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白墨1999

16、第十六

　　叶紫姗宿舍共有八名女生，她热情地把白楚凡介绍给了大家。虽然姐妹们在开学时就互相了解过，也听她讲过自己的男朋友，但是现在亲眼见到高大帅气的白楚凡还是让大家着实惊艳了一下。看着叶紫姗揽着他的胳膊依偎在一旁，她们纷纷称赞他们是天生一对，简直不要太般配。一阵羡慕嫉妒的唏嘘之后，大家撺掇着要叶紫姗请客，就好像她平白无故得了天大的便宜，不出点血都有失公平、不能平民愤一样。叶紫姗特别开心，她手一挥说:“好好好~中午食堂我请客！”“耶~”宿舍里一片雀跃。
　　白楚凡和大家相熟了以后，便从背包里取出他从西川带来的特产小吃分给大家，女孩子们对好吃的东西自然没有抵抗力，她们开心地接过去并连连夸赞叶紫姗的男朋友太体贴、太会疼人了。大家边吃边聊，因为叶紫姗曾经和大家吹过牛，说她男朋友唱歌很好听所以大家硬是起着哄让白楚凡唱了首歌才罢休。
　　午饭的时候，叶紫姗履行承诺请宿舍的姑娘们一人一份20元的套餐外加一个大鸡腿。算上他们自己，这顿饭花了两百多元，是叶紫姗一个月生活费的四分之一。女孩子本就有许多花销的地方，这每个月一千元的生活费真不算多。
　　下午还有课，叶紫姗和白楚凡刚见面自然舍不得把他一个人丢在宿舍，便要求他陪她一起去上课。好在下午的课是公共课，大教室里同专业的同学一起听课，本就不互相熟识。临出门的时候，她变魔术般从柜子里取出一件新买的白色羽绒服让他试试。
　　白楚凡很惊讶:“你什么时候买的呀？”
　　“那天我们一起去逛商业街，我看到它觉得你穿上肯定特别帅，就买了。放心，尺码肯定合适，我还专门找了一个和你差不多的人试过的。”她笑颜如花地帮他换上，左三圈右三圈地看了半天:“嗯，真合适，好帅！”说完花痴般地盯着白楚凡。看得他都有点不自在了:“行啦，别看啦，像个女色狼一样。”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
　　“嗯，你完了，跑不了啦！”说完她突然踮起脚亲了白楚凡一下，然后亲热地拉着他的胳膊出了宿舍。
　　天空很蓝，空气中略带着寒意却很清新。他俩并肩走在被行人踩得有些实的雪地上，叶紫姗开心得像个小孩子，时不时故意拉紧白楚凡的胳膊打几个冰出溜。突然她收起了笑容，一脸骄傲地挎住了他的胳膊，并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
　　“怎么啦？突然这么严肃。”白楚凡转过头奇怪地问。
　　“看见刚才过去那个人没有？”她小声地用目光给他指了一下刚刚擦肩而过略胖的一个男生。
　　“嗯，看到了。你同学啊？”
　　“他呀，刚开学的时候追求过我，我说我有男朋友了他还不死心。今天看到你了，估计自惭形秽，彻底放弃了。”说完她又停下来拉着白楚凡认真地端详了下，感叹道:“我家楚凡最帅了。”
　　“呵呵，你这花痴的毛病是好不了了。”白楚凡开心地取笑她。
　　“那就不治了，反正治好了看到你还得旧病复发。”叶紫姗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明眸皓齿很是可爱。
　　“哈哈哈，亲的。我也是同病相怜啊！”说完他也认真看了看她，学着她的口气感叹着:“哎，还是我家姗姗最好看呀！”
　　她鼓起嘴:“讨厌，你竟然学我。”说着假意掐了一下他的胳膊:“还学得那么丑。”说完又一脸幸福地跟他挎在了一起。
　　教室里已经坐了大半的人，最有优势的后排已经座无虚席，前面中间的位置空着，仿佛是中年谢顶的地中海。他们俩没得选，只得坐在了这头顶最亮的位置。这堂课是普通心理学，老师在讲台上认真授课，教室里聊天打瞌睡的却大有人在。老师突然顿住，扫视着台下的同学们。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反倒让大家集中了精神，纷纷抬眼看向讲台不再有人说话，睡觉的几个人也都张开了惺忪的眼睛，茫然地四处张望。
　　“马上期末考试了，就你们这个听课状态，怎么能考得好？”他顿了一下：“刚才我说的问题，哪位同学能回答一下？”
　　老师的目光就仿若夏日午后灼热的阳光，听课的同学们则好似大田里被晒蔫了的作物，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不敢与老师的目光接触，生怕点到自己。
　　“那这位同学你说一下。”老师注意到坐在最显眼位置的白楚凡。
　　“我？额....”白楚凡茫然地站了起来。
　　“对。你来说一下培养良好的性格的要素。”
　　叶紫姗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手心里都是汗，现在她的心情比他还无助：怎么就偏偏选他回答问题呀？完了完了，这下可把楚凡给害惨了，就不该坐在这么显眼的位置的。
　　只见白楚凡镇定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然后抬起头：“我觉得要有良好的性格，需要注意这几个方面的培养：首先是要有优秀的榜样，要树立典型让人耳濡目染；其次是要加强政治教育，养成好的行为习惯；再就是建立良好的风气，比如校风、家风，让大家一起互相监督互相学习；还有就是要针对不同性格特点的个体因材施教......”
　　坐在他身侧的叶紫姗原本因为内疚低得几乎要挨在课桌上的头随着白楚凡的陈述慢慢抬了起来，然后转脸看着他，目光中充满难以置信，刚才的紧张和内疚一扫而空：哇塞，这也太厉害了吧？他都没学过竟然能答得八九不离十！
　　“好，不错不错。请坐吧。看来还是有认真听讲的同学的，你们以后都要往中间坐，在后面能听到什么？”老师满意地冲着白楚凡按了按手，示意他坐下。
　　“喂~”等白楚凡坐下，老师讲课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叶紫姗马上掩着嘴歪着头悄悄地问他:“你怎么这么厉害？”
　　白楚凡看着她:“我不厉害呀，我真不会，想了想就把你当成例子分析了一下，你的好性格就是这样形成的呀。”说完冲她调皮地吐了下舌头。
　　“是不？真有你的。”叶紫姗抿嘴笑了起来。
　　下课后他俩一起到校外一个叫老妈红的小饭馆吃了晚饭，点了两个人都爱吃的鱼香肉丝，要了两碗米饭。回到宿舍她赶忙帮他联系了班长，找了有一张空铺的男生宿舍。叶紫姗和男生公寓宿管大爷甜甜地打了招呼便抱着床单被褥跑过去帮他铺床，把自己的被子放在了上面。这行为让这间宿舍的几名男生一阵艳羡过后，知趣地要么去上自习，要么出去抽烟打水，给他们留下了单独的空间。看着竭尽全力照顾自己的叶紫姗，白楚凡心里最柔软的部分被牵动，在她收拾好转过身来的时候，他抱了她。他柔声说道：“宝，谢谢你。”然后吻了她。
　　夜里，白楚凡躺在叶紫姗为他铺好的被窝里，真切地感受着恋人的柔和与温暖，睡得很甜。
　　第二天一早，叶紫姗就跑过来给他送洗漱的东西。她对他的照顾，只能用无微不至来形容。爱一个人，就会想其所想，予其所需，这一切的付出她感觉完全不费力气，无需劳神。白楚凡明白，这怎么能不费力不劳神呢？只不过她忘掉了自己，她只想付出，这近乎无我的状态让她可以脱离个体，生化万物。
　　佛典里说，“慈”即予乐，“悲”为拔苦。叶紫姗对白楚凡，几乎已经到达了这种慈悲的境界，这是一种母性的崇高、伟大、温和、柔软和怜悯。只有真正的爱，才会激发出女人强烈的母性，这也许是人世间最伟大的情感。白楚凡很幸运，在人生最美好的年华里，她给予了他这种情感，毫无保留。
　　考试前的课程安排的不多，基本上老师划好重点之后就是全力地复习。白楚凡不想打扰她的冲刺，索性也拿出带着的英语四六级考试词典陪她一起上自习。为了不耽误她复习的时间，他主动承担起打饭的任务。因为两个人的开销有点大，食堂的饭菜就显得昂贵起来。他就跑到宿舍区外面的小餐馆去买份饭。那些小餐馆很会做生意，为了方便学生买饭都摆出快餐车在路边售卖份饭，肉菜五元一份，素菜三元一份，主食价格也是半卖半送，经济实惠，抢了校食堂不少客源。每次白楚凡带回饭菜，他们就坐在几乎没人的自习室里一起吃，他们都想把最好的东西给予对方，所以往往会为了一块猪肉，一个丸子推来推去的，最后只能一人一半。物质上的匮乏，往往会激发出精神上的富有。这样的生活虽然寒酸，但却让他们有机会更加充分地表达对彼此真切深沉的爱。
　　考试很快结束了，叶紫姗由于有白楚凡的陪伴，复习得充分又安心，她考得不错。放假当天，宿舍里外地的舍友都走了，他俩可以在她的宿舍单独相处，他们都很放松，也很开心。叶紫姗跑去打了热水，说要帮他洗洗头，让他干干净净地回家。当爱人的手指轻轻插进他浓密的头发细心地揉搓，白楚凡内心的幸福感就如这丰富的泡沫一般，浓厚且充盈。他也帮她洗了头。当他站在她的身侧，提着水壶用温水认真替她冲洗秀发的时候，望着她那乌黑秀发下雪白的玉颈，他忍不住弯下腰轻轻吻了她一下。
　　为了能多享受一下这难得的独处时光，他们选择搭最后一班回明德的长途车回家。冬日的夜来得很快，上车时天已经擦黑。由于是最后一班车，车上乘客很多，车厢里已经没有能挨在一起的座位。虽然人不少，但是因为门窗不严，寒风还是狡猾地从大的小的缝隙里钻进来在人群中打着旋，一丝丝地夺走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热量。一位好心的大姐看出他们是一对恋人，主动换了个座位让他们俩能坐在一起，这让他们感到了一阵暖意。在这墨蓝色的夜里，在这疾行的车上，白楚凡一直都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把叶紫姗紧紧揽在他的臂弯里，他的胳膊外侧如这寒夜一般冰凉，内侧却似炉火那样温暖。
　　车站离白楚凡家更近，他还是坚持先送叶紫姗回家。她家小区门口，他们在昏黄的路灯下紧紧拥抱了一会儿，才挥手告别。看着她的身影进了大门并消失在夜色里再也看不到了，他才搓了搓手，带着胸中的暖意转身大步走入了寒夜里的黑暗之中。白楚凡如今工作的东铭水泥厂就在这个小区的东边，冬夜里每每他下班驾车经过这里，即便开着暖风，但他仍然感觉冰寒透骨。他的目光也总是有意避开那个曾经住着他恋人的小区大门，仿佛路灯昏黄的光芒下的那个大门随时会冲过来把他吞噬掉。他胸腔里那温暖的火早已随着叶紫姗的离开而熄灭，他再也没有勇气和能力对抗这寒夜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