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白墨1999

1、第一

　　　 浩瀚宇宙茫茫无边，人类何其渺小。自然科学的不断发展让人类这个物种觉得已经掌握了大自然的一切规律与奥秘，可以驾驭甚至改变自然。古老的中华文明流传了几千年，里面流淌的却不是征服和杀戮，而是和谐共生，求同存异。其中的周易八卦甚至可以窥知人的性格与命运。如果说性格和命运相关，那每个人可能都是带着标签投入轮回的，这标签上的属性这一世无法改变，从而造就了芸芸众生不同的人生轨迹。
　　夜晚，黑暗的阳台里。随着啪的一声火机按动的声音，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一张周正却略显沧桑忧郁的脸庞。火光熄灭，轻薄的雾气中红色的烟头忽明忽暗，像是一颗跳动的心脏，缓慢却又迷茫。他的眼睛像是被烟雾熏到，有晶莹的光在里面轻轻闪动。无数个这样的夜晚，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在吐出一口烟气以后，他又陷入了深深回忆和那无尽的懊悔之中。人都是自私的，如果他现在的生活很幸福，也许就不会紧紧抓着那虚幻、不切实际的过往不肯松手了。
　　年过不惑，他竟然像个孩子。
　　有时候他会想，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是功成名就、光宗耀祖？还是丰衣足食、荣华富贵？或是举案齐眉、青出于蓝？或者是什么别的。也许，是各种不同的人生体验吧。好的、坏的、幸福的、痛苦的，或者无所谓对错好坏，反正到头来都是一场空。那各种经历的意义是什么？美好的东西总是转瞬即逝，痛苦的感觉才会伴随终生。那么说，人生的意义就是体会痛苦。这样的推理总是让他心灰意冷。
　　人们都说，初恋的回忆之所以美好是因为没有得到。得到了，生活在一起，就会不再珍惜。当生活被柴米油盐、鸡零狗碎的琐事填满，谁还有闲情雅致去谈情说爱？所以，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白楚凡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初恋让人留恋的原因在于，学生时代的爱情很纯粹，没有被人情、社会和金钱所染指，完全是发自两个人内心的契合，很干净。这种纯粹和简单，才让被真真假假、尔虞我诈、物欲横流折磨得体无完肤、浑身污垢的人更加迷恋和神往。
　　在分手后的二十年里，白楚凡不止一次地梦到过叶紫姗，在梦里她都过得很不幸，不是身体有疾病，就是家庭破碎，要么就是父母有意外。可能分手的歉疚感一直包围着他，让他觉得是自己害了她，所以会在梦中投射出匪夷所思、五花八门的人间悲剧。每次梦到即将让他做出是否重新选择叶紫姗的时候，他就会突然醒过来，然后就是长久的失落与懊悔。
　　他还是忘不了她，或者说舍不得忘记。潜意识里他舍不得失去生命里这最后的一点温存。同时这点温存的微光又无时无刻提醒着他眼下是多么黑暗。这让他进退维谷，既爱又恨。他也曾努力想把叶紫姗从他的记忆里抹去，但就像揭伤疤一样，越努力，越清晰。真正的忘记，从来是不需要努力的。他有时候真的很羡慕那些吃饱了倒头就睡的凡事不往心里去的神经大条的人。如果没法忘记她，就不要忘记好了。他知道不堪回首的不只是爱情，而是他的整个人生，这便是他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