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君以为我把他当代餐》暮听

26、第 26 章

　　‘——能救我的，只有神明大人。’

　　‘——所以，我一直在等你救我。’

　　少女的声音伴随着细碎的雨声，像是生病的幼猫，哑哑的，带着点说不出的孱弱感。
　　没有委屈，没有抱怨，没有哭腔，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
　　她平静的叙说着那些有些可怕，让人不敢去深究的话语。

　　没有月光的雨夜，夜色浓郁到即使是这么近的距离，迹部景吾仍有些看不清她的脸。

　　他又走近了些，看到她眼角划过的水珠，但那不是眼泪，只是恰好砸落的雨水。

　　不受控制一般，他伸手覆上她的眼部，轻轻拭去那里的“泪水”。

　　在开口前，他突然哽住，随即深吸了口气。
　　“……我是你的神明大人吗？”
　　“以前是。”铃音说。
　　“我没有去救你，让你失望了是吗？”
　　“不是。”铃音摇摇头，抬眼正视他，认真的说：“是我突然意识到，景吾你是人，和我一样的人。”

　　而人类，做不到只有神明大人能做的事情。
　　她不会失望。
　　只是认清了现实。

　　雨声还在继续，阴郁颓废的气息几欲笼罩二人，伴随着沙沙的风声，自树叶上砸落在身上的雨滴愈发猛烈。

　　那双深色的瞳孔在这般夜幕下色泽浓郁到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深深的看向她。

　　“对不起。”

　　一声很轻的道歉声响起，像是低低的呢喃，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苦涩。

　　山风拂乱了长发，铃音低头扯了下因为被雨水打湿贴在腿上的衣裙，像是没听到他的那声道歉一般，语气十分自然的说：“起风了有些冷，我们回房间里吧。”

　　迹部怔住，视线里扫过她那抹金色长发，少女的身影已经越过身前。

　　“铃音。”他叫住她。
　　走出两步的铃音回头看过来：“嗯？”
　　“对不起。”他重复着那声道歉。
　　铃音的脸上却浮现出疑惑的表情：“景吾……有做伤害我的事情吗？”
　　说着，她自己先一步露出笑意，语调是浅浅的暖：“你没有，所以不需要跟我道歉的。”

　　不一样。

　　她在等待他的救赎，对于过去的琴吹铃音而言，迹部景吾这个人的存在胜于一切，甚至是她世界里的神明大人。

　　她遇到危险，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他。
　　他们最后一次通话时，他亲口说过给她一周时间，如果她没有回来上课，他一定会去找她把她抓回去。

　　这是约定，也是她无比坚信迹部景吾一定会来拯救她的原因，因为这是他说出的话。
　　她是那么相信他。
　　他却没能回应她的期待，也没有听到她的求救声。

　　她被妖怪所救，失去记忆在不知名的山巅生活了三年，一直到她主动来到东京，是她自己找到了回家的路。

　　……她的神明大人不会来拯救她，拯救她的，是真正的神明大人。
　　所以，迹部景吾不再是她的信仰的神明。
　　他也只是个，和她世界里其他所有人一样的，人类。
　　不再特殊，不再拥有任何特权。

　　浴室的门再次被拉开，散着头发的少女又坐回刚才那个座位，她拿起风筒，准备自己吹头发。
　　迹部走过去，从背后接过她手中的风筒。
　　“我帮你。”

　　铃音回头看了他一眼，视线停留在他被浸透的上衣：“你应该先去换衣服。”

　　“夏天又不会感冒。”他不由分说的打开风筒，风声成功隔绝少女的声音，她郁闷的瞪了他一眼，乖乖转身坐回去。

　　迹部再次抓起她沉甸甸的发丝，这一次，他吹头发的举动十分缓慢，比上次要认真许多，吹到最后那一缕头发时，自己的手掌更是好几次被暖风烫到。

　　“景吾。”

　　轻柔的嗓音突然在空气中响起，在他关掉风筒的那个瞬间。

　　迹部的心跳慢了半拍，面色更是少有的紧张：“怎么？”

　　背对着他的少女转过身，突然伸出手抱住了他。

　　额头抵着轻柔的棉质布料，双手搭在他的腰间，从背后抓紧了他的衣服，即使隔着衣服，他也能感知到属于对方的温度。

　　铃音在他腰间轻轻的蹭了蹭，低声呢喃：“就像是做梦这样，原来，我也可以离你这么近啊。”
　　像是感慨，又像是叹息，还有一丝不可思议。
　　被她抱着的人却一下子愣住了。

　　半晌，迹部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拿开，在她有点失落的目光下微微附身将她打横抱起来。

　　铃音条件反射搂住他的脖子，下一秒，又急忙松开，还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

　　“搂好。”

　　于是，她听话的重新搂回去，并且因为不敢看他的表情将脑袋埋进他胸膛。
　　嗅着她发丝淡淡的花香，迹部勾起唇角，扬了扬尾音：“现在有没有更近一些？”
　　怀里的人微微点头：“有。”
　　“那就别松手，你是笨蛋么？”
　　“才不是。”
　　“明明就是？”
　　“就算我是景吾也没资格说我，你也是！而且你可以放我下来了，感觉这么抱着有点尴尬。”

　　被她这么一提醒，迹部抱着她走进房间，在床边将她放下。
　　他伸手弹了下女孩的额头：“喝太多酒，该休息了。”

　　“景吾……”

　　铃音拉着他的衣角，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望过来，小声的问：“可不可以，再抱一会啊？”

　　“……”
　　“可以。”
　　迟疑过后，他选择了遵循本心。

　　他想自己刚才有误解，她因为他没能去救他而不再把他看成神明，所以不再给他特权甚至不再喜欢他，这样的理解是不正确的。

　　她只是……

　　因为他没能及时找到她，也没能像是神明大人那样拯救她，认清了他只是个普通人。
　　在她的认知内，他是没有拯救她的义务的。
　　所以，她并没有埋怨，也没有生气。
　　在他道歉时，她说他没有伤害她，也是认真的。

　　就是这样一言不发，甚至没有一句责怪的话，才更加让他愧疚。
　　三年前，她也是一直以这样的态度待在他身边的吗？
　　不管他喜不喜欢她，在此之前，他们还是相识多年的青梅竹马不是吗？

　　就算不是面对暗恋对象，以朋友的角度来看待，至少说出自己的不满啊。
　　她好像是以一种他过去根本无法想象的心态，和他相处。

　　直白的说，是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