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欲飞念fly

1、初遇

　　我和他相遇在初秋。

　　夏日的余温还未跑光，暑假便已跑没影，随之而来的是开学日。今天的风似乎有些欢快，草木尽情摇摆，仿佛在欢迎新生的到来。

　　我却感受不到一丝快乐。甚至是同年龄段该有的情绪，我都没有。

　　因为我不期待。

　　我叫顾明月，是一名高一新生。与湛蓝的天空相比，我虽比它略微逊色，但是我们有很相似的共同点——孤独。虽说偶尔有群燕子掠过，成为天空的过客、风景线，但只一瞬，便又恢复原来的模样。我不禁嘴角微微翘起，带着些嘲讽，不知是嘲天空还是嘲自己。

　　走进教室，一眼便相中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那里有两个空位。我心中欣喜，快步走过去，坐在靠外的位置。

　　两张桌椅拼在一起为一桌，如此早来却还是被占得只剩一桌，其余都是等着有缘人成为自己的同桌。我可不兴这个，叫我主动与同学问好，那可真是没下文了——沉默是金。不过我也真是幸运，只希望我旁边这个座位没人坐。

　　班里吵闹，三三两两在交头接耳——一会有人转过头，一会有人趴着桌子向前倾，好不热闹。我心生羡慕，却不敢有太多的渴望，老老实实当只无人记得的小米虫便好。

　　哐当——

　　我的桌子旁响起椅子拉动的声音，刺耳，令人厌烦。我不自觉地皱眉，偏头看向那罪魁祸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对方抢先：“我吵到你了？”

　　……怕什么来什么。

　　那人脸上尽是愧疚，眼睛还一闪一闪的，透着股真诚，带着些无措，“不好意思啊，我力气有点大。”他挠了挠头，脸上带着笑，像个憨憨。

　　我点点头，不欲开口。

　　可那人像是起劲了，一个劲地问我的名字。像是缠着老师问问题的学生，不得答案不罢休。我也不是多不近人情，可是对那人的第一印象就不大好，还想着我给对方好脸色么?

　　摆着冷脸表示拒绝，坐姿重新端正，一气呵成，不拖泥带水，简直perfect（完美）。

　　那人愣了愣，像是悟了什么，随即倾向我，字正腔圆地介绍自己：“我叫韩清风，你呢？”

　　靠，怎么离我这么近。

　　我眨了眨眼，嘴唇微启，紧张感连带着声音都小了点，“顾明月。”还好最基本的礼貌没被带走，不然真是糗。

　　“我叫朝朝！”前桌听到我们在自我介绍，马不停蹄地过来凑热闹，连带着他的同桌都被迫介绍起自己，“我叫暮暮，你们好。”

　　“你们好。”这次我的声音恢复了正常。

　　韩清风一愣，眼里瞬间迸出光——比刚刚眼里的光更亮更闪些，他还想继续说话，霎时全班安静，原来是老师来了。他顿时摆弄坐姿，不至于凸显刚才的吊儿郎当，倒是声音有些许突兀，引得前桌们都笑出了声。我瞟了他一眼，有些不屑。

　　呵，装模作样。

　　老师一进来便开始说话，从自我介绍到对未来的计划，眼里盛满星光，仿佛我们在她眼里就是一种希望。

　　我趴在桌上，阖着眼默默听着，只觉这老师废话连篇，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仿佛我来的不是新生欢迎会，而是某个励志演讲。

　　旁边的人像是听不下去，身子往我这靠了靠，小小声地说：“顾明月，你瞧，这老师给我们灌鸡汤呢。”

　　我假闭着眼，不搭理。韩清风等了一会也没等到回应，微转过头瞅了下我，见我在睡觉，只好撇撇嘴作罢。似是不死心，又去骚扰前面的同学，仿佛他的志向就是阻挡别人听鸡汤。

　　呵，死性不改。

　　暑假天天睡到日上三竿，今天来个大早起，论谁都受不了，本想就着姿势睡一会，藏在墙缝处的广播却响了——

　　“请高一年级的学生来楼下器材室拿新课本，重复，请高一年级的学生来楼下器材室拿新课本，播报完毕。”

　　老师这才停下豪言壮语，招呼着全班男生去搬书。韩清风拍了拍我的肩膀，喊我起床，那声音起初挺温和，到后来却演变成跟大喇叭似的。

　　也怪我，本着不想搭理的心思，继续装睡，这才让耳朵受了难。

　　眼瞪着韩清风缓缓起身，迈步下楼。韩清风跟在我后边，嘴里叭啦个不停，一会又是为自己的声音道歉，一会又在因为结识新朋友而独自开心。

　　我没附和他，心里却有些许疑惑，结识个朋友罢了，有什么好开心的？

　　不知不觉便走到器材室，拿过老师指定的书本，几个人开始原路返回。韩清风抱着三撂书，似百米冲刺般健步如飞，甩了我们一脸风。同学们都开始骂街，纷纷抱怨自己没韩清风那力气。

　　我眼红极了，心底那股劲在胸口呼之欲出。便自信迈大步，也想帅气一把，反倒被这书压得喘不过气。

　　起初我还感觉不到重量，直至走到半路才感到吃力，好像这书在偷偷增加重量，亦或是有什么东西放在书的顶端。暑假整天闷在家，也就只有每天帮妈妈提菜这短暂的运动来维持我的健康，现在真是悔不当初。

　　韩清风折返，我正在爬最后一层阶梯。他二话不说就抢过我怀里的书，一溜烟似的跑进教室放着，又拉着我下去了。

　　……好不容易搬上来，还被抢了风头。

　　是可忍孰不可忍！

　　待韩清风拿了两撂书后开始返回，我拿着一份较少的紧跟其后，刚爬完阶梯，一下把他手中的书抢过。他似是意外，半天没动作，我抢得很容易。正想像他那样快步走回班里，才觉这重量不是我能所承受的。

　　韩清风这才从后边跑过来，重新拿回我手上的书：“干嘛啊顾明月？”

　　“抢风头，哼。”我摆着一张臭脸，语气很冲，仿佛要把内心的不爽全让韩清风知晓。

　　“啊？”韩清风仔细想了会儿才道，“噢你说刚才啊，可我看你搬得累才想帮你的。”

　　“……”

　　快走到教室门口，韩清风一下又把书放到我手里，叠加的重量让我疑惑，我一脸“你是有什么大病吗”对着他。

　　“快走进去啊！”韩清风见我迟迟不走，催道。

　　糊里糊涂进去，再糊里糊涂回座位，半天没反应过来。

　　不是……抢风头还不够，还得报复是吧?！

　　男同学们相继坐下，我忽的转过头，刚对上韩清风懵懵的眼神，耳边便传来老师的声音。

　　“感谢男同学们，特别是顾明月和韩清风，搬书既有效率还帮助同学，那接下来，女同学来发课本吧。”

　　我脑子还没转过来，余光便瞥见两本崭新的课本，其中一本有些褶皱，被压得厉害。

　　韩清风正用手拖着脸，逆着光笑着。清风徐徐，拂过他的头发，像天使在调皮地抚摸，只翘了一根呆毛。我总觉得，眼前这个人，笑得真像个傻逼，可爱的傻逼。

　　心底默默给韩清风发了张“憨憨”卡，悠悠回神，拿了另一本没褶皱的递给他。

　　韩清风这个人，也还不赖嘛。

　　刚感慨完，谁曾想，他竟口出狂言——“是不是被我帅到说不出话了？”果然，人经不起夸。

　　“……”我撇撇嘴，双眼斜睨着他，脸上的同情与为他悲哀的神情说明了一切——关爱憨憨少年，从我做起。

　　韩清风顿时不乐意了，也不去阻止前桌们喝鸡汤了，直抓着我的手摇摇晃晃，越晃越快，口中念经似的一直重复着“我最帅”，属实是要把我弄晕的节奏。

　　我也不甘示弱，他越晃一分，我就说一遍“知道了你最丑”，看谁斗的过谁。

　　呵，鸡蛋碰石头，不会真以为我会被催眠吧？那可真是太可笑了。

　　韩清风看这招没用，立马改变战术。不再摇晃我的手，转去寻求前桌们的同意——同意韩清风是大帅比。朝朝和暮暮早在刚才就听了好一会墙角，这下也衔接得上我的用意，纷纷换着词语说着韩清风不爱听的话。

　　韩清风这下变脸了，变得那叫一个快，都可以跟变脸大师媲美了。那神情委屈得，像只被欺负了的哈巴狗，还因打伤他的是只小猫咪，他的君子风度被激出来没还手，却促使他更加委屈，白皙的脸都快流出两行清泪。

　　天，我这是招惹了什么！

　　我刚想开口，正巧老师宣布下课。对方顿时活过来了，从书包里拿出手机对着屏幕一阵乱戳，而后递到我面前——微信二维码。

　　敢情他是装的！

　　韩清风这只哈巴狗的尾巴摇来摇去，显现出他有多么快乐，眼睛里装满着彩石，闪出五彩，刚刚装的委屈还没被他收回去，只是在其中添加了份狡黠，他道，“顾明月，你不加我今儿可赖着你了哦——”

　　朝朝转过身来，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手还不忘推搡着暮暮，招呼他过来一起看好戏。

　　“你可真是个机、灵、鬼！”我咬牙切齿的说完，拿出手机扫了一下，便抽出书包甩在肩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爱你～”韩清风一看加上了，在后头做着飞吻的动作。我被这声调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刚踏出门边的脚收了回来，转身走向韩清风的位置，往其头上送了一击。他正在按着朝朝的好友申请，被我这一弄差点点错。

　　我眼尖，不想背这个锅，快步走了出去，却没料到我听到的不是暴躁的抱怨，而是又一句“爱你”。

　　靠，不正经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