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云水摇

6、可能

　　那是她的初吻。
　　那晚月色撩人，晚风在她耳畔呼呼地挂过。

　　她跑得轻快，剧烈跳动的心脏里透出细细密密的甜。

　　她忍不住笑起来，到后来，索性放声大笑。

　　一直以来，江挽月对林灯的喜欢，他从来就是知道的。

　　她不是个内敛的人。她张扬，明媚。
　　若是喜欢，一定会大大方方地宣之于口，不顾一切，不撞南墙不回头。

　　没能送出去的香烟并没有挫败她。
　　没得到回应的告白亦不能逼退她。

　　十六岁的她不过才到他肩膀那么高，脸上的婴儿肥都还没褪去，就大着胆子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认真问他：“哥哥，你长的这么好看，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那时候的林灯似乎只当那是她孩子气的玩笑话，像摸自己的亲妹妹林听一样摸着她的头笑：“是嘛！那小妹妹可要努力学习哦！”

　　慢慢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脸上的婴儿肥逐渐褪去，露出少女初长成的惊艳来，对他的喜欢却没有减少半分。
　　甚至如同生根发芽一般，一寸一寸地长进了心里。

　　四年的时光里，她对他说过无数次的喜欢。可他好像从没有真正听进过她的告白，笑得敷衍，只当那是她习以为常的玩笑。
　　像是猫捉老鼠的游戏一样，她追，他便躲。

　　直到那个轻轻浅浅的吻出现，好像有什么东西悄然地发生了变化。

　　江挽月握着手里的橙汁，突然想，他这次这么躲着她，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可能，他也因为那个吻产生了一些意外的化学反应？

　　邢了了一声惊呼，突然推肘撞了撞尤在出神江挽月：“卧槽！月月你看那人！”

　　“怎么了？”她狐疑地抬头。
　　“那个人！”

　　江挽月顺着邢了了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巧看到林灯的侧脸。

　　“你那张照片......你情哥哥......这小哥哥......”邢了了激动得语无伦次。
　　头顶旋转的彩色灯光在他几近完美的侧颜上撒下细碎的光晕，跟之前江挽月向他们展示过的那张侧颜照一般无二。尽管邢了了从未见过林灯的真人，可那样的一个人，即使只看了一眼照片，她几乎就能确定，就是他。

　　江挽月听懂了她的意思，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没错，就是他。”

　　邢了了和陈心朵二脸震惊。

　　须臾后，邢了了才从石化中反应过来，吞了吞口水，猛推了江挽月一把：“既然是他就赶紧上啊！等什么呢？等着被别的女人吃干抹净呢？！”

　　江挽月被推搡着站起身，深吸了口气，往吧台的方向走。

　　好容易挤到个位置，正好听到身旁的小姐姐跟他要联系方式，在他温和有礼的拒绝后，小姐姐失望地走开。

　　江挽月眼疾手快地坐下，学着方才那个小姐姐的语调对吧台里的林灯说：“小哥哥，可以要一个你的手机号吗？”

　　林灯的余光早已瞥见江挽月，脸上标准的职业微笑终于出现了裂纹。

　　他手上忙碌的动作没停，没回答她的话，用最没有感情的话接了一句：“看您需要点什么？”

　　江挽月也不恼，双手支在吧台上，脆生道：“那请给我一杯鸡尾酒，就那天陈景给我的那种，看起来颜色很漂亮。”
　　似乎是真的感兴趣，说话的时候，眼睛不住地往他身后那个摆满了各式花花绿绿的基酒的柜子上瞟。

　　林灯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带着些愠怒道：“我说的话你当耳旁风？嗯？”

　　江挽月双手托着自己的脸蛋，眨了眨晶晶亮的眸子，问：“哪句？”认真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是你手机丢了这件事吗？放心吧！我已经不生气了，虽然前几天你突然失联害得我很担心，但是，现在已经不生气了。所以，”她用更加期待的眼神看他，“哥哥真的不准备告诉我一下你的新手机号吗？”

　　话题很轻易地被她带偏了十万八千里。

　　林灯知道自己说不过她，并不回应她的话，而是如昨天一般递了杯果汁给她，然后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不、准、喝、酒。”

　　看向来和煦如风的林灯成功被自己气的跳脚，江挽月笑弯了眼，心里像是打翻了蜜罐子，甜滋滋的味道一点点蔓延开来。

　　江挽月是家里的独生女，从小到大，父母对她的约束管制不可谓不严，是以高中时，为了摆脱父母的约束，尽管学校离着家里只隔着几条街的距离，江挽月还是选择了住校，这才认识了林听。

　　她最不喜欢别人对她管三管四，仿佛在他们眼里，自己就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傻子。

　　可这些话从林灯的嘴里说出来，江挽月却又总能控制不住地想到另外可能存在的含义，这是不是说明，他也是在意自己的呢？

　　“好，我记住了。”她托腮盯着他看，因为生气，他的眉心微微蹙着，一双漆黑如潭的眼睛里倒映着周遭细碎的光晕，还有自己那张小小的脸。

　　江挽月又忍不住想起了那晚，也是这般近的距离，他也是这般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训斥自己不该一个女孩子大晚上来回乱跑。

　　她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那天就那么急匆匆地逃了。
　　那天被自己吻过的他，又是什么反应呢？

　　她想得入神，耳根便一点点变红了，索性头顶光影斑驳，并不太容易被看出来。

　　被江挽月那么直愣愣地盯着看，林灯不知怎的，心头猛地一跳，便猛地错开眼，不再跟她对峙。
　　算了，她不听话，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直到喝完了手里的果汁，江挽月又续了一杯，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有其他顾客招呼林灯过去，她的一双眼睛就直勾勾地追过去，像极了一只护崽的母鸡。

　　林灯被她磨得没办法，只等放软了姿态，难得好脾气地哄：“乖，等会换班了哥哥请你吃饭，你先回去，”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往跟她一起来的两个女孩子的方向看了一眼，“跟她们一起待会儿，别乱跑。”

　　又点了两杯喝的和一份小食，江挽月才端着托盘心满意足地回了座位。

　　不大会儿，陈老板从后面工作间出来凑在林灯耳边道：“小林，你手机一直在响，怕是有什么急事，你先去看看，这边让他们先盯着。”
　　林灯颔首，转身进了里面。

　　剪着齐耳短发的女生殷切地将他的手机递过来。
　　林灯接过手机，朝她递了个浅浅的笑。

　　因为这个轻轻浅浅的，甚至不带任何特殊含义的笑，女孩子的脸蛋便微微地泛了红。

　　他一边接着电话，对方不知说了什么，舒展的眉心一点点地拧起，然后拿下手机朝一旁仍自顾瞧着他的女孩子轻声交代：“我有急事出去一趟，待会你跟老板说一声。”

　　“啊！好，要不要紧啊，需不需要我帮忙？”女孩子脸上也浮现焦急。

　　“不用，”想了想，林灯又加了句，“谢谢！”

　　女孩子略带失望的眸子在听到他感谢的话时重新泛起亮光，她轻声嘟囔：“你不必跟我这么客气的。”

　　林灯接着电话，转身回了进了更衣间。

　　江挽月在酒吧里坐了很久，期间，邢了了她们熬不住了，提议道：“要不，咱们先吃个晚饭，一边吃一边等你的林哥哥？”

　　江挽月摇头：“他说要请我吃饭的。”
　　“有异性没人性的玩意儿，他请你吃饭，我俩咋整？”邢了了气笑了。

　　江挽月神色无辜，想了下道：“你俩，可能得自费。”

　　闻言，邢了了就张牙舞爪地扑了上去。

　　陈心朵抱住邢了了，道：“他们这种工作，估计下了班就只能请你吃宵夜了，我觉得咱们还是先去对付吃点，待会儿回来也不迟。”

　　“不了，要不，你们饿的话先去吃，”在邢了了如导刀锋般的目光里，江挽月缩了缩脖子，很明智地补了句，“想吃什么吃什么，我报销。”

　　她们两个走了之后，江挽月又坐了好一会儿，却没看到林灯的影子。

　　她拦了个服务生问：“林灯呢？”
　　“哦，林哥啊！似乎有点急事，火急火燎地走了，就刚出门。”

　　江挽月瞪大眼睛：“去哪了？”

　　服务生被她突然放大的音量吓住了，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起来：“我……我不知道啊……”

　　江挽月闻言，眼圈立马开始泛红。
　　她被他放鸽子了，再一次。

　　服务生慌了神，看着眼前瓷娃娃一样的女孩子开始掉眼泪，忙补救道：“你……你别急啊……我去帮你问问，你等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