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足风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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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陆家跟万家倒是真的热热闹闹地定亲了——是定亲，不是成亲。陆青舟说自己要入仕做官，等到他功成名就金榜题名的时候再来风风光光地迎娶万重珊，让天下人都知道，她万重珊，是他陆青舟此生此世唯一的女人。
没错，陆青舟向她许了诺，发了誓，承诺自己今生今世都只娶她一个，万重珊不管他后面说了怎样毒的话，看着他的眼睛，平平静静地说：“如果你碰了别的女人，就别再靠近我，不必抱歉，不用内疚，那一刻开始，你就不再是我的夫君，这一辈子我们都不用相见，我们做陌生人。我会忘了你，开始新的生活，我的人生也不再有你的位置。我万重珊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陆青舟抱着她，信誓旦旦地说他绝不负她，她看着他纯净的眼，不是不信，是不敢信他太多，当年她的娘对他爹，是否也有此一问，得此回答？
算了吧，她该满足的，毕竟这一刻，他向她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心是的确真的。够了吧，够了吧。
万重珊靠在陆青舟的胸前，轻轻地舒出一口气，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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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青舟收拾行装去了京城。
科举考试的日子定在八月，还有几个月的时间，陆青舟说他想今年先考一次试试，不行的话就留在京城，好好准备明年的科举。
他走的时候已经是三月了，县外那片桃花全开了。纷纷扬扬的一大片粉色飘在风里，陆青舟一袭白衣，带着书童和马车立在县门外，弯着唇角，眼睛独独看着万重珊一个人。她的心，一下就软了涩了。
“我很快就会回来娶你的，带着吹唢呐打小鼓的迎亲队伍，骑着骏马，穿着新郎的喜服，正正式式，热热闹闹，让你这一辈子都只能做我一个人的重珊。”
她在桃花林边红了脸，垂下头，绞着衣角，然后光明正大地仰起脸看他：“嗯，我等你来，然后把你变成我一个人的青舟，这一生一世，都不要分离。”
那年的桃花林那年的阳光都美到像梦境呵，它几十年如一日地立在那里，看游子从家乡离开，远去不回头，看断肠人由异乡归来，疾奔不回头。送走了爱情，等来了伤情。
万舒离眯着眼看着这对依依惜别小儿女，又扫一眼把自己的袍子攥的不成样子的元岸笙，轻轻笑了一声。当年他在这里送走了自己心上人的花轿，送走了旅行的云氏夫妇，迎回的却是那个女子的病亡，跟他身边这个窝在他身上流口水流得好生肆意的娃娃啊。
“云昭白，把你家侄子抱回去，他口水染坏我第三件白衣裳了，这颜色真的不好洗啊，他都十岁的孩子了睡觉还流口水，你也不管管。”
“知道难洗你就别穿了，还在这儿臭美。人家认你是他爹呢，我哪里管得到，你自己处理，站这里看不清楚，我凑近点看戏去了。”
是啊，戏啊，人生还是一场戏啊。重珊跟青舟现在的表现也依旧像是一场大戏，谁知道爱情得有多深才抵不过生活、时间跟性格的摩擦呢？谁知道呢？
万舒离没有看完他们的离别，浅浅地笑，微微带着怜惜与叹息，抱着云翩翩往回走，走过那些同样在唱戏与看戏之中的寻常路人。
有几个人能记得他曾来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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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流到秋，春流到夏，桃林结果都结了一遭了。万重珊过了十七岁又过十八岁，陆青舟过了十五岁又过十五岁半，再下来，就是元岸笙的生辰了。
往年他的生辰总是跟万府其他人一样那么办的，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一顿饭，加一碗长寿面，各自准备份礼物，就行了。可是今年不一样了，今年元岸笙也十八岁了，可是他到现在都没有收丫头没有说自己想娶谁家姑娘。
万家的大大小小或旁敲侧击或开门见山地问过，他都笑着说现在想先立业再成家。
元岸笙这两年是帮万家做了很多事，饭馆的进货、管账、收债、招工、扩大他都做都有板有眼，管起来比万大老爷更清楚。这样一个人才谁不想要？万大老爷甚至跟万夫人合计，要不要让他娶了万重珊的妹妹万静澜，入赘万家，然后接手万家的饭馆酒家，正经做个管事人。
这么看来他能边成家边立业，静澜有了个好归宿，万老爷也能退位让贤当个轻松的幕后老板。一举三得不是？可是元岸笙就是不答应，他说他自知身份低贱，配不上万家二小姐；他说他暂时不想考虑儿女私情，万二小姐嫁给他会受委屈；他说他可以很好地处理公事，却没法那么处理家事；他说他也可以终生不娶，就给万家做工，还了他们的再造之恩。
总之就是他不能成家、不想成家、不愿意成家。
万二小姐也是有脾气的人，撇了嘴说他看不上她，她还看不上他呢，第二天就找了自己的心上人来提亲，轰轰烈烈地办了喜事，把自己给嫁了出去。
万二小姐成亲挑的吉日就是元岸笙十八岁的生辰。万重珊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后花园的亭子里乘凉，夜色如水月光如银，染得他的衣裳也跟月光织成的一样。
“岸笙，可算找着你了，你怎么跑到这么后面来了？不去喝酒？厨房的郭厨子没见着你可着急了，他好不容易做了一碗平生最得意的长寿面你居然不在，他那个表情，你真该看看！”万重珊笑着，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是吗。”元岸笙轻笑，“我只是觉得外边太吵了，我也不太会喝酒，就没出去了。其实每年吃不吃面都是一样过了生辰的啊，只不过不太对得起他的一番好意而已。”
她瞄了他一眼，吃吃地笑：“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
见他点了头，才环视一圈凑过去小小声道：“如果你今晚出去喝酒了，爹娘他们就会趁机灌醉你，然后让小叔叔把你拖进房，把云昭白找来那个丫环扔你床上去，然后就生米煮成熟饭了……我也是刚刚偷看到大球揪着小叔叔的衣服问他什么是那个春……药才知道的哦……”
万重珊看见他眼睛睁得很大很大，好像很惊讶的样子，心里就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得意洋洋地抿嘴笑，没想到元岸笙居然还能继续睁大了眼有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道：“那你能不能去偷偷拿一壶酒来，我把自己灌醉，然后你看看我喝醉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有过激行为，等我酒醒了在告诉我。这样以后我也知道少喝了。”
这孩子，长大了这么多，也就这个时候还能让她有自己是姐姐的感觉了。
她一时兴起，掐住他嫩嫩的柔软的脸，揉啊揉的，越揉越喜欢，那感觉跟摸她家小弟的脸一样，她玩得都想扑过去亲一口蹭几下了。
“来，叫声姐姐听听，叫声姐姐我就放过你，你这么久一直不叫我姐姐，都是‘你’啊‘你’的，一点都没礼貌，要记住，我只比你大一个月也是大，你要好好地当我的弟弟我才能疼你，知不知道？”
“是是是，我的姐姐，好姐姐，你就快去吧，别让人看见了，我在这里等你。”他说着，就往外一个劲推万重珊，脸上挂着安定温柔的笑，看起来很宁静。
万重珊笑应着跑远了，没有回头，没有想到回头。
他说了他在这里等她，就会一直在这里等她的。
只要，只要她总有一天记起来要回头看看他，就算是当弟弟，也还会再看看他。
少年的心事像月光一样铺了一地，两者都似覆水，覆水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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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酒拿来了，就这么一点，还是陈年的女儿红，爹给二妹藏着的，你悠着点喝啊，很容易醉的，像我，三杯就倒了。”
万重珊拿着从地窖里搜刮来的酒兴高采烈地跑回来，她还记得带了两个酒杯，很小很小一个，她觉得这种的喝起来慢，喝酒要喝快了醉的也快。
元岸笙拍开酒壶上的红纸封，给她也倒了一杯，自己捏了那么小小的一个酒杯在指头上有点好笑：“我说你啊，我本来就是要喝醉了看效果，你让我用这么小的我什么时候才能醉？”
她瘪了嘴，道：“我怕你醉了我一个人扛不动你。”
“傻呀你，你不会去叫人的？说我借酒消愁醉倒了被你发现不就成了？不行！我房里有阴谋！这样吧，我喝醉了你就拿桶水来泼醒我，我自己去洗个头洗个澡不就好了，反正这天气也不至于生病。”
万重珊琢磨了一会儿，细细地记下，点了头，自己捻着那个小酒杯说：“你再给我倒一杯，平常这酒我喝三杯倒，两杯就没事。”
他依言，又给她斟了一杯，自己就举着酒壶，直接喝了。
今天的月亮很漂亮，万重珊小口小口啜掉一杯，咂咂嘴，舔第二杯的时候抬起眼看他，月亮底下元岸笙仰脸的样子更好看，清亮的酒液溢出他漂亮的唇角，顺着脸廓一路滑下，滑过他尖尖的下巴，滑过他的喉结，滑过他线条优美的颈部，一直进到白色领口的内衬里去……
万重珊忽然就想脸红，别别扭扭地一口喝掉女儿红，慌慌张张站起来说：“我先去拿桶水来！”走了没三步就往地上倒了。
元岸笙接住她了，看着她在自己怀里酡红着脸酣睡，有些哑然失笑：平时万重珊就喝过米酒，这可是十几年的女儿红，她那样的酒量第一杯就该倒的了，居然还能撑一会儿。
他就这么抱着她，细细地，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慢慢低头，轻吻在她眉心，暖笑。
你说你会当我姐姐，会一直疼我一直关心我的，我说我会在这里等你的，你要记住，你都要记住，我在等你，我一直都在等你，重珊。我的，重珊。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足风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