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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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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乞丐跪坐在地上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大将军在西北保卫家国,说来小老儿也是得了你的庇护。如今帮将军这一回,全了将军的情意,也当还了你的情。”
赵浦安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既如此,那劳烦孙老先生现在便开始吧。”
刚刚还是孙老儿,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孙老先生,这位赵大将军可真是八面玲珑。
孙乞丐勾了勾嘴角自嘲的想,头却伏的更低了。
“将军有所不知,若要活死人也要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和合适的人方可事半功倍。最好是夜间子时,此时阴气最重,适合行阴阳交换之事。另外还要准备一个纸人,身形最好与夫人非常贴近。”
说到这,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眼中露出了一缕精光。但因为他跪地低头,故而并没人发现他面容异样。
“子时一到,便面朝西方,并且由最亲近之人不停叫着亡者的名字。除此之外,需要准备一壶清酒,两碗白米饭,是用来招待黑白无常两位阴官的。如果发现清酒米饭冒出黑烟,说明黑白无常已经来了,此时立刻烧了纸人,他们就会把亡者魂魄留下,带着纸人下去交差。”
一旁众人听着觉得惊奇不已,世间竟还有此等诡秘之事。
孙乞丐继续说道:“此时已经成功了一大半,接下来只需要把引魂归位符贴在亡者印堂穴上,等待亡魂归位后,这才算大功告成。”
赵浦安听完,蹙眉问道:“其他好说,只是这引魂归位符要如何寻得?”
孙乞丐抬头看了一眼,又快速低下了头:“这符虽然少有,却并不算难得。罕见是因为需要以血画符,画符之人画完符纸做完法,轻则短寿重则暴毙,故而…”
余下的话即便他没说全,赵浦安也明白了!
难怪之前他一直推脱,推三阻四不愿做这场法事,原本以为他想以此威胁,待价而沽多捞些好处,却原来是拿自己的命做法。
哪怕是自己至亲至爱之人,也不见得有几人愿意冒此等危险,何况非亲非故者。
如此一想,赵浦安面色松动了几分,半晌才轻声道:“若此法成功,孙先生便是赵某再生父母,千金都不足以表达我内心感激之情。今后但凡有用的上赵某之处,先生尽管开口,赵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孙乞丐苦笑着摆摆手:“小老儿贱骨头一把,哪有那个命使唤大将军。便是得些金子银子,拿去吃了花了,也算不枉此生了。”
赵浦安了然:“请孙先生竭尽全力,事后必有重谢。”
孙乞丐正色道:“那便赶紧去准备吧,我刚刚所说一样都不能少。另外需要黄纸毛笔,我要准备画引魂归位符。”
赵浦安挥了下手,立刻有几人领命匆匆离去。
待到近子时,一切准备就绪,棺前多了一张小方桌,桌上摆着两碗喷香的白米饭,中间一碗清酒,桌前坐着一个画了五官的纸人,两颊含春嘴唇嫣红,竟画的栩栩如生。
而孙乞丐也早已画完了引魂归位符。
轻轻薄薄的符纸一点重量也无,他拈着符纸表情凝重,随后郑重的交给赵浦安:“时机需得把握好,纸人烧尽才能贴上此符,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
赵浦安点了点头,一脸郑重将符纸收进怀里。
此刻的灵堂早已屏退了其他人等,只赵浦安与孙乞丐二人一左一右分坐两旁。
大概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外头传来一慢两快三声锣响,隐隐约约听到打更人拉长声音喊着平安…无事呐。
孙乞丐起身,轻轻道:“时辰到了,接下来就看大人的了。”说完慢慢退到飘着的幔布后,隐匿了身形。
赵浦安闻言,起身面朝西方,轻轻喊道:“南南,南南。”
尽管灵堂点了不少蜡烛,光线仍显昏暗。此时夜风吹进,卷起白幔簌簌作响,香烟袅袅,氛围阴森。
赵浦安尸山血海中拿下功名的人,自然不惧,只见他提高了音量,大声呼喊:“卫思南,回来。卫思南,回来。卫思南,回来。”一声比一声清晰洪亮。
大约半盏茶功夫,外头忽地吹进一股凉风,夹着阴寒的气息一卷而过。
赵浦安心神一动,转头看到白米饭冒出缕缕黑烟,一旁的清酒也早已漆黑如墨。
他立刻掏出火折子,一步上去点燃了纸人,纸人遇了明火,立刻滋滋啦啦燃烧了起来。
片刻功夫纸人已经烧的只剩下里头支撑的竹骨架,黑色的烟竟然没有散开,而是汇聚成细细的一缕向门外飘了出去。
赵浦安见状,立刻拿出引魂归位符,啪地贴在了棺材中女子的印堂穴位上!符纸竟然无风自动,上下飘动。
赵浦安后退一步,负于后背的双手用力收紧,紧张的心跳都快了几拍。
可是此刻飘动的符纸蓦然停了下来,慢慢不动了!
旁边的米饭早已不再冒出黑烟,清酒也变得干净透亮,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象一般。
赵浦安蹙起了眉头,这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南南,你在吗?”
“南南?”赵浦安喃喃道。
原本一直隐在一旁的孙乞丐此时走了过来,他没有说话,而是上前捏了一小撮米饭捻碎了。奇的是,本来光洁的白米饭捻了一下却变得漆黑。孙乞丐皱了皱眉,又用食指沾了点清酒,还是用手捻了一下,清酒瞬间变成黑色的墨汁一样。
“这?不对呀,怎么会这样?”孙乞丐一片茫然,显然眼前这一幕超出了他的认知。
赵浦安铁青着脸,问道:“这是失败了?”
“不不,仪式很成功。”孙乞丐摇头道。“阴官身为鬼差,比人还重信诺。米饭清酒都变了颜色,说明黑白无常已经享用过了。只要他们吃过了你的供奉,必然会留下魂魄。所以仪式是成功的,但夫人的亡魂却没有归位。”孙乞丐面色茫然。
赵浦安闻言转头探探棺材内女子的鼻息:“那是哪里出了问题?”
孙乞丐惶恐的摆头道:“小老儿也不知啊,小老儿前后左右想了一遍,并无错漏,照理不该这样的。”
赵浦安略一思索,问道:“莫非是神魂归位需要时间?或许再等等看。”
孙乞丐摆了摆手:“不是,如果夫人魂魄已经归体,那么引魂归位符会自燃,这才算圆满了。如今符纸仍在,说明魂魄没有归体。”
“可你刚刚说黑白无常受了我的供奉就会留下魂魄,现在又说魂魄没有归体,你到底有几分把握?”赵浦安已然微怒,仍竭力控制着情绪。
“将军,小老儿可以保证所言句句属实。至于为何夫人魂魄没有归体,我也实在不明白为何呀。”孙乞丐急忙分辨,生怕话说慢了惹得赵浦安发更大的火。
“无妨,既然你没有妄言,在下自然信你。既然今天不成,明日再试便是,何时成功了孙先生自可离去。想必孙先生不会拒绝吧。”赵浦安嘴角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来人,带孙先生下去好生歇息,孙先生是将军府的贵客,务必要好好招待。”
还不等孙乞丐反应过来,已有几人上来伸手言请。
孙乞丐无奈的苦笑一声,乖乖跟在后头下去了。说是好好招待,不过是变相软禁,若是招不回将军夫人的魂魄,他这一辈子怕是都别想踏出将军府了。
灵堂又重归平静,烛火微闪,燃烧的蜡烛偶尔发出噼啪一声,连风也不知何时停了。
赵浦安一脸颓废的立于棺材前,定定看着棺中女人的脸。空气中传来一丝若有似无的腐臭味,他却恍若未闻,脑中填满了女人的身影。
明艳大方的,羞赧可人的。
有时身量矮小,那是小时候追在他身后叫他:“赵浦安,赵浦安,你吃糖葫芦吗?”
“不吃。”他假装恼怒,“我比你大,你应该叫我哥哥才对。”
女孩儿朝他做了个鬼脸:“略略略,我爹娘就我一个女儿,才没有哥哥,你不是我哥哥,你长大了要做我相公的。”
他面皮唰地一下就红了:“你,你瞎说什么?你才几岁,知不知羞?”
女孩儿举着糖葫芦笑着跑开了,边跑还回头朝他笑:“哈哈哈,赵浦安,大笨蛋!”
突然身量拔高了许多,女孩儿也褪去了婴儿肥,杏眼桃腮,身材窈窕,眼含春光望着他笑。
画面一转,女孩儿脸颊挂泪,拉着他的衣袖抽泣:“一定要去参军吗?不去不行吗?我,我真的舍不得你。”
意气风发的青年赵浦安看着眼前梨花带泪的女孩儿,面含不忍,可终究还是狠了心:“如今边疆蛮夷蠢蠢欲动,西南流匪愈加猖狂,我辈一片丹心,以报家国。”
“可刀剑无眼,如果伤了你可怎么办呀?我怎么办呀?”女孩儿哽咽道。
突然抬起头,女孩儿眼中有星光闪过:“不如,不如,我跟你一起去,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赵浦安闻言吓了一跳:“胡闹,上战场你以为是上街吗,这岂能儿戏。”察觉女孩儿瑟缩了一下,又柔声说道:“我的功夫你是知道的,普通人有几个能伤得了我。你且安心在家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后我就上门提亲。你乖乖等我,好吗?”
女孩儿眼眶含泪,只深情的望着他,半晌才轻轻点头:“好,我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