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轻云故

12、云境

　　原本已经过于沉重的气氛，在傅晴月的三言两语下化解，傅晴月担心再有什么话刺激到常洵，于是便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带着霍寻炀一同离开了。

　　而留在原地的池声却有些不解的看向常洵，在眼下这个地方，只有他是最了解常洵的人，所以他并不会认为常洵那番笃定的话是自我安慰，“你怎么知道你的家人还活着？”

　　常洵的目光落到池声身上，似有些无奈的开口道：“我是在五百年前被尤奚大人带回去的。”

　　池声听到这话，自然不需要常洵再多解释什么了。

　　如今还是几千年前的光景，一切都还未尘埃落定，即便曾经有多少难以言说的遗憾，他也依旧可以在这里弥补。是他先入为主，被霍寻炀他们带偏了思维，才会忘记了时间回到了一切未开始之前。

　　这个疑问被解开，池声又想到前不久刚遇见的那个人，“先前你所说的三灾和八难，究竟是什么？”

　　“其实关于他们，我也并不了解，只是在一些古籍中看到些许。”常洵斟酌着着说道，“三灾和八难是灾厄手下最难对付的两大护法，他们和帕缇兰涅一样，以人心所俱之物为食。当初灾厄能够轻而易举摧毁人的意志，其中也不乏他们的助力。”

　　“后来帕缇兰涅被封印后，他们的力量也都被压制，但也并非常人能够匹及。”

　　“那为什么不能将他们与帕缇兰涅一同封印？”池声有些不解的问道。

　　常洵听到这话，拧着眉过了好半晌才说道：“他们的身份有些特殊，又手握关系人间灾祸的权柄，所以就连神明也无法左右。当初神明也想过改变这一规则，可后来才发现，他们身为外来神明，根本无法改变。”

　　池声听着常洵的解释，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层来。想到刚刚面对八难时，感知到的那股威压，心中也不免期盼不要再和他正面对上。

　　至少如今的他和这个人对上，是没有丝毫胜算的。

　　·

　　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池声和常洵都再没有遇到魔物，也可能是一直呆在了住处，并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

　　不过也因此，池声和常洵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到尤奚，相反的是，傅晴月和霍寻炀倒是时常来找他们聊天解闷。

　　尤奚因为战争刚刚结束，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处理，所以便让傅晴月和霍寻炀两人陪陪他们两人。

　　时间久了，一番相处下来，几人也都对彼此有了了解。就像池声发觉傅晴月的确待人热情，霍寻炀却并非表面那般不近人情。而霍寻炀也在相处中，逐渐放下了对池声和常洵的敌意。

　　偶尔闲暇时，常洵也会坐在小院中发起呆，有些迷茫的看着院外的景色。他之前在朦金城时，尤奚并不管这些事，整个慈黎国的人的安全都牵系在他身上。他习惯了那样的生活，现在一闲下来反而难以接受。

　　就在常洵陷入回忆中时，肩膀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有一道声音自他身后响起，随即声音的主人坐在了他的身旁，“在想什么？”

　　常洵偏头看过去，霍寻炀眼下正坐在他身侧，可目光却落到了远处的矮山上。

　　“没什么。”常洵收回目光，答道。

　　霍寻炀低笑了一声，随即在常洵不解的神情中，扭头对上了他的目光，“是想家了吧？”

　　常洵张了张嘴，想要否认，结果就被霍寻炀截住了话头，“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我刚到这里时，也总是想家。不过后来我也知道，那些都回不去了，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我的家人。”

　　常洵默然，不再试图解释。

　　霍寻炀拍了拍常洵的肩以示安慰，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道：“对了，你们整日呆在这院子里也无聊吧。尤奚大人说这些日子魔物已经没有先前那般猖獗，你们也可以出去了。只是别走得太远，以防魔物躲在暗处。”

　　“尤奚大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常洵迟疑了一下，终是开口问了一句。

　　霍寻炀一顿，随即有些不确定的挠了挠头，说道：“尤奚大人早已安排好大家的事务，眼下恐怕也没有其他的空闲职位。”

　　眼见着常洵的眸光暗淡了下来，霍寻炀又有些于心不忍，当即便说道：“我帮你问问吧。”

　　“不必了。”常洵摇了摇头，“我知道。”

　　说罢，常洵便不再说话，起身离开了原地，留下霍寻炀一人在原地，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知道什么了？

　　发呆归发呆，今天的工作也还是要做，霍寻炀在原地想了片刻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后，就没有再纠结这件事，起身拍拍屁股走人了。

　　可即便是常洵拒绝了他的话，晚上在向尤奚汇报工作时，霍寻炀还是在尤奚问起常洵和池声时，和尤奚提及了这事。

　　“最近那两人如何，一切都还好吗？”尤奚虽然这么问着，可是头却依旧盯着案前的那些信件。

　　这些信中有较远的城外汇报近况的，还有一些是其他神明商议，如何压制住那些时不时还会出现的魔物。

　　“都还好，只是……”霍寻炀应了一声，随即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尤奚。

　　“只是什么？”尤奚追问道。

　　“常洵问我，您这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霍寻炀挠了挠头，难得的有些不知所措，“可是我也并不了解您的安排，就只和他说您这边的职位已经安排妥当。我看他似乎有些失望，所以才想着来问问您。”

　　听到这话，尤奚才抬起头来，似乎是有些意外，挑了挑眉问道：“他想要什么样的职位？”

　　“他没说，不过想来应该是想留在大人身边的。”霍寻炀想了想当时常洵的神情，兀自猜测道。要说和常洵相处了这么久，对他没有一点偏心那也是不可能的，如果真的能为常洵争取到轻松的职位，他也乐见其成。

　　尤奚听到霍寻炀这话后，像是认真思考了片刻，可是也没有给霍寻炀一个准确的答复，只是说道：“行，这事我知道了，我会亲自和他说的。”

　　言至于此，霍寻炀也不再多言，行过礼后便辞别了尤奚。尤奚会有自己的思量，常洵的请求该如何处理他已经传达到，后面就与他无关了。

　　霍寻炀他们的屋子与池声他们的屋子是在同一个大院子中，围成了一个四合院的形式。霍寻炀回到院子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屋外的池声。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弦月的轮廓已经显现，却肉眼可见的黯淡，一如此刻的大陆一样。

　　霍寻炀左右看了看，没有见到常洵的身影，于是便走到池声的身边，在他身侧的台阶上坐下，“常洵呢？”

　　“他在自己的房间内。”池声答道，“你要是找他的话，直接去他房间就行。”

　　“我不找他，就是问问。”霍寻炀摇了摇头，道。

　　池声有些奇怪的偏头看了霍寻炀一眼，张了张嘴像是想问什么，可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你来这里已经有月余，可曾想过之后的打算？”霍寻炀见池声不再说话，便又主动问道。

　　池声摇了摇头，其实说起来，他到如今也还不知道到底要该怎么做，才能得到尘世方碑的认可，才可以回到后世的慈黎国。

　　“你以后应该还会离开吧？”霍寻炀的唇角微扬了扬，即便是问话，却听出了笃定的意味。

　　池声意外的看向霍寻炀，“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因为我能感受到，你不属于这里，你想要离开。”霍寻炀这般说着，却没有在意池声眸中的震惊，顿了顿后又自顾自的说道，“但是常洵却不一样，他想要留下来。”

　　池声想了想常洵的情况，也点了点头，“不错。”

　　“果然如此。”霍寻炀笑了一下，随即又道，“你什么时候离开？”

　　“大概还要很久吧。”池声的思绪被拉远，在霍寻炀想要继续追问之前，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时候不早了，你也忙了一天了。”

　　提醒的话点到即止，霍寻炀也明白池声不想再聊下去，于是主动道：“那我就不打扰了。”

　　两人互相道完别，霍寻炀便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独留下池声一人重又看着星空发起呆。

　　这边霍寻炀刚刚回到自己的房中，不一会儿就被人敲了敲门。

　　“谁啊？”霍寻炀朝着屋外喊了一声，心中却猜测是不是常洵见到自己回来，所以来打听情况。想到这，霍寻炀心中也忍不住想着到底该怎样和常洵说清尤奚的意思。

　　可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屋外的人就已经给他答复了：“是我。”

　　并非常洵的声音，这让霍寻炀心中没来由的松了口气，他快步起身走到门边，替傅晴月打开了门，“你怎么来了？”

　　“没事就不能来吗？”傅晴月嗔怪的看了一眼霍寻炀，随即便毫不客气的从霍寻炀身侧的缝隙里挤进了屋内，找了个位置坐下后，才缓缓发问，“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