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犬乱离人》狐狸糊涂28

12、江大嫂两头为难，憨索图羞见京娘

　　吕在山走了，可是他的身影却怎么也走不出京娘的心，有很多次，京娘都告诫自己，要收心，要对得住这时收留自己的好心人，可是情难自禁，眼睛里却老浮现着吕在山的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这么一来，京娘很多时候都处在发呆的状态。
　　这幅情形，江大嫂看的是清清楚楚，她在为姑娘可怜的时候，也只能叹息命运的无情了。
　　其实，江大嫂的心里也矛盾极了。一方面，作为女人，看到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为了一个对自己毫无情意的男人将自己折磨的日渐消瘦，她替京娘不值，她真想撺掇京娘去找吕在山，让她去找吕在山，就像他们汉人说的那样，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有妻子怎么了？有妻子也挡不住自己喜欢那个人的心呀，可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是一个女人，她也得为吕在山那个她素未谋面的妻子考虑，她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在她这里，她不能允许自己的丈夫有什么妾室，我们两口子日子过得好好的，干嘛横空里又多出来一个人？一个炕上只能有两个人，挤三个人算怎么回事？况且，一个女人独自在家支撑着一个上有老下有小的家的不易，别人不知道，江大嫂自己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也正因为是过来人，她才在心里佩服过吕在山的妻子，面对这样一个不容易的女人，自己怎么能放纵京娘跳进那个为自己所不齿的坑里，害人害己呢，所以尽管心里矛盾万分，可是在行动上，江大嫂还是站在了妻子的角度上。
　　“这女人，一个人操持家务真的不容易，尤其是上有老下有小，你不知道，前些年，当家的二老都在，索图又小的时候，我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江大嫂一边收拾着屋子一边对正坐在桌旁算账的京娘说到。
　　因为识字，所以江掌柜将客店的账目就交给了京娘。
　　京娘将笔停住，抬起头笑着对站在凳子上的干娘问道：“那您是怎么过来的？”
　　江大嫂把头一甩，“怎么过来的？算着日子过来的，每天早上，天不亮我就得起身给一大家子把吃的弄好，搁到火上，然后将洗脸水热好，放到后锅，然后就一个人扛着锄头去地里，头也不抬的干到太阳晒屁股了，这才直起身回来，然后吃一个人家剩下的锅底儿，紧跟着得收拾房子，这一忙完，就到晌午了，再去地里干一会儿活，等到时候差不多了，再回来给人家做饭，吃毕了晌午饭，下午不去地里，在家里得洗洗涮涮缝缝补补，到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再去地里干活，一直干到天黑实了才回来。这还算好的呢，有时候要遇到农忙，那连饭都顾不上吃。你不知道，那些年，这么大的一担笼草，我一个胳膊挂一个，跟玩儿一样，就掂回来了。”说着，江大嫂用手比划了一下。
　　京娘低着头抿嘴笑了，“您可真厉害。”
　　“那还用说，没办法，家里没男人就这样，什么活不得咱们女人做？总不能让老人跟孩子去做吧，别说我，就是吕先生的妻子，那在家也同样，就算不用跟我一样亲自下地，那不也得样样操心，光这心就能把人操的白头发呢。”这句话，江大嫂是有意说的。
　　果然，话音没落，只是刚提到吕先生三个字的时候，京娘脸上的笑就消失了。一时间，屋里的气氛登时冷了下来。
　　京娘低着头不再说话，而是直愣愣的瞅着眼前的账本，吕先生，吕先生的妻子，吕先生，吕先生的妻子……，这几个词语就像片子戏一样依次从她心里翻过。
　　江大嫂想要将冷清打破，可是转念一想，算了，还是让京娘自己好好想想吧。

　　京娘满腹的心思全投到了吕在山的身上，姑娘原本应该十分敏感的心被吕在山三个字占满了，以至于她忽略了另外一双投向她的炽热的目光。
　　京娘低头盘腿坐在炕上算账，忽然听到自己的门响了一声，她往门那边瞅瞅，没人。她低下头继续看账，门那边却又发出了声响，细细碎碎的，像是什么东西拖在地上划拉出来的声音。京娘再瞅瞅，还是没人，可是明明有声音从那边传来的，她心中疑惑，于是起身下炕，走到门边，先是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猛地一掀厚重的棉门帘，恰好对上索图那张因为拖着重物而憋红的圆脸。
　　两人均是一愣，京娘先开口问道：“大哥，您有事吗？”
　　索图呵呵笑了一下，将手中的东西交到一只手上，然后腾出一只手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一脸憨厚的说道：“我，我瞅你房子里面的柴烧的差不多了，所以就给你拿来了一些炭。”
　　京娘往他手中提的东西上扫了一眼，果然，是满满一袋的黑炭。京娘心中有些感动，要知道，炭毕竟是值钱的玩意儿，所以在江家，炭只是供前面客店里用的，自己家里的人从来都是舍不得用炭的，烧炕或者取暖用的不是秋天收下来的玉米杆就是冬天的烂树枝子，而现在，索图竟给自己拿来了满满一袋的炭，这多少让京娘有些动容。
　　“快进来吧，大哥，外面冷的。”京娘赶紧将索图让进屋来。
　　索图不好意思的笑笑，不过没进来，而是站在屋门口的台阶上使劲的跺跺脚，将脚上的雪还有沾上的煤渣子什么都抖落干净了，这才拿着那袋炭斜侧着身子进屋。
　　他那诚惶诚恐的举动，让京娘有些好笑，她不由的微微抿嘴一笑。
　　见到京娘的笑容，索图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不过幸好，外面天寒地冻的早给他脸上涂上了一层红色，所以他的脸红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索图低下头，不敢再看京娘，他把那袋炭放到靠门边的地方，然后从旁边拿过抹布，仔仔细细的将袋子上的黑色擦掉，这才直起身，垂着手低头站在京娘面前。
　　京娘请他进去喝杯茶，可他摆手道：“不了，前面还有活，我得赶紧走了，要不然让额娘看见我偷懒，会骂我的。”
　　京娘本来还想说什么，可是索图一转身就要往外走。
　　京娘赶紧跟上去，说道：“大哥，我这儿不用炭，那些玉米杆就行。”
　　索图头也不回的说：“玉米杆不经烧，啊，对了，”他转过头，看着京娘身后说，“那是额娘让我给你拿来的，你就放心烧吧。”说完，转身小跑着到前院去了。
　　京娘心中疑惑，不是说是他自己拿来的吗，怎么转眼就成了干娘让他拿来的？想到这儿，京娘乐了，这索图可真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