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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从前悲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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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圜在殿内站了许久,知道外侍传来话:“公主,皇上在外面想见您。”
“让他进来。”琅圜坐在椅子上。
木桓进来之时便是这副场景,琅圜悠哉悠哉坐在那里喝茶,他攥紧双手,他并不是没有眼线,只是无论如何打探,都寻不到林辞究竟在这里遭遇了什么,连尸身也未曾寻见。
他明白,这便是玉琅圜做事的风格,斩草除根。
可再恨又有何用呢?玉玺如今尚在玉琅圜手中,大燕上下太平昌盛,没有旱灾水灾,人人安居。连那平日里最为迂腐的老臣都对她挑不出毛病,只能对她的嚣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自己,这个真正的皇帝,本该万人之上,却被她死死压住,偏偏玉琅圜似乎什么都与自己过不去,连林辞……
木桓微微俯首,随后跪了下去。“皇姐,桓儿知错。”
琅圜见他一脸乖顺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他如何不清楚此时的木桓在想什么,若不是知晓他对自己的滔天恨意,可能真的会被他的乖顺所蒙骗。
“哦?皇帝何错之有?”
琅圜轻品着茶,余光之中去看到他攥紧的双拳,在心底暗自摇了摇头。
到了这种时候,还是没有学会悲喜不形于色。
“皇姐,桓儿不该为一介妃子而荒了朝政,更不该忤逆皇姐,桓儿知道,皇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桓儿着想,请皇姐原谅桓儿。”
“皇帝,先起来。”琅圜并未说其他的话。
“皇姐若是不原谅桓儿,桓儿便不起。”一句似是小儿般赌气的话从木桓口中说出,琅圜惊了又惊。
她很清楚的记得,木桓小的时候一旦犯了什么错怕被父皇责罚,都会哭着来找她,上来就跪在她面前说好些话,她常说:“桓儿是皇子,怎可随意与他人下跪。”
那时的小木桓只是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阿姐怎的算是他人,若是阿姐不愿意帮桓儿,桓儿便不起。”
琅圜拿她没辙,只要不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都会替他求情。
记忆中的小木桓逐渐与眼前的木桓重叠琅圜才恍然会神。她善观色,所以此时木桓因迟迟未得到回应而愈加难看的脸色虽只有一瞬,却还是被他捕捉到。
没错,此刻的木桓确实是耐心快要耗尽。
他羞愧于自己作为一国之君还要求得他人原谅,又恼怒于自己如此放低姿态那人却没有任何回应。
琅圜只觉得讽刺,“桓儿起来吧,皇姐原谅你。”
她眼底一片清明,琅圜明白,那个她发誓要一辈子保护的小木桓,已经在这漫长的纷争之中,与她渐行渐远了。
“皇帝既已知错,便先回去吧,以后不再犯便是。”她忽的没有任何兴趣,神色怏怏的,只是冲他摆了摆手。
见她神色不悦,木桓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欲要离去。
“桓儿还记得灵起山后山的那片花海吗?”
琅圜忽得说出的一句话,使木桓身形顿了顿,但只是一瞬,便神色如常的迈开步子继续走,“皇姐说笑了,那年灵起山大火,整座山都烧焦了。”
直到看不见木桓的身影,琅圜才缓缓挪开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她下意识的问出了这句话。
灵起山是他们曾经最喜欢的地方,依名字就可辨得,此山有灵,轻雾缭绕,满山翠绿,终年不变。而灵起山的后山,是漫山遍野的野花,叫不出名字,却密密的织成花海,似入仙境。
那时候木桓会轻拉着她的袖口,缓缓在这花海中行走,他说:“我要寻得最大最漂亮的花送给阿姐。”
说这话时,他眼里亮晶晶的,像是藏了星星一般。
琅圜问他:“为什么要送给阿姐呀?”
面前的人个子不高,看她需得仰头,走个路喜欢扯她的袖口,可就是那般小小的人,说起话来眼里有光:“阿娘说我以后会娶全天下最好的女人做妻子,我一想这不就是阿姐吗。所以既然是阿姐做了我的妻子,我自然要给阿姐最好的,让别人都羡慕阿姐。”
她弯下腰,保持与木桓差不多的高度,“那好,阿姐等着木桓来娶。”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说话要算数。”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说话要算数。”
……
胸口的位置一阵疼痛,琅圜不禁皱起眉,可是后来呢?
后来啊,灵起山起了大火,整座山都烧焦了。
有人说,那是天降的惩罚,不然为什么即使大火灭了数年,灵起山上还是寸草不生。
而他们在花海中许下的东西,如同那些花一般,在火海中,统统化作灰烬,再也寻不见了。
琅圜的那句话始终存于木桓脑海里,任他如何驱赶都忘不掉。
木桓有些悲哀。
灵起山,确实很美啊。
他眼神凌厉起来。
可美又如何呢?
自从那年他烧了灵起山,山上至今都没有再长一物,漫山皆为焦土,一座灵山,最终成了世人眼中的荒邪之地,再无人愿意踏足。
他满腔恨意,却依旧要与琅圜虚与委蛇。
一国之君,政事却首先要尊了他人意愿,连玉玺都不能拿在自己手中,没有实权,心爱的女人都守不住。
“哨潦。”木桓开口。
无声息的,一黑影出现在木桓眼前,单膝跪地,一只手撑在地面。那黑影起身,双手抱拳:“君上。”
木桓眯起了眼,“你去查,八年前将军府灭门一案的其他线索。”
“是。”黑影消失,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木桓揉揉眉心,他拿起笔,在宣纸上飞快的写着,力使得大,墨将这纸浸透,晕染开来。
三个字,占了整张宣纸。
“许琅圜。”
京城将军府许氏琅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