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声未闻》奇风

32、裙子

　　32

　　林诗没带雨伞，在教学楼前檐下站了一小会儿，正准备豁出去直接跑，突然被后面来的人拉住了手臂。

　　她回过头，发现是赵路海。

　　“你没带伞吗？”赵路海笑道，然后把自己的雨伞撑开，“一起撑吧。”

　　林诗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但不太想跟他多说话，觉得这样有点不清不楚的。

　　她狠了狠心，正要拒绝，眼看着前面露出了牧浪的身影。

　　“谢谢。”她转而笑着说。

　　在赵路海的伞下，她跟赵路海说笑着，然而这只是因为她想借机向左去看牧浪的表情。

　　不过牧浪的表情是没有表情。

　　她赌气般转过头，不再理赵路海。

　　出了校门，到车棚取了自行车，她直接对赵路海说了声谢谢，然后冷着脸骑上自行车走了。

　　她骑得很快，赵路海在后面的喊声她也没听到。

　　到了家，她也被淋了个透。

　　有些郁闷地洗了澡，一边搓着头发，一边打开手机给顾瑜和李若云说了这事。

　　顾瑜：“钢铁直男！”
　　李若云：“阴天刮风可能气氛太压抑了吧，等气氛到了他就开窍了。”

　　气氛。

　　林诗翻了个身，她当然知道需要气氛了，所以她才会去市里。上次她在游乐场里看到摩天轮了，周六的时候到天黑下来她就带牧浪去坐摩天轮。

　　那种气氛总够浓郁了。

　　林诗在群里回：“周六等我消息，脸红.jpg”

　　李若云：“这就是恋爱中的人吗，瑟瑟发抖.jpg”
　　李若云却说：“阿诗，这不像你。”

　　不像？
　　哪不像了？

　　林诗打开相机，看到屏幕上的脸。

　　没有任何变化。

　　她拉起唇角笑了下，然后打开私密相册。两张牧浪的照片，可惜都是闭着眼睛的。

　　手指动了动，再退出来，壁纸已经换成了牧浪的照片，她躺在床上看着壁纸，简直就像是在和牧浪同床共枕。

　　傻笑了会儿，她突然僵住了。

　　脸一红，立刻把壁纸换了回去，然后把手机塞到枕头下面，关了灯，拿被子蒙住头睡觉。

　　早上醒来时，雨已经停了。
　　阳光大好，空气清新，麻雀从窗边飞过，吱吱喳喳地落在电线上。

　　林诗骑上自行车，今天没在路上遇到牧浪。
　　她略感失望地到了学校，刚进教室就看到了自己课桌上的奶茶。

　　走近，把下面压着的纸条拿起来，纸有点发皱，上面写着——

　　“我来晚了，昨天下了体育课给你买的”

　　笔迹工整，虽然没写名字，她也知道是谁写的。

　　林诗扬起唇角，坐了下来，把吸管插上去，吸了一口。

　　虽然隔了夜，但还是甜甜的，昨天的灰色心情瞬间被一扫而空。

　　不过她还是小声嘟囔着：“我想要的又不是奶茶。”

　　等她喝完后，牧浪还没来。

　　到了上课也没见到人，她有点着急，直到第二节化学课。

　　王素刚站上讲台就说：“昨天我刚说了注意保暖，结果今天牧浪的妈妈又打电话说牧浪淋雨感冒了，所以我再提醒一次，这个季节气温还不稳，多带件衣服，然后在外面的柜子里放把伞，错不了。”

　　一听是感冒，林诗的心揪了下。

　　下了课她找王素问牧浪的情况，王素打量了她几眼，然后才说：“没太大事，主要是牧浪刚生了病，他妈妈怕再严重起来，就让他在家歇一天。”

　　“哦。”林诗点了下头。

　　王素又笑着：“怎么，你很担心他？”

　　林诗看见她暧昧的眼神，撇开眼，盯着远处的地面：“担心下自己的同学有什么奇怪的？”

　　“是吗。”王素没再调侃。

　　“你和你爸爸和好了吧？”她转换话题，问道。

　　林诗点头：“本来也不是什么大矛盾。”

　　“这样啊，那你怎么没跟你爸回家呢？”王素又问。

　　林诗顿了下，眼神躲闪。

　　“就......暂时舍不得这儿，等过段时间再回去。”林诗草草地解释。

　　王素了然，抬手在她肩膀上拍了下。

　　“好吧，那你在三中就乖乖的，可不要捣乱。”

　　“知道。”林诗无奈，觉得王素没比她大多少，却还像对待小孩子似地跟她讲话。

　　星期四和星期五，牧浪都正常来上学了，两个人很默契地都没提雨天那件事以及那杯奶茶的事。

　　林诗一边给他补习，一边悄悄地做着周六的计划。

　　到了当天，她穿上了牧浪送她的裙子，系的是那天晚上牧浪看到过的、有着和她头发一样长的飘带的白色蝴蝶结，不同的是，她这次扎的是马尾辫，以及上身穿了一件牛仔外套。

　　那是第一次见面时她的打扮。

　　她先到了村口，牧浪背着书包到的时候，就看到穿着靓丽的她站在那朝他笑。

　　牧浪低头看了下自己的T恤，撇了撇嘴。

　　他走过去，林诗跟他打招呼。

　　“我都到五分钟了，以后你可得早点到。”她笑着。

　　她已经准备好了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或多或少地传达暗示，就看牧浪能不能察觉到了。

　　牧浪不好意思地抓了下头发，点头。

　　“我今天穿这样好看吗？”林诗晃了下裙摆。

　　牧浪摸着后脑，低头不好意思的笑了，一边笑着一边点头。

　　林诗也不多说话，看到他红红的耳廓就能明白。

　　清晨吹过的风有点凉，但空气中仍然带着一丝燥热。

　　两个人在站牌前等了几分钟，在公交车来后进了车里。

　　早上七点，还没有多少人。

　　公交车不快，到目的地大概要走上两个小时。

　　车窗外的风景在低矮的房屋和行道树之间转换，最后变成了人来人往的马路，声音也从风声鸟鸣变成了车笛声。

　　中途林诗装作睡着的样子，将头歪在牧浪的肩膀上，原本想着过一小会儿就起来看看牧浪什么反应，然而没想到还真小憩了半小时。

　　再起来的时候，她看牧浪没什么表情，心里开始打鼓了。

　　她的睡相应该......不差吧？

　　突然开心担心起自己的睡相，林诗在心里疯狂提醒自己要注意别露出破绽。

　　公交车停下，林诗和牧浪下了车。

　　林诗伸了下懒腰：“上次那个游乐场东边好像有一片海吧？”

　　没意会到她的意思，牧浪木然地点了下头。

　　“那我们买完东西之后，要是还有时间，就去游乐场玩一下，然后再去听听浪声，怎么样？”林诗笑道。

　　听到说是浪声，牧浪反应了过来，咧开嘴笑了。

　　商量好后，两人并肩走去了百货商场。

　　一层是食品大卖场，林诗在去电梯的路上买了一杯柠檬茶。

　　“我给你也买一杯吧？”她转头看向牧浪。

　　牧浪瞥了眼员工手里拿的柠檬，摇了摇头。

　　“无糖的也有。”林诗又说。

　　牧浪还是摇头。

　　林诗想了下，无奈摊手道：“好吧，那我要一杯无糖的，你要是渴了就喝我的。”

　　她笑着，还没等牧浪反应过来，店员倒先开口调侃了。

　　“哟，小伙子就等这句话呢吧？挺心机啊，小姑娘你可得小心点儿哈。”

　　林诗听笑了，看了眼牧浪，然后否定道：“没有，我们两个的关系还没到那一步呢。”

　　牧浪瞪了那店员一眼，然后从书包里拿出水杯。

　　店员挺不屑的，指着牧浪说：“哎呦，就开个玩笑嘛，至于这么火大吗，真是。”

　　说完牧浪，转头又对林诗说：“小姑娘，找男朋友可别找这样的，丁点儿的小事儿脾气都这么大，那要是在一起了还得了？”

　　“啧！”牧浪抬着下巴，皱着眉盯那人看。

　　见状，林诗赶忙拿过柠檬茶，然后拉着牧浪的手走开了。

　　到了电梯里，林诗安抚他：“你别生气呀，我可没那么想，他不了解你才这么说的。”

　　牧浪喝了口水，扬着嘴角点头。

　　林诗看他表情放松了，也喘了口气。
　　她在心里默默地怪那店员多嘴，差点在开头就出事。

　　奖品单上列的东西都在五楼。

　　第二层是女装区，林诗拉着牧浪一起下了电梯。

　　她说：“我想先买件衣服，你陪我看看吧。”

　　牧浪点头，然后被林诗带着，一起去了服装店铺。

　　大多是夏季服装，女装店里有不少裙子。

　　林诗和牧浪走进去后，就看到像是大学生的一女生在挑衣服，还有一男生坐在一边玩手机。

　　林诗在挂着裙子的架子间穿梭，不时问牧浪对她挑的裙子的评价，问了几件后，两人走到了女生和男生旁边。

　　“你选吧，给我挑一件。”林诗笑着说。

　　牧浪顿了顿，然后将目光转向那一排排的裙子。

　　林诗在原地等着，旁边的女生走到了男生旁边。

　　女生重重地拍了下男生的肩膀，正刷着手机的男生苦着脸抬起头：“干啥啊？”

　　女生不满意地指了指牧浪说：“你看人家男朋友，还帮着挑衣服呢，你在这坐着一点都不在意我。”

　　林诗听到了她的话，默不作声地扬起了唇角。

　　男生懒散地看向一边正在挑裙子的牧浪，又看了看林诗，然后唉了一声：“我一男的哪懂女装啊。”

　　女生瘪着嘴，嘟囔：“那又怎么样啊，只要你挑了，我就算不买，也会试着穿穿啊。”

　　她说着，牧浪拿了一件裙子走过来了。

　　坐着的那男生看清牧浪手里的裙子后，眼睛一亮，指着那条裙子就大声喊：“怎么样！我要是挑这件裙子你会穿？”

　　声音挺大，店员都看了过来，牧浪拿着裙子愣在原地。

　　女生也去看那条裙子，然后抽了下嘴角，坦言：“不会......”

　　“就是吧！”男生兴奋地站起身，揽过女生的肩膀，“我奶奶都不穿这么土气的东西。”

　　说着，他又朝那店员招手：“哎！你们这店是全年龄向的吧。”

　　说完，挨在一起的两个人发出轻碎的笑声。

　　店员尴尬地说：“只有几件是老年人款式的。”

　　话音一落，那对情侣看了看对方，又笑了。

　　“啥审美啊。”
　　“那小妹妹身上穿的连衣裙也是这男生挑的吧，廉价感太重了，哈哈。”

　　牧浪不自觉地咬住了右侧的后牙齿，捏着衣架的手加重了力道，手上的青筋非常明显。

　　他动了下嘴唇，但终归于静止。
　　站在那里，脚下没有一点移动，眼神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如果林诗不在这，他就揍过去了。

　　林诗蹙眉看了眼那对情侣，吸了口气，正要迈步，那男的又开口了。

　　“小哥，放回去吧，别傻站在这。”那男的说完又笑了一声。

　　牧浪稍微低了点头就要转身。

　　林诗皱了下眉，平时扔书踹人的神气去哪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上前拉住牧浪，在他迷惑的眼神中，她把他手上的裙子拿了过去。

　　然后她面对着那对情侣，笑着说：“没有老气的衣服，只有选衣面窄到只能穿破洞裤和露脐装才能让别人知道他还年轻的精神小伙。”

　　她一口气说完一个很长的句子，没等那两人反应过来，她就昂首走进了换衣间。

　　那对情侣愣住了，但关键词“破洞裤”“露脐装”还是get到了。

　　男生穿的破洞裤，女生穿的露脐装......

　　牧浪看到那两人的脸色明显变得阴沉，他转向右边，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

　　没用太长时间，林诗就换好了裙子，从换衣间走了出来。

　　黑色的，下摆有棕黄色的牡丹花。

　　单看衣服很老气，但林诗穿上后完全像是一个贵气千金。

　　她把头发散开，然后从旁边的货架上取下一顶黑色的钟形帽，戴在头上后，朝牧浪问：“好看吗？”

　　周围的人都看呆了眼，都不敢相信那件像是老奶奶穿的连衣裙能被林诗穿出如此美感。

　　见牧浪点头后，林诗嘲讽般地瞥了眼那对傻眼的情侣，然后朝店员招手。

　　“就要这两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