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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鼠猫】白玫瑰

      车行急,潸潸雨落,往来人行色匆匆。
      这种天气,你还是坚持要去?
      趁着红灯,男人将手搭在方向盘上,微微转头询问后座的友人。
      是啊!
      丁月华噙着微笑盯着窗外,这场雨来的很急,先前几乎毫无预兆,像是刻意阻止什么人出门。雨打在车窗玻璃上,和着大自然的节奏敲击,划下一道道水痕。
      是很急的事情?
      男人有些不解,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丁月华轻笑:还好。她看着窗外的行人,一瞬间闪神。
      不过可能要麻烦你先载我去花店。
      男人挑了挑眉:随你,反正今天我是来给你当司机的。
      说着眼角瞄到红灯变绿,重新发动车子,向着附近的花店驶去。

      等到丁月华抱着一大捧花回来,身上多少被浇湿了。她拉开车门坐进来,一边轻笑:
      幸好你的车座是真皮的,否则恐怕麻烦大了。
      男人不说话,丢给她一条干毛巾,眼角瞄到她抱进来的东西,是白色的,形状有些熟悉。
      白玫瑰?
      说话间车子重新驶上公路,擦着发梢的女子歪着头瞥去一眼,不答话。

      雨来的急去的也急,等到他们来到目的地,已是毛毛细雨了。
      丁月华推门下车,抱起那束白玫瑰花,走到面前的树林里。男人停下车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女子的背影,拔下钥匙跟着下车。
      丁月华一路上都没再说话,只是向前,一步连着一步。林中有片空地,远远能瞧见一块石碑立在那里,走得近了,却发现上面空无一字。
      那块碑很旧,看得出历经了风吹雨打,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年历史,它的后面甚至已看不出其他——
      男人第一次来这里,突然觉得也许自己不需要再往前了。他看着丁月华慢慢走过去,将那束白玫瑰花放在碑前,郑重的拜了拜。

      这是谁的碑?
      终于忍不住问出声,单纯好奇能让这丫头如此郑重的原因。
      一个朋友。
      丁月华笑的有些奇异,她蹲下身拆开束着花的带子,任由那些白色娇艳的花朵散落在墓碑周围。
      朋友?
      男人看着那块碑的成色,严重怀疑女人是不是在耍他。
      是。丁月华转过身,向他微微一笑。
      我知道旁边有家茶饮吧,一起去坐坐吧!若你有兴趣,我想讲个故事给你听。
      ……
      于是十分钟后,两人坐在茶饮吧内,一人点了一杯茶,静静对坐。
      我每年的这一天都会来这里。
      丁月华望着远处那片树林,神色怀念。
      你一定很好奇那究竟是谁的墓碑吧?
      男人搅动着面前的热茶:事实上,最初我根本没看出那是块墓碑。
      他说的是事实,毕竟那里除了那块碑,已经看不出其他。
      丁月华轻笑:这句话从你嘴里出说过,感觉还真奇特。
      男人只是笑,品了口茶:你不是说要给我讲故事?
      是啊!
      听他提起这个,丁月华的笑意渐渐消失,她转过头去,细雨迷蒙了视野,雾气慢慢侵润着玻璃窗。
      这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那时候有一个很出色的青年,他很出色,很温和,喜欢穿蓝衣,就叫他蓝吧。他在很年轻的时候就进入江湖闯荡,他是一个剑客。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同样出色的青年也出了道。他与蓝不同,个性桀骜,脾气很差。他同样也有极为喜欢的颜色,是白色,所以称呼他为白。

      男人点点头:很有意思的两个人。
      丁月华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先不插话?
      男人妥协的举起双手,微微扬眉。
      于是丁月华继续讲。

      那两个人最初相遇的时候彼此印象很差,因为某些——很好笑的原因。白看不惯蓝,蓝对白这个人也是不爽多过欣赏。所以他们常常打仗,像俩长不大的小孩,一点都没有江湖成名人士的样子。
      但是后来,两个人渐渐打出了交情,白似乎不是那么讨厌蓝了,蓝也向白伸出友谊之手,然后他们化敌为友。呵,以前打死也不肯两立的人,做起兄弟来却比任何人都来的坚定认真,他们一起出生入死,一起仗剑江湖——虽然因为有些原因,蓝不是那么自由,但是有对方的地方就是江湖,这句话是白说的。

      丁月华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儿,歪着头似乎在想些什么。男人没有打断她的思绪,只是静静为她的杯中蓄满茶水。
      水声还是惊醒了她的思绪,丁月华转过头来看看他,低声道了谢,捧起茶杯啜饮了一口,才又继续。

      其实他们经历过什么,只有他们彼此才最清楚。而后蓝认识的一个女子来找他,他和她过去有婚约。此时两人年纪都不算小了,于是女方前来委婉的询问婚期。
      但是蓝犹豫了,就在提出婚期这件事的时候,蓝一直看着白,白倚在门框旁不说话,许久女子看出有些不对劲,就低声问:
      五哥,有什么问题么?

      丁月华低低的说出那句话,整个人似乎都沉浸在故事之中,这样平常的一句话从她口中说出,莫名一阵沉重。

      她问的不是蓝,而是白,因为她看出蓝的犹豫与白有关。而后蓝给了她答案,他郑重的请求退婚,说这件事是自己的错误,辜负了她。然而他已心有所属,不能再继续这份婚约。
      女子很伤心,她无法理解蓝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然后白上前,拍拍女子的肩。他和女子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此时的举动就像是个慈和的兄长。
      然后女子感觉到什么,甩开白的手臂冲出去。

      丁月华说到这里又停顿了,她看到对面的男子欲言又止,仿佛心情很好的歪了歪头。
      你想问什么?
      男子想了想:你的意思是,蓝喜欢白?
      是啊,他们彼此喜欢着。
      丁月华似叹似笑。

      女子也是后来才确定了这件事,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所以不肯放手,宁可拖着三个人一起纠缠下去。白和蓝都很无奈,不愿轻易伤害女子,也不愿放开彼此的手。女子却已疯魔,她开始变本加厉的出现在那两个人身边,看着他们的举动。她的心渐渐扭曲,诅咒着白能够消失,期望着蓝能回心转意。
      但是接下来由不得他们儿女情长的纠缠下去了,当时发生了一件大事,白和蓝为了保卫国家,一同参与了那场大事。他们要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取得某些证据,交给当时的掌权者来制止叛乱。
      他们两个人一起商议,决定携手同去,无论是生是死,两个人一起总也不留遗憾。但是他们却不知道,那个商议的晚上,女子躲在窗外将他们的打算听了个一清二楚。
      等到第二天那两个人动身出发,她就偷偷跟在后面,谁也没告诉。
      结果是三个人进了那个危险的地方,女子始终跟在他们身后,一路上有惊无险。她亲眼看着那两个人身负重伤,却仍拿到了重要的证据,看到他们忘情的拥抱彼此,忽然觉得心被什么扎了一般。就像是在报复,她在后退时碰到了旁边的机关,将自己困进去。
      白和蓝其实早就发现她跟在后面,突然听到她的惊叫声,忙返身救她。但是蓝在救她的过程中中了机关后面的毒箭,命在旦夕。
      于是白就对女子说:丫头,我们之中你的伤是最轻的,带他回去让大夫救治。
      女子说好,她带着蓝走了几步,回头问白:你呢?
      白仰起头看看四周,说:我还有事,晚些时候一定会去。把他交给你,我放心。
      但是就在他们离开那个地方不过数十米,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女子转过头时,只来得及看到熊熊焚烧起来的大火,她等了很久,依旧不见白回来。

      说到这里,丁月华仰起头,似乎她就是那个时候的白,抬起头睥睨着四周,轻描淡写的说出我放心三个字。
      男人却看出她压抑在眼后沉甸甸的思绪,看到她张开嘴深吸口气,颤抖着双唇,压抑住眼中闪光。

      之后女子带着昏迷不醒的蓝回到安全的地方,有人来问白的下落,女子含泪回答,白不在了,和那个地方一起。于是所有人都明白过来,慌乱的慌乱,伤心的伤心,哭泣的哭泣,大夫一面救治着蓝一面咬牙,泪水一滴一滴往下掉。
      过了一段时间,蓝清醒了,但是因为受伤太重,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于是就有人告诉他说,是女子救了他。
      蓝很感谢女子,又得知他与女子有婚约,所以理所应当的和女子在一起。而女子恳求身边的人不要再提起白,那些知情人怜悯三人之间的感情,于是同意下来。在那之后,果然没有人提起白,蓝也不知道自己生命中有过这样一个人。
      然后蓝的伤慢慢好起来,女子开始准备婚礼,她很能干,也很积极,这场婚礼几乎倾进了她所有心血。而蓝却变得有些奇怪,他常常望着园中白色的蔷薇发呆,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女子开始担忧,她害怕蓝想起什么来,所以她趁着别人都不知道的时候放了把火,大火过后,园中什么都不剩下。
      而后终于到了结婚那天。

      丁月华端起面前的茶杯,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她的手在颤抖,只能用力握紧杯子,用力到指尖泛白。
      男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慢慢垂下眼,又替她续了一杯。
      茶虽然不会醉,喝多了也伤身。
      丁月华笑的有点勉强:没事,就快结束了,让我讲完。

      他们成婚那天,来的人很多,周围人山人海。蓝与女子一同走进喜堂,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周围的人不断说着祝福的话,女子在盖头下听着,欣喜难以言表。
      然而就在他们三拜前,周围忽然安静下来,很多人望向门口方向,竟然没有人喊出第三拜。
      女子看到蓝的衣摆转动,知道蓝也望过去了。她忽然觉得慌张,掀开盖头向那边望去,就看到一袭白衣倚在门边,就像当初那次,蓝拒绝她的那次。

      白?
      男子轻轻的问出这个字,丁月华苦笑。
      是啊,白。

      他就那样倚靠在那里,不言也不动,然后蓝就开始颤抖,像是站不稳一般。女子看到蓝的眼中全是泪水,他只是看着白的身影,一动不动。
      然后白说:夫妻交拜。
      蓝没有动,不管女子怎么去拉他都没有动。
      白就笑,看来礼未成。
      蓝还是不动,不知道他究竟是想起来还是没想起来。
      女子却忽然歇斯底里起来,她瞪着白,一遍一遍叫着白的名字,质问他为什么回来。她那时根本口不择言了,完全不记得其他,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白来了,要来抢走蓝,她会一无所有。
      但是白没有理会她,只是扬起下巴,轻声问蓝:我只问你一遍,留在这里,还是走。
      那周围都是认识他的人,听到他们的话一阵骚动,有人当场就站出来,嘲笑他们不懂得礼义廉耻,还有人说,白,你和蓝都是才俊,莫要自毁前程。
      蓝却在这个时候动了,他叫着白的名字,有些吃力,然后一步一步往前走,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眼泪就在这个时候掉落,砸在杯中茶水里,丁月华浑如未觉。她只是吃吃的笑:
      一步一步,他就那样走出去,就那样走出去。
      她接过男人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泪水。
      外面雨不知道何时已经停了,四处透着雨后的勃勃生机,丁月华抚摸着面前的茶杯,半晌没再说话。

      然后呢?
      男子等了半天不见下文,忍不住出声询问。
      然后?
      丁月华歪过头想了想,笑:我不记得了。
      男人睁大眼:没有结局?
      丁月华静默的笑,那笑苦的堪比咖啡。她只是转头望着外面那片树林,林中有她刚刚祭拜过的墓碑。
      许久之后,她只说:
      她误了他们一世。

      那之后白和蓝终究没能在一起,他们去了不同的地方,沙场征战,最后再也没回来。
      就像白玫瑰,一瞬间风华绮丽,而后尽数坠落。

      然而这个结局,是她所不能说的。
      ……
      半个小时后他们结账出门,彼此沉默不语,直到回到男子的车前,男子坐上司机的位置,说:
      丫头,不上来?还想多呆一会儿?
      丁月华低笑,打开车门,却发现后座上落了一支白玫瑰。
      是刚才掉的吧?
      男子看到她拾起的花朵,随口说了一句。
      也许。

      然后车子发动,丁月华坐在后座上,捧着手中的玫瑰发呆。在车子驶上高速公路前,她忽然站起身,将那支白玫瑰插在风挡玻璃前。
      喂喂,拿来祭拜的花放这里?
      男子似真似假的抱怨。
      丁月华不答,只是摇头。
      男子竟也没拿下那朵小巧的植物,由着它在那里静静开放。

      谢谢你陪我这一天。
      下了车,丁月华向着男子微笑:我今天很高兴,真的。
      男子弹了下她的额头,带些宠溺。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重新开始吧。
      他说。
      丁月华的眼泪再度掉了出来。
      嗯。
      她笑得异常灿烂。

      车子再度驶上公路后只剩下司机一个人,还有一朵幽然开放的白玫瑰。
      只有一朵,有些孤单。
      走了一段,他停下车点了根烟,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摸出手机按下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是我。
      电话通了,他说了一句,等听到对方回应,他扬起笑来。
      我说……一起去喝咖啡怎么样?我请客。
      那边的人很惊讶,隔着电话传来带笑的回答:你秀逗了?我们两个的关系没好到那个程度吧?
      男子抹了把脸:废话少说,去不去?
      那边干脆利落的回答:去!为什么不去?

      于是他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回白色西装的上衣衣袋内,随手弹了一下白玫瑰的叶片,带着笑意驶向约定的方向。
      也许,才开始也说不定。

      (完)

      后记:
      这是第一次尝试这类题材。
      其实这篇文的灵感来得很突然,原本在填一个很欢快的坑,顺手放歌来听,却忽然听到这首。
      陈奕迅的这首《白玫瑰》以前有听过,然而今天突然有了很大的触动,然后才写出这样一个短文。正好手里有歌词,翻来一看,就有了很大的感触。
      可以说,这篇文里两只前世的结局多少有礼教的关系,那个结局凝聚在月华的一句话中,所以是悲是喜早已点明。我曾试着去写那一段,但是到最后全部删去,因为根本下不了笔去描述。
      若以丁月华的视角来看,这样的结局也不是她能够心平气和讲出来的,所以所有一切尽数凝聚成一句话:一瞬间风华绮丽,而后尽数坠落。
      故事是用平和的基调去讲述的,但是那是一个很现实的故事。那样的背景那样的社会,甚至是那样的人生。
      然而故事始终只是故事,真正要抓住的,还是现实。
      和朋友讨论的时候说,月华能够记得,大概是因为那时的执念,但是那两个人未必会认为前世的遗憾要牢牢记住,他们相信的是生生世世。
      月华还沉浸在前世里难以原谅自己,然而那两个人尽管已经没了前世记忆,但他们已经超脱了过去,开始了新的起点。

      随时从现在开始,就是永远拥有彼此,不是么?

      ——传世青轩字
      己丑年乙亥月壬辰日戌时
      (公历2009年12月13日)

      白如白牙热情被吞噬香槟早挥发得彻底
      白如白蛾潜回红尘俗世俯瞰过灵位

      但是爱骤变芥蒂後如同肮脏污秽不要提
      沉默带笑玫瑰带刺回礼只信任防卫

      怎麽冷酷却仍然美丽得不到的从来矜贵
      身处劣势如何不攻心计
      流露敬畏试探你的法规

      即使恶梦却仍然绮丽甘心垫底衬你的高贵
      一撮玫瑰无疑心的丧礼
      前事作废当爱已经流逝下一世

      白如白忙莫名被摧毁得到的竟已非那位
      白如白糖误投红尘俗世消耗里亡逝

      但是爱骤变芥蒂後如同肮脏污秽不要提
      沉默带笑玫瑰带刺回礼只信任防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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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露敬畏试探你的法规

      即使恶梦却仍然绮丽甘心垫底衬你的高贵
      一撮玫瑰模拟心的丧礼
      前事作废当爱已经流逝下一世

      怎麽冷酷却仍然美丽得不到的从来矜贵
      身处劣势如何不攻心计
      流露敬畏试探爱的法规

      即使恶梦却仍然绮丽甘心垫底最美的姿势
      一撮玫瑰无疑心的丧礼
      前事作废当我已经流逝

      即使恶梦却仍然绮丽甘心垫底衬你的高贵
      给我玫瑰前来参加丧礼
      前事作废当我已经流逝又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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