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叁来也》葵花达达

5、第 5 章

　　大三以后，叁叁最热衷的活动是睡觉和上网，最经常参加的集体活动是人才市场的招聘会，在五脏六腑都被挤得移位的同时还要竭尽所能保持五官端正，邻座的同学手脚并用唾沫横飞说得面试官恨不得赶紧把他签下来，而她随便一句“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的”就被打发了。
　　所以叁叁有时候是很讨厌参加招聘会的，像她这种人天生不善言辞，就连简历上“社会经历”一栏也是苍白得很的。
　　此刻，叁叁乖乖地坐在一间小会议室里，有人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叁叁正觉得自己的舌头跟条搁浅的鱼似的，犹豫着要不要伸手，她稍微一动，坐在她对面的三个面试官齐刷刷瞄准她，尤其是中间那个，四十岁左右，穿西装打领带，长得一脸正气。叁叁向来慑于佩戴领带的一切雄性动物，见他抬眼看自己，连忙正襟危坐，水也不敢喝了。
　　领带大叔说：“我们就随便聊聊，你不用紧张，好吗？”
　　叁叁点点头，同时在心里小声补充，我没有紧张，真的没有。
　　叁叁觉得自己其实“被聊聊”了，从头到尾都是别人问她什么她答什么，这也怪不得她，她的所有面试经验仅仅是在招聘现场投递简历时简单的自我介绍几句然后就被刷掉换下一个了。她自认为今天的表现并无出彩之处，不过所有问题她都回答了，勉强还可以自我安慰一下。
　　陈妈妈在阳台收被子，她她今天频繁地看时间，心里总放心不下，下意识地又走到拉门边看时间，正好看到叁叁回来了，一边换拖鞋一边喊“我回来了”。
　　陈妈妈悄悄观察了叁叁的脸色，平静无波，看不出什么来，直接问好了，“叁叁啊，今天面试怎么样啊？”
　　“还好吧，叫我等通知，有没有录取都会在两天内通知我。”
　　陈妈妈的心还是替她悬着，但也只能等了，“那你先去洗个澡吧，瞧你一身汗的，洗完等你爸回来就开饭了。”
　　“知道了。”
　　叁叁拿了换洗的衣服进去洗澡了，顺便把头发也洗了。叁叁有一头很漂亮的卷发，陈妈妈说这是隔代遗传，见过叁叁的长辈都说叁叁从背后看很像她外婆年轻的模样，可惜没遗传到她外婆的美貌。
　　叁叁嫌头发湿嗒嗒的披在身后很难受，干脆拿电吹风吹吹，忽然又想起老早以前的事，那是她刚升上高中的头几天，学校借着新生入学狠抓校风校纪，严禁学生染发烫发打耳洞，新校规颁布的第一天叁叁就被传唤到段长办公室，年段长一脸铁青的勒令叁叁把家长叫过来，吓得叁叁赶紧搬救兵。陈妈妈接到电话就往学校赶，跟在场的几个老师解释了老半天，最后连她外婆的老照片都拿出来了，年段长才勉强放过她。自那以后叁叁就特别小心，能低调就低调，生怕别人的注意力都放到自己的脑袋上。她一向表现平平，成绩平平，胸部也平平，人生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平安顺遂”四个字，胆战心惊的顶着一头蓬松的泡面在年段长铁青的面皮下过了三年，终于考上大学。上大学以后一切就都正常了，染头发烫头发的女生一大堆，谁还会去围观她呢？
　　“叁叁，吃饭了，快下来！”
　　“来了来了！”头发已经吹得半干了，叁叁按掉电源开关，五指成梳胡乱扒了扒，赶紧下楼吃饭。
　　叁叁跟老爸说今天去面试的事了，陈爸爸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叁叁就接着吃饭。
　　“学校也要放假了吧？”陈妈妈问。
　　陈爸爸“恩”了一声，喝完最后一口汤，放好碗筷，声音稍显大声，母女两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开口说：“学校有五个援藏教师的名额，我申请了一个，已经批下来了。”
　　叁叁觉得很不可思议，陈妈妈已经目瞪口呆了，两个人都在努力消化这个消息，还是叁叁最先反应过来，欣喜道，“老爸我支持你！”
　　陈妈妈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叁叁心里一惊，知道大事不好了，果然－－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学校里那么多年轻人干嘛不让他们去，你跟别人争什么争？你要去可以，以后就别回这个家门了！”陈妈妈重重的把碗筷一放，怒气冲冲地进房，把门耍得震天响。
　　饭厅里残留着陈妈妈炮轰过后的硝烟味儿，叁叁动也不敢动，老爸苦笑着把菜往她面前推了推，叫她赶紧吃。叁叁知道老爸一心扑在教育事业上，而且一直想去边区支教，眼下机会是有了，而且自己也长大了，老爸也少了一点负担，可是老妈那一关大概是很难过的。叁叁挺为老爸担心的，不过她也没想到去西藏支教竟然是老爸自己的主意。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打心眼里崇拜自己的老爸。
　　父女俩吃完饭，陈爸爸就赶叁叁回房，自己留下来收拾妥当，然后走到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好声好气的说着什么，陈妈妈在里面怒骂了几声，陈爸爸就噤声了。叁叁听见楼下没动静了，偷偷吐了吐舌头，看来老爸晚上是要睡客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