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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柳絮因风起 似是故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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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文才身份高贵,行事又雷厉风行,品状排名还次次第一,很快便成了尼山书院名副其实的老大,身后一帮小弟整天跟着众星捧月地献殷勤。
庾妙作为亲室友,自然也被迫成了其中之一。
这日,王山长宣布贤名远播的才女谢道韫要来尼山书院授课,要学子们夹道迎接。
路旁的马文才负手而立,望着远处的车马仗队嗤之以鼻道:“一个女人家,能教的了我什么?”
一旁的庾妙暗想,女人家怎么了,女人能顶半边天,没有女人,能有你么。不过她可不敢表现在脸上。
王蓝田倒是立马谄媚地接腔了:“哼,她不就会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吗,若非她是丞相侄女,哪轮得到她来教咱们啊!”
秦京生一脸八卦地道:“听说啊,这谢道韫至今28了,还未婚配呢!别人28岁早就相夫教子,共享天伦了,她这个年纪还在抛头露面,怕不是长得太丑没人要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秦京生面容俊逸,为人却八卦得很,喜欢背后嚼舌根和打小报告,还因此害得庾妙的零食被陈学监没收了,她对这人意见不小。
见他如此诋毁这位千古才女,庾妙着实听不下去了,美目圆睁地瞪着他道:“秦京生,这28岁还有人死,你怎么不去死呢?”
“你!”秦京生被气得够呛,随后他又一阵讥笑:“庾妙,你怎地开始维护这素未谋面的谢道韫了,你难道看上她了,想做这谢家的乘龙快婿?”
庾妙双手叉腰,指着他道:“就算我仰慕谢先生,那又如何,不像某些跳梁小丑,给人提鞋都不配!”说着她还朝秦京生吐了吐舌头。
“你!”这个庾妙还真是牙尖嘴利!秦京生被她说得面红耳赤下不来台,作势上前就要推搡庾妙,却被马文才抬手挡住,瞪了回来,庾妙见状得意地躲在马文才身后朝他翻白眼。
此时谢道韫从步辇上缓步走下,身后还跟了几名婢女侍卫。
"谢先生,有失远迎,快请。"王山长上前迎接,陈学监看到谢道韫后,眼里直放光,也赶紧屁颠屁颠地上前打招呼。
谢道韫颔首回应,她身着浅绿色绣金线暗纹的锦缎长袍,外罩白色飘逸纱衫,乌黑柔顺的秀发用一支绛蓝色的丝巾随意挽了个发髻,一缕垂在额角。
她的五官清丽绝俗,皮肤细嫩如脂,眉若弯月,杏核眼,朱颜樱唇,一颦一笑都透漏着一股成熟与优雅的魅力。
庾妙看着她缓步走来,使劲揉了揉眼眨了几下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谢道韫,长得竟然跟自己前世意外去世的亲姐姐庾娆一模一样!
姐妹二人由妈妈一手带大,庾娆大她三岁。从小她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姐姐后边,虽然庾娆表面上很嫌弃她这个跟屁虫,可对她却是实打实的好,二人吵吵闹闹一路长大。
可天有不测风云,姐姐在她24岁本该风华正茂那年,却在初春的刺骨寒风早早凋零了。
彼时一种可怕的灭顶之灾席卷全球,而庾娆则作为一线医生倒在了岗位上,庾妙甚至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周围人都不明所以地窃议起来。
"庾妙见过谢先生!"庾妙擦掉泪痕,平复了许多后,赶忙跑去上前行礼,除了梁山伯、祝英台和荀巨伯也来上前行礼之外,其他学子全都不为所动。
有几个想过来的,也全都看着马文才的脸色不敢上前。
谢道韫笑着颔首致意,上下打量了一下庾妙,看着她的眼神中带着欣赏,这让庾妙很是开心。
众人将谢道韫迎进了学堂,马文才和他的跟班们才姗姗来迟。
庾妙见马文才对谢道韫一脸怠慢的样子,不屑地冷哼一声,然后继续将手支在桌上,盯着谢道韫出神。
马文才见庾妙不理自己,不满地皱了皱眉,他也并未说话,而是坐在了庾妙的身旁,翘起二郎腿,拿了块她桌下的蜜饯,咬了一口。
庾妙见马文才吃了自己的蜜饯,心中更是愤怒不已,恨不得一巴掌拍在马文才的嘴上,可惜她不敢,只好将自己的书本拿过来放在膝盖上,护好桌下的零食。
谢道韫虽看出了这帮人对她的无理和轻慢,却也没说什么,而王蓝田这厢却先开口刁难了:“学生请教谢先生,自古以来,女子无才便是德,你一介女流,理应早早婚配,相夫教子,如今却恬为人师,教一帮顶天立地的男子做学问,却毫无愧色,是何道理呀?”
谢道韫从容不迫地道:“女子中不乏惊才绝艳者,男子中粗野鄙人也不在少数,做学问看的是学问高低,以性别定尊卑,岂不荒谬?”
庾妙回头对王蓝田小声说了句:“说你呢,粗野鄙人!”
王蓝田被气的够呛:“你!哼,”他冷哼一声,拂袖入座。
下一秒庾妙被身旁突然起身的马文才吓到了,他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对谢道韫似乎很是礼貌地拱手道:“学生不才,想同谢先生请教一下女子的三从四德。”
庾妙就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
谢道韫说:“所谓三从,从法从心从文,所谓四德,文武治齐,你有何见教?”
马文才不慌不忙地开口刁难了:"谢先生,你明知我刚才所问的问题是女子的三从四德,三从指妇女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而四德指的是妇德、妇言、妇容、妇功,这几条之中,你又遵循了哪一条呢?"
马文才的这番话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庾妙见马文才咄咄逼人的样子,在底下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马文才,我们是来学习诗词歌赋的,不是来听你胡扯的!你不要为难道谢先生!"
马文才却瞧都不瞧她一眼,继续不为所动地道:"谢先生,我说的可有不对?"
谢道韫见他说的振振有辞,一时间也找不到反驳的言语。
"马文才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说出一些道理,谢先生就要照着做吗?"庾妙急得站起来,出言维护谢道韫。
"......我不是说了吗?这几条皆为女子的三从四德,谢先生难道不是女子吗?"马文才脸瞬间黑了不少,他没想到庾妙竟然会为了一个刚见面的女人忤逆他!
"你胡说八道!我们这是在课堂上,你不要胡搅蛮缠。"
"即便我胡搅蛮缠,你能把我怎么样?"马文才俯身盯着庾妙,冷冷开口。
"道歉!你马文才向谢先生道歉!"庾妙气的大喊。
"庾妙,你不就是个马屁精吗?有什么资格让我向她道歉!"
此时梁山伯也站起身来:“文才兄息怒,你这道理确实略失偏颇,落入俗臼了,谢先生生父已然仙逝,无从从父;谢先生尚未婚配,又何来从夫一说,更遑论从子了!”
一旁的祝英台拍手赞到:“山伯说得好!这三从四德,名为礼教,实为枷锁,将它无端置于女子身上,根本不合时宜!”
“闭嘴!本公子同谢先生讨教学问,关你梁山伯和祝英台什么事!”马文才回身指着他二人道,此二人总是与他唱反调,他快要不耐烦了。
庾妙知道事态严重,急忙拉住马文才的胳膊温言劝道:"你不要冲动,我们快向谢先生道歉。"
马文才狠狠甩掉庾妙的手,气势汹汹地道:"庾妙,你给我听清楚,你若是再敢惹恼我,休怪本公子翻脸无情。"
说完,他转身出了学堂,留下一堆学子在里面七嘴八舌地窃窃私语。
庾妙见马文才走远,赶忙追了上去。
马文才看见她竟然追了出来,心中不免有些得意,他故意放慢脚步等庾妙追上来,等庾妙气喘吁吁地停在自己的面前时,他又不屑地冷哼一声,昂头目不斜视地大步朝前走去。
他身高腿长的,步子迈得很大,庾妙根本跟不上他,心急之下大喊:"喂,马文才,你等等我!"
"以后不要叫我马文才,叫马公子吧!"马文才回过头,语气很是生疏。
庾妙见他终于停了下来,连忙跑过去拦在他的面前:"你为什么不肯向谢先生道歉!"
马文才听她如此说,气不打一处来:"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求我向她道歉!"
这庾妙竟然为了一个刚见面的女子忤逆他,真是岂有此理!
庾妙听他这么一说更是气结,但是她还是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怒火,好言好语道:"你不要这么幼稚,这里是书院!"
马文才冷哼一声,扬起头来:"庾妙你也知道这里是尼山书院,不是你家!我想说什么做什么,你通通管不着!"说着他就想绕过庾妙往外走。
庾妙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中又急又气。又想到庾娆,她忽然觉得很难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看着就要掉下来。
这时候马文才终于停下脚步,他见庾妙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心中竟有些不忍。
"男子汉大丈夫,你哭什么!我同她道歉,行了吧。"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
庾妙听他愿意道歉,立刻擦掉眼角的泪拉他回去了。
马文才狐疑地瞧了她两眼:这小子的眼泪怎么说收就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