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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我的罗医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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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良又自卑的人往往有个共性,习惯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丁伯昂夹菜的手微微一顿,无奈摇头,想象和现实之间隔着一条巨大鸿沟。
照目前形势,Mateo教授两头忙碌,今天飞M城,明天来国内实验室,分身乏术的情况下,可能等到陈晨结婚生子,药物都不见得能上市。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丁博昂疯狂招揽人才,不仅仅为了加快新药研发。
制药人才的稀缺性,和诚聘博士过程中碰壁难处,让他意识到我国在药品研发方面的短板。
目前国内医院验测仪器,绝大多数为进口产品,自主研发生产器材,几乎没有。
药品价格,看病费用之所以居高不下,很大一方面原因归结为科技的落后。
他端起水杯,语重心长道:“人才放在任何时候,都是稀缺的资源,你说是吧,我的天才博士。”
博士淡淡一笑,着了丁伯昂的道儿。
本来他外出办完事,准备回公寓休息,哪知半路遇被坑蒙拐骗到游戏工作室。
“人才稀缺,有一部分原因,归结为某人不顾他人死活地挖墙脚。”
“如果你能来,我何至于退而求其次。”
“实验室一时兴起搭建的台子,能坚持三年不倒闭再来请我。”
“您放心,我们不仅能坚持三年,还能撑到三十年后。您两鬓斑白之时,实验室依旧□□。”
“最好是这样,说大话谁不会?”博士毒舌回应。
丁伯昂又倒了杯茶,喝酒似的一口闷下,压住心中即将爆发的沸腾怒火:“看到没,傲娇且犀利,以后你学成归来,可别像他一样出口伤人。”
陈晨点头,为丁伯昂夹菜,安慰他的同时,用目光小心打探博士。
今日刚好赶巧,博士半路遇到丁伯昂,被他拐来一起吃饭。
她十七岁的美好年华岁月,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惊为天人一词的含义。
上帝将一切美好都加注在博士身上,相较之下,反面对照组的她,显得弱小无力又狼狈。
陈晨:“你和罗医生相当于我的再生父母,无论出于感恩还是报答,我都会努力学习,为攻克肺高压疾病做贡献。”
她说的很小声,如偷偷窥探博士一样谨慎,虽然不易察觉,但还是被耳尖的丁伯昂听到。
他欣慰地拍拍陈晨肩膀,尽管大胆设想,一切皆有可能。
“嗯,”陈晨闷头吃饭,等她吃完拿着卷子到休息室做题时,看到提前离席的博士,歪在床上小憩。
为避免打扰他休息,陈晨又抱着卷子转身回客厅,轻微的关门声惊醒了博士。
他睁眼看到来人是饭桌上的高中生后,起床气消失了一半:“来都来了,就在这儿写吧。”
“会影响你睡觉,”陈晨声若蚊蝇。
博士笑了,老奶奶用双倍扩音器才能听到的说话声,和她做事蹑手蹑脚的性格,想吵到他都难。
“不会,”博士难得突发善心,“你有不懂的难题可以拿来问我。”
这让陈晨有点受宠若惊,丁伯昂三顾茅庐未能请到的天才,主动帮忙解题,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
“其实新实验室更需要你的帮忙。”
“你想让我去吗?”
陈晨点头。
“倒也不是不行。”
陈晨两眼放光,好像看到了希望,只见博士抽出两套试题,平摊在茶几上,和她进行比试。
按照考场上的规矩,规定时间内做完,分数高者胜出,如果博士输,他则自愿加入实验室。
反之,陈晨要无条件完成他提出的要求。
双方达成共识,定好闹钟,开始答卷,凭借记忆中的知识点,博士顺利完成全部解答。
天才称号实至名归,题目正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八,被扣掉的两分,是因为某道题答案不小心笔误写错。
“我觉得我应该让你一下,”陈晨在读生的身份,相对来说比较占优势。
公平起见,两分不算多。
博士惊讶:“这么好的机会,你愿意放弃?”
本着愿赌服输的原则,他愿意兑现承诺,加入实验室。
陈晨:“我不能占你便宜。”
“占我便宜?”博士大笑。
小女孩看着文文静静,不爱说话,但每次开口,比他还一针见血。
“嗯。”
“要不再考一次,重新比试?”博士提议。
陈晨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下午四点十五分,学校六点钟开始上晚自习。
“……”
所以讲到都快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困意席卷而来,罗星贝还是没能知道博士怎么加入实验室的。
丁伯昂耍无赖索要亲亲,预知后续发展,唯有亲亲才能解锁。
“姐姐我不想知道,”罗星贝蒙上被子睡觉。
就让答案留着在他肚子里生根发芽好了。
丁伯昂贱兮兮地钻进被窝,挠她痒痒,罗星贝笑的颠来倒去,忍不住投降,小鸡啄食似的在他脸颊落下一香吻。
“舒坦,”几个月未见的拘束感彻底消失云散,他的手脚跟着放肆起来。
罗星贝嫌弃地拍开腰间温热手掌,赶人回客房休息。
“不要,”丁伯昂立马改搂为抱,乖巧道出后续,“陈晨当时建议彼此各自满足对方一个要求,她希望博士助力实验室,博士则要求她每个月寄两袋玉米须茶给自己。”
聚餐当天,陈晨带来几包玉米须茶,她奶奶经常喝,里面有玉米须薄荷加胖大海。
清凉回甘滋味,极大程度低缓解喉咙痛带来的不适,就像陈晨给他的第一印象,舒服又安适。
“传说中的一见钟情,”罗星贝不忘提醒,“恋爱等到大学再谈,现在高中关键时刻,博士会不会打扰到她学习?”
“博士最近一直在帮陈晨解决英语短板问题,还幻想着陈晨能够考上他之前所在的母校,小师妹的称呼已经提前喊上,你就是瞎操心。”
“人家博士不像你,恋爱脑,”他只能待72个小时,回程机票订在后天,国内有个慈善晚会活动需要参加。
逗留M城的时间还没来回飞行时间长,多次往返积攒下来的航空里程,足够兑换好几张国内免费机票。
“这么久没见面,我实在是太太太太太想你了。”
宽大手掌抚过罗星贝面庞,梦里时常模糊的容颜,清晰地出现在眼前,眉眼轮廓随着指腹描绘,一一刻在心中。
“我也想你,后年开春,实验大概能结束,再坚持两年……”
“坚持不了了,”丁伯昂轻轻吻上她的额头,洋甘菊味道似有若无地飘来,“新换的洗发水吗?”
“嗯,超市搞活动,挺划算的,”罗星贝侧眼看他,不明其意,“对洋甘菊过敏?”
丁伯昂皱眉,哭丧着脸:“我就像那个被换掉的洗发水,因为异国恋,因为不能时刻陪在你身边,因为贪图新鲜感,因为……”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Stop多愁善感,”男版林黛玉,使罗星贝头疼。
“除非你答应我求婚,”只有昭告天下,罗星贝心有所属,名花有主,丁伯昂才能在恋爱关系中,生出安全感。
别人谈恋爱,女生寻找安全感,他们完全相反。
罗星贝思考,哪一步出了差错,以至于让他觉得揣揣不安?
难道因为Adam,他们最近很少闲聊,临床试验没日没夜地开展,同事之间除工作上的交流,几乎不说话。
其他时间,罗星贝干脆不出门,活动区域仅限客厅,书房,厨房,洗手间和床。
生活需要的物品和做菜需要的食材,全部网上订购,丁伯昂飞醋吃的慕名奇妙。
“订婚?”
意外又突然。
罗星贝坐起身,看着丁伯昂跑出去,又飞跑回床边,举着亮闪闪钻戒,颤抖着声音喊她名字。
“罗星贝,我……”
第一次喊全名,拘谨又正式,丁伯昂我了半天,到底还是转口改称罗医生。
罗星贝偷笑。
“别笑,正经的。”
“好好好,我不笑,”罗星贝捂嘴。
看得出来她忍的很艰辛。
丁伯昂没辙,无奈深吸一口气,憋在心里许久,久到快要开花结果的心意,终于脱口而出。
“我以前说过我爱你,我觉得还不够,我将会永远爱你,只爱你,生命在遇到你的那一刻,被赋予真正的意义,我想做你的论文,你的研究对象,你的小白鼠。”
后面提前组织好的长篇大论,突然卡壳。
他停顿片刻,不是忘词的原因,温情,直白表露心意语言,早已刻在脑海中。
人就是这样,有些时候,心里想说的话如波涛江水,着急往外倾诉。但在喜欢之人面前,高低起伏情绪,在开口的那一瞬间被抚平。
苍白的语言,融化在罗星贝眉眼弯弯的笑容里。
“……所以,我想和你携手同行,陪你赏四季,品佳肴,看烟火。”
好的,坏的,丑的,美的,全都想和你分享,想你在身边,每时每刻。
但我深知我不完美,自觉配不上你。
“你愿意接受一个虽然有点小钱,长得帅点,脑子灵活点,但身体有点不好,爱你入骨的人求婚吗?”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自夸。
罗星贝不可否认:“你确实相貌出众。”
丁伯昂挺直脊背。
“但好看,有钱和健康相比,显而易见,后者更重要。”
脊背突然又塌了下去:“我知道……”
丁伯昂举着钻戒,不知所措,过于幸福美好感情,错让人生出我也可以拥有的幻觉。
“是我唐突了,分不清恋爱和婚姻的区别。”
“我眼睛高度近视,”罗星贝附身往前。
“嗯?”丁伯昂后退一步,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罗星贝起身从柜子里拿出包包,她平时上班背,里面放着三小瓶药:“我胃不好,三餐不定,来M城后,更加离不开药物。”
“这次过来见你,发现你瘦了很多,”小胳膊越来越细了,工作狂忙起来的样子丁伯昂见过,吃饭像是打仗,随便扒拉两口。
有时候一天下来,能吃碗泡面都是好的。
“还有前两天我腰疼,同事帮忙检查出来腰肌劳损。”
“应该是累的,需要多休息,”丁伯昂觉得,凡是牵扯不到心肺方面的问题,都不是大毛病。
“嗯,”罗星贝重新放回包包,蹲下与他对视,“你是不是感觉,得了肺高压,天都要塌了。”
“是的。”
“小孩子被抢了心爱玩具,也会觉得天要塌,”罗星贝皱眉,胃疼的频率,日见增多,“我很疼,我像孩子一样觉得天要塌,可是有你在身边,痛苦好像被分担出去一部分。”
丁伯昂惊讶,突入其来的转折,让他有些懵。
“走,我带你去医院。”
罗星贝摇头:“假如时光倒退几十年,或者几百年,古今中外把巫术当成治疗手段,靠土方子看病,祈祷神佛,保佑病人康健时,一个不起眼的小毛病,都能威胁到生命。”
随着医疗技术水平的提高,腰酸背痛腿抽筋,头晕乏力犯恶心等小病,再不是难题。
“层出不穷的药物,可以缓解身体不适,但真正能够治愈完全康健的疾病,你见过吗?”
“感冒算是吧?”
“感冒好了,你能保证今后不再感冒了吗?”
丁伯昂像她一样摇头。
事实上,疾病往往伴随人的一生,罗星贝胃疼,腰酸,也没什么好办法,除非她辞职,专心养病,但这不现实。
“这世上,那么多人,谁能保证自己健康一生?能被发现的疾病,就有攻克的机会,虽不能彻底消灭,但相比以前,现在好很多了不是吗?”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罗医生,道理我都懂,”丁伯昂越是被安慰,越是担心,“停,你别说了,我明白了,我愿意跟你谈恋爱,直到你找到结婚对象,我会自动退出,只要你幸福,即便陪着你的人不是我。”
“真伟大啊,我应该像你学习,”罗星贝吐露心声,“我三十了,在小孩子眼里,我就是老阿姨,面对你时,我有年龄自卑,但我一直端着,没有说出来,总说你年轻不懂事,我有一段不愉快的感情经历,你亲眼目睹,这些全是不美好回忆。”
每个人都有狼狈不堪的一面,在心上人面前,我们善于展现美好的一面。
“那不是你的问题,罗医生,在我眼中,你永远是美好的,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好吗?”
丁伯昂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明明很悲伤,却还是忍不住要安慰她。
“看来你不明白,”罗星贝重新坐回床边,“你我都一样,生病不是你的错,失恋也不是我的错,但疾病和感情,使我们痛苦过。”
丁伯昂:“是你治好我……”
“唉,你还是没懂,”罗星贝干脆从他手中接过戒指,自己给自己戴上,尺寸刚刚好,“珠光宝气,瞬间不想拿听诊器,写病历,做手术了,我应该去做个美甲来做陪衬。”
“这,这是,这是同意了?”丁伯昂不敢相信,激动情绪使他心跳加快,“你平时话少,突然讲这么多,又是在求婚环节,我心虚,第一反应,又要被拒绝。”
谈恋爱可以,结婚不行。
多说无益,语言果然是苍白无力的。
罗星贝晃了晃手上戒指戒指:“我答应你的求婚。”
又轻轻在他额头落下一吻:“但是如果你总抱着自卑心态对待感情,我想今后我们的相处应该会很困难。”
“不困难,不困难,”他起身对着窗户呐喊,“我娶到了世界上最优秀的医生,最漂亮的女人,我不自卑,我开心!我超级开心!”
‘汪,汪汪,汪汪汪……”
隔壁邻居家狗狗疯狂回应。
“好宝宝,明天我给你买狗粮吃。”
“我替他谢谢你,”罗星贝赶紧关上窗户,“可不兴喊啊,在喊下去我得拉着你登门道歉了,小朋友。”
“嗯?老婆叫我什么?”
“丁小朋友,丁同学,丁少爷?”
“不要,刚才还建议我自信面对感情,轮到自己时,仍把年龄当作偏见。”
丁伯昂双手叉腰,终于能找到机会,明目张胆在罗医生面前拿腔作势,可把他牛坏了,同样的话,换个关键词重复一遍:“如果你总抱着年龄的偏见对待感情,我想我们今后的相处应该会很困难。”
“哦?很困难,”罗星贝两只娇嫩小手揪住他的耳朵问,“现在还困不困难?”
“疼疼疼,”丁伯昂龇牙咧嘴笑。
“问根本没用力好吗?”
“用力也没关系,我担心你的手会被累到,以后咱俩闹矛盾,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扇自己,”他取下大钻戒,重新单膝跪地求婚“我想亲手为你戴上。”
“世界很大,人间嘈杂,爱你的心从始至终,未曾改变,我爱你,我的罗医生。”
“我也爱你,老公。”
丁伯昂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你,你你 ,你叫我什么?”
“老公,”罗星贝脸红,“不喜欢?那我继续叫你小朋友好了。”
“何止喜欢!我简直爱死了好么!”丁伯昂起身压下,粗重的喘息打在罗星贝绯红面庞。
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着问:“可以吗?”
“嗯。”
爱和被爱在熄灭的暖黄灯光中,点点升腾,丝丝渗透,直至情意如水汇入江河。
谁说黑暗常常与冰冷恐惧为伍,有你陪伴,亦能炙热如火,照亮漫漫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