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诱咒法》王筠温

60、雾拢未来

　　带着人来的是老张，他不知道找哪个旅行团借了两辆车过来，还顺带着找人家要了个导游。

　　“都站着干什么啊？等着冻死在这里吗？”人精一样的老张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五个人之间凝固的气氛，只能是动手一个个的把人往车上推。

　　越野车的爬坡能力很强，后备箱的空间也很大。被带来的导游看着他们这群人大包小包的行李，勉为其难搓搓手，“要我给你们的行李腾地方是可以，但是我们自己买的装备不就没地方放了吗……”

　　言外之意过于明显，老张长长叹了口气，“你们的装备花了多少资金你结算一下，到时候我给你报销……再给你加三百块钱的导游费！”

　　贺翠微在他面前站着，老张心疼自己的钱，用力拍了下他，“人都找到了还不开心？上车啊。”

　　贺翠微视线一直跟着杨素尘动，这会儿看见他被陈祺搀扶着上了第一辆车，跟着就要上去。

　　老张正打算等着那个导游上车，刚这么往第二辆车的驾驶座上一瘫，就看见车旁边站了两个人。

　　木白和小女巫在他车窗边上。

　　老张一皱眉，“我要在车上抽烟的。那辆车没坐满呢，你们几个吵架了？”

　　结果没等到两个人的回答，第一辆车驾驶座上的导游听见后座贺翠微叫他开车，一脚油门就出发了。

　　这下子，他们两个就只能坐在老张的车上了。

　　贺翠微的手一直拽着杨素尘的衣袖，像是生怕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只是他的黄粱一梦罢了。

　　杨素尘不会不知道他的想法，从头到尾也没睁开过眼睛。等车开出去半个多小时了的时候他才想起来问坐副驾驶上的陈祺。

　　“你跟木白程玉他们之间是不是有点什么事儿？”

　　他自己的直觉是绝对准确的。木白原本是个跟陈祺相见恨晚的人，要是换了以前，坐车的时候两个人也是不会分开坐的。

　　按照杨素尘的设想，应该是他们五个人坐在同一辆车上才对。实在不行也是他和贺翠微跟老张一起，他们三个单独跟那个导游一路。

　　结果这一下子直接给分开了。

　　贺翠微有些诧异。他发现三个人之间关系不对是因为他当时虽然不在场，却也不读了剩下珊个人这几天的相处状况的。

　　杨素尘居然刚回来了一晚上就能发现这些了。
　　陈祺稍微侧了侧脸，看着后视镜中的第二辆车。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很明显吗？”

　　贺翠微扯了扯嘴角，“刚才老张都来问我你们几个为什么吵架了，你觉得呢？”

　　“跟以前的事情有关……也算不上吵架，毕竟我们几个还没敞开来聊过那件事情。”

　　陈祺把头转回来，盯着车窗外面的雪景发呆。

　　“可能就是流年不利吧。你们两个知道木白的家庭情况吗？”

　　杨素尘回答，“他爷爷是教会的会长，他是揽月门的人。剩下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在他旁边的贺翠微张口接话，“你是说，你们两个之间的氛围跟张运前辈有关？”

　　听见贺翠微说出张运的名字，陈祺几乎是下意识的就颤抖了一下。“嗯。不知道有没有跟你们提过，我哥……在很久以前就失踪了。”

　　后座的两个人听得很认真。

　　“我在小女巫的大梦一场中知道了一件事情……我哥他加入教会了。”

　　“就在前几天，我因为青稞酒的副作用陷入幻境，小女巫守在旁边的时候。”他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手指无意识的蜷缩了两下。

　　贺翠微跟他的反应差不多，听见幻境的时候就把脸转向杨素尘了。偏偏杨素尘没看他，问陈祺道，“然后呢？”

　　“木白的师父……也算是养父吧。以前被人教会的人杀害了。而那个杀害他师父的人就是……”

　　他沉默了很久，杨素尘都以为陈祺不会再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了。

　　终于，在轻咳了一声之后，陈祺还是开口了，“是我哥。”

　　总归是要面对的。就连对着别人都说不出来的话，那到时候又该怎么跟木白坦白。

　　杨素尘没说话，贺翠微却在这时候张口，“要是木白打算报仇的话，你要怎么办。”

　　陈祺皱了皱眉——也只是皱眉而已。他脸上的表情很冷静。

　　“以命换命天经地义。”

　　“那你会让他这么做吗？”程玉看向自己右手边的木白。

　　车窗反射的雪色在他眼眸中轮转。

　　“不会。以前的事情我做不到原谅，当然也不会原谅。但是……他哥归他哥，又不是他陈祺把刀子捅进我师父身体里的。”他看起来很轻松的样子，小女巫心里清楚这是他这段时间拷问了自己内心无数次而得到的答案。

　　两辆车上的人都没再说话，七个人紧赶慢赶的出山。

　　路上有一处地方发生了雪崩，索性几个人都没有什么事情。等他们行驶到藏区边境处的一个小镇中时，外面晴朗了三四天的群山又开始下雪。

　　“谁去再找一趟次曲？”贺翠微刚洗完澡，在饭桌上问在座的剩下四个人。

　　杨素尘这两天已经把他们几个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都问清楚了，但他自己不打算再回到那个小镇了。如果可以的话，他这辈子甚至都不打算再踏足这片群山。

　　木白拿筷子夹了片羊肉，“我去吧。”程玉看着他也没说话。

　　大家接着吃饭，可两分钟之后，陈祺却也跟着开口了。

　　“我跟着你去。”

　　原本有些破冰的氛围又一次降至冰点，木白倒是一脸的无所谓，“没拦着你。”

　　程玉被陈祺临时培训了两三个小时，已经初步掌握了给伤员杨素尘换药的步骤方法。于是他们三个就在小旅馆修整着，等再次进山的陈祺木白两个人回来。

　　木白这会儿已经很无语了。

　　陈祺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几乎是跟着他前脚踩出来的脚印在走路。有好几次他准备停下来绕过前面的坑时，都会被身后的陈祺撞得一个趔趄。

　　“你要干什么？”忍无可忍，他终于转身，发起了进山两天中第一句由他主动开口的对话。

　　陈祺迅速站定，“我是想跟你说，我知道你那天都听见了，你要是想让我偿命或者干什么你就告诉我，我不会拒绝的。”

　　他的想法很简单，自己跟木白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也是并肩作战，能交付后背的队友。只要木白想的话，他能主动补偿，并且尝试修复两个人之间的友情。

　　木白愣了一下，然后右手握拳举起来，朝着陈祺的脸挥过去。

　　在肌肉记忆和条件反射的作用下，陈祺稍微抖了一下之后闭眼。但他马上停下了动作，就这么站着等木白锤他。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反倒是木白的声音从他面前发出，“我跟你哥打起来了你帮谁？”

　　这回轮到陈祺诧异了。没等到拳头却等到了个堪比“你妈跟我掉水里了你救谁”的问题。

　　没有思考很久，陈祺慢慢说出了一句话，“我做不到看你伤害我哥哥。所以如果真的有那一天的话……”

　　他睁开了原本闭着的眼睛，直视木白有些棕色的瞳孔。

　　“我不会插手的。”他说。

　　实际上，陈祺心里想的答案绝对不会是这个。

　　他的真实想法是——只要能再见到陈安一眼，他就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死在他面前。

　　已经被陈安抛弃过一次的陈祺早就无所谓了。

　　握住的拳头没被他松开，木白仿佛听见了陈祺的后半句话。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陈祺，“我会救你的。”

　　听见他的回答，陈祺终于笑了起来，抬手跟木白碰了个拳头。

　　“别让我找到他。”

　　只要陈安不出现在他面前，那么这样和谐温馨的梦幻泡影就不会被打碎了。

　　次曲收到自己丈夫已经出不来了的消息居然也没有多痛苦，只是带着麻木的眼神看了陈祺和木白一眼，“知道了客人，感谢你们费心。”

　　这一次的礼数和招待依然很周全，只是她心里已经没了那把火。

　　窗外落日垂西天。

　　“老三，你快回来吧！我就知道他的那帮朋友很靠谱啊哈哈哈，素尘找到了！我让他过段时间回家一趟？”

　　三长老在手机这头笑道，“不用，年轻人嘛，让他在外面闯荡就好了。这孩子要是自己懂事，就会自己回家看看你的。我过段时间就回来，再在外面潇洒一会儿！”

　　电话被挂断，他身后忽然传来赵无那干瘪的公鸭嗓。

　　“见过会长。”

　　三长老——准确的来说，是娑罗教会的现任会长郑昌平把手机放进兜里，背对着几乎不带暖意的藏区落日转身看向赵无。

　　“之前布置下去的棋子可以启动了，你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