看了眼江夏兰，此时江夏兰也捂嘴笑，刚才极差的脸色此时也恢复过来一点，许是王武被赶走了，这时宋老爷和宋夫人还有宋淑峰同时回来，宋淑峰对在座的各位说道：“方才实在不好意思，闹了点小笑话，实在对不住大家。”
　　从隔壁桌拿了一杯酒继续说：“我敬大家一杯！”说完仰头一饮。
　　大家鼓起了掌，身边传来宾客的询问声：“刚才怎么回事啊？”
　　宋淑峰一一解释。
　　此时一位丫鬟走到江水尘耳边低语了几声，江水尘点了点头，丫鬟离去，江水尘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他，便凑到阿吉耳边说：“哥哥想吃那颗大鸡腿！”
　　阿吉“啊”了一声，然后又是一声“哦”，随即起身直接上手把那颗大鸡腿拿到了江水尘的盘子里，江水尘看了看四周，没人注意到他们，便把准备好的油纸打开，迅速把那颗鸡腿装进了油纸里，包了起来，塞进了袖口里，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阿吉瞪大了眼睛看着江水尘的一举一动不敢说话，心里却想“哥哥这是干什么？”
　　江水尘看了看身边的江夏兰，她此时正在和李北束隔空对忘呢，所以他站起了身子走到江秋竹旁边，看见她正啃着猪蹄，江秋竹看了江水尘一眼说道：“干嘛？你自己不好意思吃，不能不让我吃吧？”
　　江水尘轻轻地说：“我这有个大鸡腿，”说完漏出了一小截“走，去没人的地方吃！”
　　这些话全都被阿吉听到了，但他只能当作没听见，心里又偷偷琢磨“哥哥这是不好意思在自己面前露出难看的吃相，所以要装作给四姐拿的，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解决呢！”
　　江秋竹看到他怀里的鸡腿，又看了看桌上，露出吃惊的表情说：“我都没好意思拿，你竟然给拿来了？”
　　江水尘说：“阿吉帮我拿的，我可不好意思拿！”
　　说完他们二人看向阿吉，阿吉原本盯着江水尘看，见二人提到自己，赶紧别过了头去，坐正了身子装出一副很帅的样子，他们二人看了一眼阿吉，江秋竹给江水尘比了一个“牛”的手势，起身准备走，江水尘悄悄回到阿吉身边说：“我们去一会就回来！”
　　阿吉没说话，只是老派的摆了摆手，那手势在这小孩的身上格外别扭，江水尘摸了把他的头说：“跟谁学的？”
　　阿吉不敢说是在《追妻记》的话本里学的！
　　江水尘带着江秋竹走到了刚才通信他的那个丫鬟身边，江秋竹等不及了说：“快给我啃一口！”
　　丫鬟引路，他们跟着走，边走江水尘边说：“你吃的够多了！这个是给大姐的！”
　　江秋竹说：“啊？你怎么知道大姐想吃？”
　　江水尘说：“昨夜大姐给我递了悄悄话，说她紧张的两天都吃不下饭，说如果饿了，就让小翠来给我递话！”
　　江秋竹看着丫鬟说：“原来你叫小翠。”
　　小翠笑了笑回了声：“是的。”
　　他们拐弯抹角的走了许久，没想到府门看着不怎么大，里面竟然这么曲折！江水尘问道：“怎么这么绕？都要转向了！”
　　小翠回道：“前院是老爷夫人住的，原本也是准备让少爷在前院住，可少爷喜欢静，所以就搬到了后院！”
　　江水尘点了点头说道：“这里的确很静，而且景色比前院美！”
　　江水尘穿过一座拱型假山，四周都是参天大树，垂柳红枫，山石流水，小桥池塘，茂密的绿植都有小腿这么高，古色古香的，仿佛人间仙境，他们到了一座雕梁画栋的房子前，房屋红绸红缎红灯笼，一番喜庆模样，小翠打开了房门，江水尘和江秋竹走了进去，小翠在门口守着，江秋竹喊道：“姐姐。”
　　江春梅猛地掀开了红盖头，原本坐在床边，此时已经走到桌前坐下说道：“饿死我了，快给我看看拿了什么好吃的！”
　　江水尘和江秋竹也在桌前坐下，桌上摆了十好几盘五花八门的糕点，江秋竹看的眼睛都直了说道：“大姐，这我能吃吗？”
　　江春梅随口说道：“随便吃！”
　　江水尘从袖口里掏出了那颗大鸡腿，江春梅喜笑颜开说道：“啊！我就是想吃肉，水尘你太懂我了！”
　　江水尘也笑了笑：“那我猜对了，姐姐还是没变一饿肚子就想吃肉！”
　　江春梅不顾及其他了，把嘴巴张得极大，一口咬下去吃了个满足！江秋竹也在旁边吃着那些糕点，江春梅啃了几口说：“你们以后我都安排好了，你们就继续伴舞，有你二哥带着你们，如果想干别的首先要来经过我的同意，不然绝对不行！”
　　江秋竹被甜点迷了心智，仿佛没听到似的，江水尘问道：“姐姐之前怎么不在家说？”
　　江春梅又咬了一口鸡腿说：“我怕弄的太伤感，就单独跟冬叶和刘嬷嬷说了！”
　　江水尘点了点头说：“都听姐姐的。”
　　江水尘坐了一会觉得自己一名男子待在新婚房间里有些不妥，所以起身准备离开，江春梅看着江水尘说：“吃点糕点啊！这些都是宴席没有的，都是你姐夫特意给我买的，不过我吃腻了，齁甜！”
　　江水尘说：“不用了，阿吉还在等我呢，姐姐那我先走了！”
　　江春梅说：“你看你把他惯的，一步也离不开你，你等等啊。”
　　说完江春梅就从桌子下拿出一张油纸每种口味的点心都包了一个，递给我江水尘说：“拿去给阿吉吃，都是他没吃过的。”
　　江水尘接过说：“谢谢姐姐，还说我疼他，你不也挺疼他的。”
　　江春梅继续拿回鸡腿说：“小孩子嘛，多疼疼也是应该的，四妹在陪我一会，你先回去吧！”
　　江秋竹点头表示同意，江水尘拿着糕点离开了婚房，小翠想给江水尘领路，可江水尘说已经记住路了，不用她送。
　　江水尘走得很慢，看着身边的景色，眼睛都不由自主的弯了起来，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照在他的脸上，更是把他的容貌照的极其好看，他今日穿的一身青色的宽袖长袍，天气炎热，他里面只穿了件白色无袖内衬，外面便是青纱对襟长袍，腰间系了一圈细细的白色锦绳，没有多余挂件，衬的他的腰极细！头发也是特意的梳理过，乌黑的长发披在后背，两鬓的长发用一条青色的细长飘纱固定在头后方，一有微风吹过，头上的轻纱就随风飘动。
　　江水尘继续走着，经过转角处时却忽的见一个黑影从巷子里穿过，江水尘愣了几秒，随后觉得会不会是猫，到身影挺大的啊？便壮了壮胆子，轻手轻脚的摸了过去，他探出脑袋往巷子里看，却见有两个房间，其中一间房的房门开着，另一间的窗户开着，他心想不会是进贼了吧？想罢，他蹑手蹑脚的走向了那间只开了窗户的，他走到门前，门是掩上的，没锁，他心想到底是不是贼啊？门为啥不锁呢？真的是贼姐夫的府上就要丢东西了，他耳朵贴着门听却没有动静，难道没在这间屋里？他又看了看四周，怎么一个家丁巡逻的都没有啊，他又不敢喊，又不能走，怕他一走贼就跑了，江水尘决定推门而去，他站起身子，猛的一推门，跳了进去刚想喊是谁！却见正面直直刺来一根短刀，霎那间心想“大意了！我要完了！”却见短刀离自己喉咙极近的距离处停下，然后缓缓后退，短刀渐渐向下，江水尘看清面前之人，正是那位许久未见的黑衣人，黑衣人依旧只露出一双眉眼，还是如此的深沉阴冷，没有丝毫感情，江水尘嘴巴微张，愣了一会，黑衣人转身直接无视他继续在房间里翻找起来，江水尘看向黑衣人的背影，急忙关上了房门说道：“你干什么？大白天偷东西不怕被抓吗？”
　　说完这句话他回想黑衣人是怎么样一人杀掉六个歹徒的，瞬间改口：“这是我姐夫家，你偷东西偷到我家人这不太好吧？”
　　黑衣人换了个地方继续找，江水尘跟着黑衣人身影晃动，这才看清这里原来是一间书房，墙壁上全是红木制成的书架，书架上满满当当全都是书籍案牍。
　　江水尘看见黑衣人蹲下找，自己也急忙跑过去蹲在了黑衣人身边轻生问道：“我跟你说话呢，你别以为你救过我，我就不会让人来抓你了？我现在就喊了啊？”
　　黑衣人闻言一顿，乌黑的瞳孔看着江水尘，江水尘回瞪，原本想摆出凶狠模样的江水尘，殊不知自己正在对着黑衣人挤眉弄眼，黑衣人不理睬，回过神继续翻找，江水尘去抢他手里的东西，却被黑衣人矫健的身手躲过，无一次让江水尘得手，仿佛一个小孩在跟大人抢东西，大人只是随便躲躲，而小孩确是张牙舞爪！他发誓这辈子没被这么对待过，气的吹鼻子瞪眼，手插着腰喘粗气，黑衣人又换了个位置寻找，江水尘蹲在地上休息，不过这次黑衣人仿佛很快找到了他想要的，拿起黄纸案牍塞进了自己腰间，转身想离开，殊不知，正蹲在地上的江水尘一把将案牍抽出，抱着就想跳窗逃跑，黑衣人速度极快，拉住了江水尘的衣袖，江水尘心想“真后悔穿宽袖的衣服”黑衣人抓住青色薄纱衣袖狠狠的一扯“呲啦”一声，竟是直接从江水尘的肩部撕裂，内衬的白色水衣也滑落肩头，粉白柔嫩的肩膀露了出来，黑衣人瞬间松开青纱衣袖，撇过脸去，江水尘黑了下脸，看了眼自己的肩，随手把白色内衬捞起在胸前攥紧了，却还是准备爬上窗逃走，黑衣人闻声在次抬起头，看着已经在窗台上将要往下跳的人，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拦腰把人抱下，身子却往后倒去，黑衣人摔倒前头部撞向了桌子，脸部黑布被老化的木桌角挂住，扯掉了他的黑色面巾，重重的摔在地上！而江水尘再次摔到了黑衣人身上，黑衣人只是头部磕碰了一下，江水尘聪明的不行，起身又要跑向窗户，他觉得自己跟窗户没完没了了，没成想黑衣人一只手紧紧搂住江水尘的细腰，另一只手摸了摸头部看有没有流血，江水尘挣扎着，想逃也逃不掉腰部被勒的死死的，江水尘手里还拿着案牍，急中生智，索性翻了个身，原本背对着黑衣人的身子，直接来个个正面相对，黑衣人也是一惊，不曾想身上之人竟然突然转了过来，现在更是趴在了自己身上，两人紧紧相贴，惊得黑衣人愣住了，江水尘也愣住了，因为黑衣人脸上的黑布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