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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皇长子来得很突然,或许是收到了信息赶来的。
      “风明来了。”慕芜好像早预料到他会来,半点不惊讶,待其进门后同他介绍道:“这位是鬼鸧侯,名唤江渊。此次便是他来出面。”
      当朝皇室姓楚,皇长子单名一个清,字风明,不仅生为长子,其生母还是如今的皇后——若是照常理而言,太子便板上钉钉是此人了。
      然而逢着大事总归要出点岔子才是人生。
      楚清生母被封为皇后之前、当朝皇帝尚在潜邸的时候,曾有一位民间出身的正妻,后来那位病逝,却遗下一个年幼楚清不过三四月的儿子,正是如今的二皇子,名唤楚瑾。
      帝王登基后,先是将那位已故的正妻追封了后位。正在大家都以为继承大统的要是那位二皇子的时候,他却又将楚清的母亲封为皇后。
      于是低头放眼当下,长子背后靠着京城望族,次子生母又是如今帝心白月光。一时之间,谁也说不准这二位谁更有希望一点。
      除他二人外,尚有三四皇子。前者乃是和亲公主之子,早就退出了这场斗争,平日观花逗鸟好不闲趣;后者则是今天这场宴席的主办人,其生母位列四妃之一,出身斩鬼人家族。
      鬼族与人族关系说不上差,但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千余年以前,东陆有三十二国,具是人族领导,鬼族不是没有部落大宗,但终究不成气候。然而后来南方一处小国政权更迭,兵败身死其中的一对王子公主一个化妖一个成鬼,将妖鬼统领起来意图报复自己的兄弟,才有了如今的妖鬼政权。
      曾有人族帝王归天之前说,谁将妖鬼收入囊中,谁便是真正的东陆之主。为着这句话,后世帝王多少对于南方那片土地有些觊觎之心。其中有一个忽然想起当时还是民间组织的斩鬼人。
      当时的斩鬼人不过是民间组织,主要是防止流窜的妖鬼干扰平民百姓的生活;参与者大多是些脑子热心也热的年轻人,稀里糊涂被收编入了朝廷。之后的斩鬼人便成了某种介乎政治与信仰之间的道具,影响力比较之前小了不少。
      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斩鬼人影响力多年来持续减小,也还是有其根基;四皇子若是想利用他们成为民心所向,并不困难。
      江渊平素不关注这类事,然而事关相邻政权易主更迭,想全然不了解也难。更何况鬼族本身对于这些事情就有自己的打算,花残之前在会议上分析得头头是道,他再怎么划水摸鱼也不得不听进去一点。
      只是如今见了楚风明,不管心中记得多少掠过种种,面上都是客客气气地作揖行礼:“皇长子殿下,久仰。”
      “鬼鸧侯也是,当真闻名不如见面。”楚风明也向他行礼,“我听蓬枯说起过你很多。此次四皇弟邀约,谢您专程赶来。”
      “不用如此。如今我们该算是盟友了。”江渊瞥了一眼慕芜,“或者该说,从很早以前就是了。”
      慕芜似乎是觉察火烧来自己这边了,笑吟吟退了一步:“在下想起来,宫宴要携去的礼物尚且没有清点过,还容我再去检查一二。”
      他说着,当真退了出去。留下江渊并楚风明二人在他屋内眼对眼,很是有些尴尬。楚风明觉察,便搜刮着话题来寒暄。
      “他同我讲过,说他该算你兄长……然而如今见面便晓得,您确是鬼车鸧鸆。”皇长子斟酌着措辞问,“冒昧,这又是如何定下来的?”
      这两人怎么都哪壶不开提哪壶。
      江渊心里翻个白眼,对于楚风明寒暄的能力产生了质疑,嘴上倒是好好答了:“说来草率了,当年我们几人背着大哥想要定个排行,然而有人记不清自己生于何时,有人不知故乡与此地年岁如何换算,最终想着还是抓阄决定。”
      “慕芜运气素来不错。”
      楚风明轻笑:“确是一桩趣闻。”他没有问江渊口中“大哥”是谁,大约也是从他的谋士那里听来了什么。
      江渊打量他,忽而神使鬼差般开口:“且容我冒昧,不过是好奇。只是,纵然眼下这件事先前并没有策划,是得知司天身份才迫于无奈走的一步棋。然而无论如何,四皇子定然受我们波及。你……当真没问题?”
      楚风明闻言一滞,再看他片刻,苦笑着道:“人们总说最是无情帝王家。生在这里为了夺嫡做出来什么都不奇怪才是人世之道。你们兄弟如此亲近,是稀罕事,也是好事。”他语气颇为真挚,甚至流露出几分钦羡,江渊便也意识到自己也选错了话题,正想要带过去,却听见楚风明又说:
      “不过我不免好奇,蓬枯何种来历,才能与百年妖鬼异兽走得这么近。”
      皇长子语调又恢复了先前那种平常语调,有捎带了些好奇的意思在里头。然而江渊又不傻,自然听得出好奇是假,反而那语中真正带了点试探意味,多少是生了疑心,当下小心了几分,斟酌措辞:“他既然看重你,想来不介意我告知你此事。”
      “详细我讲不清,也不应由我来讲,只是该说,他的事都是母神抉择,是造世者天意冥冥。”
      楚风明看他神色愈发有了审视味道:“母神千二百年前归于荒土,众生皆知。”他迟疑一下,“纵然创世伟力无极,到底已是前尘事,如何干涉蓬枯人生?”
      江渊侧头看他,一双红瞳里情绪复杂,唯独鲜明的是恼怒:“大荒众生尚且不老不死不灭,也不过是神造物;更何况那是造世者。干涉一人人生于她又有何难?况且……”他语速很快,正说着,忽而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一时息了声。
      “你似乎很是信任她。”楚风明虽不知他为何骤然停下,但也分辨得出情绪并非作假,然而他只来得及评价这一句朦胧不清的,便也察觉到了慕芜归来的声音,转而说到:“你来得急,所以应当携带过去的赠礼由我们先安排好了,你稍后带过去就好了。”
      慕芜推门而入,似笑非笑在他们中间看了一圈,仿若察觉先前话题并非这一个,却没有任何表态,只是道:“礼物点完了,该出发了。”

      四皇子尚未及冠,没有字,单名一个“和”。
      虽说不过是私宴,他却邀请了各方势力的人,也应允自己的兄弟请他人来。除却三皇子有意规避,借口身体不适没来,其余在夺嫡中有一席之地、或参与或站队的可都来了。事情发展到这份上,再看不出所谓宴席的真意便不免有些愚钝了。
      往前十年,帝王是断然不会允许这种多少带了点结党营私的宴席举办的。然而今非昔比,当今帝皇已然是年过半百,对于自己的子嗣这种争斗早没了约束的心思,甚至有可能借着机会观察自己这些孩子。甚至去的路上慕芜报了几个职位,说这几处安排了皇帝的人,纵然不知道是谁,谨慎为人总没错。
      他们到时距离宴席开始尚有一会儿,楚风明带来的人将带来的礼品一一拿上——那些是几个装饰颇为精美的木盒,封得严实,不知其中究竟有什么。
      楚和同几人在厅内交谈,见他来了便抽身而出,过来行礼问候:“皇兄。”
      楚风明回了礼,四皇子才又道:“这位看着似乎并非京城中人,敢问阁下是?”他说话时朝着江渊,眼珠在他脖颈上狰狞伤疤中溜了一圈,显然是在问他来历——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看人眼光也算准,毕竟江渊既非京城住户也不是人。
      他递得一手好台阶——就算他不问楚风明也是要想办法把他存在给抖出来的。
      楚风明于是顺坡下驴介绍道:“这位是鬼族鬼鸧侯,与我乃是友人,此次赶巧他在京城,便邀他一同前来了。”
      江渊作揖:“四皇子殿下安好。”
      四皇子还礼,道:“鬼鸧侯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无碍,殿下不必。”
      礼毕,江渊又开口,“我此次前来叨扰,备了些薄礼予殿下。”这是先前与慕芜商议好的。
      身后的侍从闻言,其中一个上前将盒子呈来,江渊取下打开,“还望殿下……惠存。”
      他并非有意卡顿那一下,只是盒中物是一雪白翎羽,五彩流光纷转,凡人见了再迟钝也晓得不是俗物;而在江渊眼中,那根翎羽分明散发着浓郁的大荒气息,显然是他同类身上取下。
      他忍住当即质问慕芜的冲动继续道:“此物乃是大荒凤鸟翎羽,得之受则其庇佑。”
      四皇子没太追究他那诡异的停顿,只接去郑重谢过,便捧着盒身不自觉摩挲,许是在揣度江渊意图,气氛一时凝滞。
      他发觉,又开口欲说些什么,却有一侍女疾步而来,附在四皇子耳边不知讲了什么。楚和闻言神色微动,转而向楚风明道:“大皇兄,下人说二皇兄快到了,不如我们一同去见?”
      他二人走远,江渊转而向慕芜:“这是什么?”
      慕芜笑道:“我以为你该比我了解。”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慕芜叹气:“背后个中种种复杂,时候未到。放心,没有任何一个你的同族在这件事情中受到伤害,这东西是我靠着她的人脉拿来的。”
      江渊沉默,片刻后却又道:“大荒和人间久来一直封锁,独我一人通过了那罅隙到达此处。”
      “你拿出了大荒的翎羽,踏雪门掌门被大荒的存在盯上。”
      “慕蓬枯,这事不可能那么简单,你知道多少最好都告诉我。”
      慕芜摇头:“总有事情不可说。”他道,“阿渊啊,有些事情时机未到就是不可说……不过,这么多大事中有一件是我可以告诉你的。”
      他声音很轻很轻,好像生怕被旁人听去了:“司天在我们中间或许是巧合,但是对他们的战争开启是必然的,阿渊。否则我与你又为什么要在这里?”
      “神和人有一战,这是早在一千二百年前就已经决定了的。”
      “不然圄牟为何而死,江山有情为何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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