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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太子妃→太后 ...

  •   大儿子被诊断出智力障碍后,姚庆菡每时每刻都渴望自己再度怀孕,失去这个孩子后更是如此。可惜命运从来没有回应过她的要求。
      不过也幸运,婆婆刁难她许多年,带回家扔在瑞麟床上的女人不计其数,从来没有人诞下一儿半女。姚庆菡开始还有心宅斗,后来觉得自己造孽太多,丈夫才会生不出孩子,索性全停止了。打发走安排在婆婆院里的眼线后,她清楚看见老太太斜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斯文儒雅的公公,前一天还亲自骑车去单位,第二天夜里睡梦中走了。
      她手足无措,一双眼波流转的眸子,止不住地往姬瑞麟脸上瞟。
      “咱爸……”
      “老头子终于死了,现在咱的好日子来了!”
      尽管已经三十五岁,她的丈夫还很英俊。只是现在,比那天篮球场上更加陌生。
      姚庆菡默默咽下泪水,紧攥胸口的翠玉挂坠。尽管很容易给人落下口实,那里的确是一缕她儿子姬鹤天的头发。
      一个恋慕瑞麟的珠宝商女儿,曾数次散布谣言那是她情夫。
      她拿姬瑞麟的钱砸了下去。
      数日后,姬宇澄一辈子竭力躲避的封建做派、家主威风,全被她丈夫拾了起来。穿戴上婚礼都没有的凤冠霞帔、满身黄金,姚庆菡坐在高高的主位上,面无表情。
      如鱼的人群走上前向他们祝贺。听到苍老而浓重粤省腔的声音,她抬起头,看到当年礼堂上说阮桃怀孕的叔父。
      姚庆菡已经听得懂了,他说的是:
      “庆菡啊,我侄子现在是家主了,多努努力,给他生下继承人,好不好啊?”
      老人笑得慈祥,眉眼之间,还是当年那个资助大学风头无两的成功企业家。
      姚庆菡同样笑着。纵然买不下半个京城,姬宇枭依然是一座金山;何况他身后还站着两位非亲非故的美丽女子。
      左边的钟素岫,十八岁,黑发盘起端庄素雅;右边的安摘星,十九岁,金色卷发大方明艳。
      这些资料她提前搞到了,也假借姬瑞麟的名义作过拒绝;但毕竟姬家恢复历史的荣光几乎是姬宇枭一手造就的,他执意带来,没人能造次。
      即使她不需要猜也知道,这两位佳丽受叔父恩惠,必定打破姬家内部的平衡,使权利中心南移港岛,甚至废掉她的丈夫——纵然种种不好,他是她家庭地位唯一的保障。
      姚庆菡久久未曾宅斗,但也清楚纵有再高明的手段,斗争的中心都不是大家族女眷本人;这些年来,她赶走一个又一个丈夫床上的女人,不是靠明媒正娶嫡妻的身份,而是她娘家在省府尚有权力,使小手段的婆婆却出身平凡罢了。
      两位佳丽再如何愚笨,背后也站着强大的姬宇枭,京城本家对他都不算什么,更别提省城小小的姚家了。
      姚庆菡最后挣扎了一把,说服丈夫和她一起飞往鹰国,在世界最先进的医院里做了试管婴儿。
      那时,她在手术室镜子里看到自己人老珠黄的面孔,两手僵直。年轻的女医生反复温柔地安慰她不疼不疼,麻药一会儿就会起作用,她却固执得像吃不到糖的小孩。直到显微镜下发现了丈夫活的精子,她才放松地叹了口气。
      已死的大儿子的第一声啼哭,忽然在耳边震栗响起。
      她反复和医生团队确认没有任何缺陷基因,才允许两个成功的胚胎植入自己身体。
      怀孕期间,姚庆菡反应很大。她已经三十四岁,几乎是那两位年轻佳丽的总和;到后期她甚至出现幻觉,咒骂丈夫和姬宇枭不肯给她多放胚胎,打自己的脑袋,但不打肚子。
      好运再一次降临到她的身边。九个月后,她提早生下一对健康的龙凤胎。
      “庆菡?这就是他们?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
      姬瑞麟在京城举办了命名仪式,哥哥被取名为姬鹤松,妹妹姬鹤云。叔祖父姬宇枭没有亲临现场,但送来了贵重的礼物。两个婴儿红彤彤地裹在锦缎被褥里,姚庆菡背过身去,看到丈夫推门走来。
      “安摘星喝药了,你开不开心?”
      “谁?”
      话说出口,姚庆菡才想起那是姬宇枭安排进她们家的佳丽。
      两位美人中,钟素岫传统温柔,安摘星现代大胆,一看就是供家主挑选的环肥燕瘦;只是谁也想不到在袋鼠国长大的混血女孩,竟会因完不成任务早早结束性命。
      “她们现在在哪?”
      姚庆菡冷冷问,却撞上丈夫的一张笑脸:
      “大西南的山沟沟里,去医院也要几小时,没救了。还剩个钟素岫,过几天我安排人把她……”
      “混账玩意儿!”
      即使过去这么多年,姚庆菡还是不擅长骂人。
      姬瑞麟迟疑一下,傻憨憨地笑了。
      “老婆,当年继位宴不是挺看不起她们吗?我就不该猜你的意思;早知道你想要姐妹,我就留她们在京城了。”
      姚庆菡从床上站起来,婴儿也不管了:
      “姬瑞麟我问你,安摘星喝的药是你送的?”
      男人摇了摇头。
      “她自己带的?”
      “怎么可能啊……”
      姚庆菡在房里逡巡一圈,双眼直瞪着徒有其表的男人:
      “我问你,你叔叔知道她们在那里的可能性,大不大!”
      男人的手放在门上,没有推。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厉害,当了家主了,有权力支配小人物生死存亡?还学人家皇帝,发配边疆,以为自己多高贵?太监毒死皇帝就能当皇帝吗?你叔叔让你当家主是他赏脸,他要是翻脸你可拧不过他。还动他的人?这可是他安排来生继承人的,真生下肯定是名正言顺,绝对不是你叔叔街上拉来的无名小卒。你现在送她们走高兴了,人家反手送你一个害死安氏大小姐的罪名,你觉得你要怎么逃?”
      结婚以来第一次,她看到姬瑞麟脸上的恐惧。
      映照着同样单薄无助的她自己的身影。
      “呜嗯……”
      一个婴儿扭动着醒了。姚庆菡躬身将孩子抱在怀里,竭尽所能地避免大哭一场,模模糊糊,她仿佛在以一个更高的视角望着这一切。张灯结彩披红挂绿的房间,楼盘模型一般完美的家庭,这只是京城千千万万人家之一,而世上满是这样的城市……
      龙凤胎五岁的时候,一左一右拉着她的手,用糯糯的声音问:
      “妈咪,不是说练武的时候不哭,就陪陪我们吗?”
      “你们练得很棒。有勇气,是两个小英雄。”
      “可是妈咪,你答应过……”
      姚庆菡弯下腰,在两个小奶团脑门上各亲一口:
      “妈咪也想啊,但妈咪要去上班,妈咪不上班,你们就得替妈咪上班了,比练武还难受,你们愿意吗?”
      小男孩直接流下泪来:
      “我不要上班,鹤云不要上班,妈咪也不要上班……呜呜呜……”
      姚庆菡笑着摇摇头,看保姆把他们拉走了。
      十三岁时,姬宇枭和姬瑞麟先后去世。
      姚庆菡一身黑衣,牵着两个孩子。姬鹤松已经是俊秀少年的模样,身高与她比肩,鹤云亭亭玉立,哭得梨花带雨。亲手整理完花圈的绶带,她看着女儿凑近自己身前,突然问:
      “叔爷爷带走了爸爸,对吗?”
      姚庆菡一直想避开这些家族纷争的。她也曾靠生子获宠,因丈夫无能而任人拿捏;但自从升任高管以后,她的底气一下足了很多。
      但她也不想女儿成为不懂阴暗的温室的花朵。
      狠了狠心,她低头在鹤云的耳边说:
      “没错,不过现在我们不用害怕了。”
      女儿点了点头。
      姚庆菡目光迷离地望向远处,突然看到儿子鹤松,依偎在一个陌生而高大的男子怀中。
      五年后,京城姬氏的资产超过了港岛分房。一场全球性的经济危机改变了一切的格局。突然间,姚庆菡不用再为遥远南方传来的风声而担惊受怕了。
      两个孩子的成人礼,是姬家权力回归后,姚庆菡亲手操办的第一件大事。
      她私心希望远离姬宅这个是非之地,在京城西郊的山谷里搭起了场地,不拘是否世家出身邀请些宾客,让两个孩子能自由地觉得,他们长大了。
      那天阳光非常炽烈,浓重的深蓝色的天,凭空悬浮着大块大块鲸般的白云。山谷的绿草里埋着层叠的石块,宾客普遍穿着轻便的鞋子,姚庆菡拉着高大英俊的儿子,走下陡峭的山坡。
      “鹤松,到时间了。”
      她说。儿子犹疑望了她一眼,目光深邃,有父亲的影子。
      “再等等,鹤云还没来呢。”
      “你知道鹤云不会来了。”
      姬鹤松看着天空,摇了摇头。
      “但这是我们两个的成人礼。没有她,这还像什么样子。”
      姚庆菡握紧儿子的手。
      “你十八岁了。你是大人,你妹妹和你一样是独立的个体。她不想来,她决定的,不是你的错。”
      姬鹤松一把甩脱她,在附近的山坡上,踢小石子。
      半个月前,姚庆菡筹备成人礼的时候,发现女儿订了去鹰国的机票。
      她打鹤云的电话,不接。托人带话,被打。她发怒追到机场,却发现为时已晚;那个昂首阔步登上舷梯的背影,那么不可一世,却又那么陌生。
      她回想女儿乖乖地依偎在自己身前的模样,却发现全是五岁前的影子。
      ——那之后,她不许孩子们做一件没有利益的事情。
      鹤松乖巧,会撒娇让她改变主意;但鹤云倔强,只是默默将压抑存进心底,暗自发誓着要打倒妈妈比妈妈更强。
      那是她读女儿日记读出来的。
      当时她还觉得女儿出息了。
      “我的名字是克劳迪娅,1990年12月8日出生于安德鲁·奥丹尼尔医院,是一名光荣的白头鹰合众国公民。我的妈妈是华夏人,华夏有很严重的重男轻女的传统,她生下我的目的就是挣彩礼换钱。现在我马上就要十八岁了,尽管按鹰国法律二十一岁才算成年人,但她已经迫不及待要把我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华夏人。救救我吧!”
      鹤云不知从哪里找来了特效化妆师,一只眼睛淤青肿胀,眼球好像蒙着一层翳。看着她在镜头前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姚庆菡莫名涌现起一股厌恶。
      这就是她的好女儿,她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希望。
      丈夫去世后,姚庆菡力排众议,压住了马上立鹤松为家主的意见。她要代行家主职能到双胞胎十八岁,让他们公平竞争,只有最优秀的孩子可以继承。而暗中,她看好强韧傲气的鹤云。
      那时人们都说她是武则天,篡了姬家多少年的位置。只有她清楚她自己可以委屈,但她的女儿必须是姬家第一位女家主。
      ……想要用严厉和财富铺平女儿的道路,为她带来自己没享受过的一路顺风,却没想到……
      恍然间她回到现实,发现儿子在拍自己肩膀。他的眼神还很澄澈,像小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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