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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假亦真时真亦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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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是虎符,那我的是什么?”就在众人正要应下命令时,半空中传来一声嗤笑。
“我还当里面有什么宝贝呢,原来是这个。”
只见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司空摘星此刻飘飘然落到众人面前,手里竟拿着一块和刚才一模一样的长夜玉!众人面面相觑,几个手慢的停下了给门派发信号的动作,决定静观其变。
朱瑜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司空摘星,你手中的虎符是假的。”
“假的?那真的是什么?”司空摘星咧开嘴,露出得意的笑容,“在你书房的暗格里?
还是——在你埋在爱妻棺椁上面的小盒里呢?”
说着,他将那玉石随手往柱上一砸,现出里面的虎符。各大掌门见那虎符的形状与成色并无差异,一时也满头雾水起来,“这,王爷——”
“朱瑜,不如先看看你那虎符是什么货色吧。”司空摘星晃了晃手中的虎符。
朱瑜的脸色终于变了,他将自己手中的两半虎符并在一起,只见拼接后的底座上刻着一行字——“假亦真时真亦假。”
他当然认得这行字,这是他在自己熔铸伪造的虎符上亲手刻下的。他当初想借此检验陆小凤帮自己的真心诚意,到头来却愚弄了自己。
“假亦真时真亦假。”花满楼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一如既往的温凉,“回头是岸,收手吧。”
场上有几位识时务的见风使舵,手里飞快点了信号弹,大概是示意停止行动的意思。
朱瑜双手有些失力,虎符砸在了地面上。“我没有退路。”
“从我二十年前继承亲王之位那天起,就注定没有退路了。”
“你们只知道曾经的薛王因直谏触怒龙颜,而后刎颈明志。但你们怎知,我父亲并非自杀而死。”
事到如今,因谁而死,已然明了。
陆小凤虽然面若金纸,却是气定神闲,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说道:“你亲手斩了朱翊钧的脑袋又如何。该死的人总要死,不该留的不必强求。”
这话听上去很是冒犯,连几位掌门脸色都冷了三分。
而朱瑜只是无力地笑道:“陆大侠比我明白。”
如果还有时间的话,朱瑜很想讲一个故事。
讲他如何看见母亲如何跪在赐毒的佞臣面前求饶小儿子一命,如何看见父亲面色凛然引颈受戮血溅三尺。
那佞臣看着还未加冠的朱瑜,笑道:“违背圣意,论罪当诛,妻妾子嗣一律赐毒。圣上念在与薛王兄弟情分上,饶长子朱瑜一命,仍旧继承亲王之位。”
不管朱瑜怎么苦苦哀求,朝中人马离开后,府中只剩下了遍地死尸和几个老迈的家仆。
这二十年间,不断有人想试探他的野心,怂恿他走上复仇之路。
他一向很清楚,这些人只是喜欢斗蟋蟀的赌徒,而他就是博人一笑的虫豸。
他们压上赌注,不是为了看一只虫子如何卧薪尝胆,而是为了看他如何一败涂地。
然而他从不拒绝任何一个赌徒递给他的橄榄枝,他以拯救万民于水火为由,积攒起人脉和钱财,不动声色地谋划起一局近乎天衣无缝的弑君之变。
即便没有信物长夜玉驱使五大门派,他也早于城外布置了一千精兵,只待他吹响鸣镝一声令下,顺天府依然会遭受重创。
但这支鸣镝再也不会吹响,许是因为知道大势已去,许是因为看见花满楼手中飞出了景王的信物木鸢。
更是因为刚才的一句传音入密——
“小女聂忘秋,求见薛王。”
铁骑踏蹄声和兵士随行声纷至沓来,细细听去,竟有数百人之多。
等到府门被砸开的声音也响起时,朱瑜一甩袖子转身向后院跑去。在场人竟全部站在原地,没有一个人上前去追他。
司空摘星不解道:“为何不追?”
“他自有去处。”花满楼说道。
司空摘星忽然觉得他虽然看不见,但又什么都能看得见。
此刻——
朱瑜正沿着密道前行,他步过自己经年累月铸造的兵器盔甲,步过倚叠如山的金玉珠宝,最终推开一扇暗门。
面前是一个女人。
一个身着嫁衣的女人。
一个被他用利剑捅穿胸口的女人。
此刻站在他面前,轻声说道:“我来见你最后一面。”
朱瑜知道即使不是白日,他也不会遇见鬼。如果这里还有旁人,他一定会朗声大笑,说上几句没想到你果然是个贱命胚子之类的凉薄话。
但这里只有他们二人。他看着自己肤色如雪的发妻,惨淡地笑了一声:“我欠你很多。”
他的阿秋只摇了摇头,脸上无悲无喜:
“我该走了。”
说完,她从出口跃上地面,消失在了黑夜中。
朱瑜拾起翩翩落下的一张字条——“南柯一梦终须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