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求死的人》洛慕言

1、第一章

　　我懒洋洋的倚在湖边的护栏上，看着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在水面上映出的粼粼荧光，思考着落入水中的最佳姿势。
　　而且——
　　落入水中被捞上来了该怎么办？如果衣服湿透了会不会影响我的遗容？如果我在湖里沉上他个一天两天，那我的尸体会像恐怖片里泡发了的肿胀女鬼一样可怕吗？
　　别问我为什么要思考这些奇奇怪怪而且无比丧气的问题。
　　显而易见的是。我，在求死。
　　如果你问我为什么要求死呢？
　　笑死。这还需要理由吗？
　　单纯的只是因为：我真的觉得我的生命，无聊透顶；我拿到的生活剧本，糟糕透顶。
　　别和我提什么翻身，努力，逆袭，坚持。哦，还有什么“你连死的勇气都有，为什么不能活着呢”之类的。
　　呵呵，求死的人最讨厌听到这些了呢。还有，这些要是我能做到，我还用得着求死吗？
　　喜欢逆袭，还是别的什么的励志玩意的，这边建议您打开晋江或起点搜索一下呢。
　　还记得有人和我“深入”交流了一番之后，临走时“呸”了一声：“你这种家伙，直接等死好了。”
　　我特别同意他的说法。
　　我这种徒有野心，努力不够，一点小挫折就崩溃的家伙，死亡的确是我最好的归宿。
　　反正现在没人记得我，和以后没人记得我，没有什么太大差别。
　　不必在意。
　　湖中突然出现了一抹红。
　　我惊讶的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自己终于会是天道宠儿了？
　　可是仔细一看。
　　这哪是什么幻觉，只是一条鱼罢了——咦，这条鱼还挺好看。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袋薄饼干，想要撕开包装袋，喂一喂这条可爱的小鱼。
　　结果试了四次，我还没把包装袋撕开。感谢饼干厂——真是贵有贵的理由。
　　“叔叔，你是在喂鱼吗？”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突然在我身旁响起，和我的画风真的是格格不入。我低头一看，看到一双卡姿兰大眼睛——啊，真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但——
　　即使你很可爱，但我是哥哥，不是叔叔。
　　没等我开口纠正她的错误称谓，只见那可爱的小孩子又说道：“可是不能喂鱼哦，那边牌子上写着了。”说着，她指了指距离我几米远的牌子。
　　啊这……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真的没有看到！【360度螺旋下跪】
　　我蹲下身子，努力压下心中翻涌的社死情绪，试图让自己笑得好看一点（虽然带着口罩也看不见我的脸）：“对不起小朋友，哥哥刚才真的没有注意。不过你做的很好，这袋饼干给你吧。”
　　小女孩甜甜的笑了：“不了，谢谢叔叔。妈妈说不能接受陌生人的东西。”说完，她就欢快的跑了，像我曾经见过的小鸭子般可爱。
　　我站在原地欣赏着这童真童趣的一幕。
　　啊，中国的义务教育，真的是把这些祖国未来的花朵教导的很好呢。
　　我看着小姑凉走到自己妈妈身边，甜甜的笑着，冲着她妈妈撒娇的时候，突然就有点想老家了。
　　想老家曾经那只总是对我摇尾巴，被我骂也笑嘻嘻的冲我“嗷呜嗷呜”的狗狗。
　　曾几何时……我也是一个孩子啊。我看着小姑凉背影，矫情的想到。
　　……不过……我好像忘了点什么……忘了什么呢……
　　——等等，你回来，是哥哥！
　　算了算了。
　　我戴上卫衣帽子，往附近的车站狂奔——我要回家！今天也太社死了吧？
　　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今天不适宜求死。

　　——————————

　　我站在小区门口的药店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这次我想买点安眠药。
　　睡梦中去世应该挺幸福吧。
　　我攥着身上仅剩的十五元，大步走进了药店——不要说我抠，我在网上查了，安眠药比较便宜，十五块应该够用了。
　　因为多余的钱我想留着死之前吃顿火锅——虽然总是自己一个人吃火锅，有点尬尴，但我也是真的爱火锅。
　　嗯，只爱鸳鸯锅。
　　我站在药店里，有点迷茫。
　　药店的店员真的是有心了——玻璃柜台擦得锃亮，换的灯也贼亮。
　　总之反光的我眼疼。
　　可能是因为我真的傻站那儿太久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店员过来了。
　　我天呐，他的出现动摇了我对自己英俊的自豪感——这店员和我一样帅，甚至比我略胜一筹！
　　他身材比例极好，单薄的大褂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肌肉线条，腰细……不能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就是会被禁言的内容了。
　　只见他慢慢靠近我，我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用眼神呐喊：你不要过来啊！虽然你长的帅，但……但不能……
　　店员用特别奇怪的眼神看我一眼，打断了我的思绪：“先生，您要买什么药？”
　　咳咳，想多了想多了。
　　“我想看看安眠药，最近总是睡不着。”我强装淡定的说道，其实内心慌到一批，反复自省。
　　我的吐字是否清晰？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梳头了吗？衣服是刚洗过的吗？鞋擦了吗？
　　……奇怪，我面前的又不是女生，我为什么要想这么多。
　　“先生，安眠药是非处方药，必须要有医师开的单子，才能给您拿药。”店员认真的对我说道。
　　啊哈哈，啊这……
　　……我为什么不能在出门前再查一下百度，再出门呢？！
　　我尴尬的挠了挠头：“哎是吗……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
　　说完我就保持着最快行走速度“冲”出了药店的大门。
　　出了大门后，我站在原地迷茫了一会儿。
　　我到底在整些什么烂活啊？脑子是被门夹过了吗？
　　算了算了，今天不宜求死。宜……吃火锅！
　　走了走了去点鸳鸯锅了。
　　走到小区门口的火锅店门前，我才想起来：
　　……我手机落家里了，吃火锅的钱都在手机里。
　　今天好像不宜吃火锅呢。
　　……管他呢，我就是要吃火锅！
　　我爱鸳鸯锅！
　　于是小区内出现了一个气势汹汹往家走的制杖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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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大家好，这次又是我。
　　看看我旁边梦幻的粉色的旋转独角兽，猜猜我在哪里？
　　——猜对了，我在游乐场呢。
　　不过我不是来玩的。
　　我可是来求死的。
　　不过悄咪咪的提一句，这个游乐场真的是弄得很好啊。不过没有我小时候想象的那么华丽……父母从来没有带我来过游乐园，我向来只能想象游乐园的华丽。
　　上面说的那一大堆，你们一定没看懂吧。
　　那我来简单总结一下嗷：今天，是我第一次来游乐园，也是我最后一次来游乐园。
　　……
　　唉。
　　……哎呀将死之人怎么这么矫情。
　　咳咳。
　　今天，我可是特意来坐这个本市鼎鼎有名的，号称最危险的过山车。
　　顺便提一句，我恐高。
　　所以我估计着我从车上下来后，就能进游乐场旁边的殡葬一条龙了。
　　针不戳。
　　不过说来也奇怪。为什么游乐场旁边会有殡葬一条龙呢？真奇怪，搞不懂。
　　于是我愉快的决定——那就不想了。
　　去坐过山车咯。
　　……
　　喵的人好多。
　　我不爽的坐在椅子上抖腿，等着几米长的队伍排到我。
　　忽然，我被一大兄弟拉住：“哥们哥们，江湖救急，那边那个设施，就少一人！哥们来嘛，帮帮我们。”
　　我看了看几米长的队伍，又看看了近在眼前的设施，想着票都买了，那就多玩一会儿——反正过山车一时半会也排不到我。
　　我反握住那大兄弟的双臂，深情的说：“好！”
　　但上了那个设施后我就后悔了。
　　一群人在一个有护栏的大盘子里，紧紧的抓着背后的护栏，做成一圈。
　　我做好后，直觉告诉我：危险危险危险——好久不见当你……
　　（梗注：这是一首魔性的bgm。听过这首bgm的每一个人，在想到“危险危险危险”之后，脑中都会响起这个bgm）
　　咳咳。又想多了。
　　反正当我察觉不对的时候，设施已经开动了，来不及下去了。这让我日后万分后悔啊。
　　那个设施一开始还好，只是左右上下的轻微晃晃，让人坐着还挺舒服的。
　　但是！
　　短短的十几秒享受之后，它就开始可了劲的、疯狂的、上下左右的颠簸！
　　我们在坐的所有人都不好了。
　　有些人甚至还掉凳了。
　　一开始我还想拉那些掉凳的人一把，但到后来我看见掉凳的过来只想把他们踹他们一脚，把他们踹飞。
　　我的从头到尾的状态如下：
　　【声嘶力竭】你不要过来啊！！！
　　【吐血】大兄弟我认得你！你就是刚才那个拉我……你干嘛往我怀里撞！！！咳咳，咳咳……我不行了……让我下去！！！
　　【惨叫】大妹子你不要撞我手啊！！！啊！！！疼疼疼……特喵的托你的福我也掉凳了！！！
　　【忍痛】哥们别踹我……把你那一米多长的腿收收……喵的你还踹！！！
　　【躺平】就这样吧，人生没有希望了……疼疼疼真的不要踹我了！！！
　　总之最后，我是被那个不仅撞到我怀里，还撞我撞的的特别狠的大兄弟，还有那个把我手快撞废的大妹子搀扶出去的。
　　据说他们还是情侣。
　　呵呵，看得出来了。【看破红尘脸jpg】
　　经此这一遭，我也懒得顶着身上的几个鞋印子去排过山车的队了。
　　在“走”到游乐园门口打车的时候，我看着一旁的殡葬一条龙，留下了悔恨的眼泪。
　　我终于知道了游乐场旁边为什么要求殡葬一条龙。
　　我非常乐意为几分钟前，那个天真、愚蠢而且非常制杖的自己弄个殡葬一条龙。
　　今天不宜求死，宜……回家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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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四点半的天台，我坐在护栏上荡悠我的小短腿。
　　嗯，一米多长的小短腿。
　　我看着没有星星，月亮也不明显的夜空，深刻的反思自己在前几次求死过程中，所犯下的过错。
　　首先，求死时不能有他人在场。
　　其次，我不能在有人的地方求死。这样特别容易社死，或是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最后，我应该用最原始，最简单，不需要百度就能确定死亡的方式求死。
　　所以这一次，我选择了天台。
　　凌晨四点半的天台是个好地方啊。
　　没人，没监控，冷风还飕飕的往你脖子里面灌。
　　……穿少了。我惆怅的想到。不过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将死之人，穿多穿少没有什么太大关系。
　　我垂眸看着垂直距离我几十米远的地面，看着马路上的车水马龙。
　　他们都有自己的目的地，我却不知道我的目的地在哪里。
　　这次……我估计是真的要死了吧。
　　我从在湖边到现在，一直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真的要死了吗？
　　生命对于我来说，到底是什么呢？
　　是日复一日的工作吗？
　　是永远不变样的食堂饭菜吗？
　　是买自己心爱的书会犹豫半天的心酸吗？
　　是被不理解的崩溃吗？
　　是自己痛恨自己的绝望吗？
　　是喜欢的大大不产粮的无奈吗？
　　还是漫画断更的气愤呢……咳咳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乱入了。
　　我眼中含着被冷风吹冷的冷泪，笑着骂了自己一句：快死了，你给我正经点。
　　估计我现在应该笑得超级无敌的丑吧。
　　癞蛤蟆看到之后都跪下给我唱征服的那种。
　　所以……真的要死了？
　　我坐在栏杆上，松开了放在身侧，摇摇晃晃的一只手。我伸出那只手，试图去触碰那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的星星。
　　我想，我的幸福大概就像那颗星星吧。
　　你好像看得见它，但你总是触碰不到它。它仿佛就在你的眼前，在你指间外的0.01毫米，但你怎么也抓不住。
　　它是你最奢侈的痛苦。
　　它是你最绝望的希望。
　　它是你触碰不到的风醒不来的梦……
　　呀，手机铃声响了。
　　我连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却不曾想身形因此失去了平衡，一头栽了下去。
　　风在耳旁呼呼地咆哮，灌进你的衣袖中，真的是透心凉。
　　我考试挂科的时候都没这么凉过。
　　我在半空中往下坠落，奇妙的是失重感并没有想象中可怕。
　　这或许就是我的宿命吧。
　　我闭上眼睛。
　　眼眶是红的，但我没哭。我绝对不会哭的。
　　绝对不会。
　　……
　　我猛地睁开眼睛，擦了一把泪水。
　　我突然想起来了——
　　那个卡姿兰大眼睛的小女孩在回到她妈妈身边时，回头快乐的冲我挥着手，还像我眨了眨右眼，真的可爱极了。
　　那个药店店员见我出门后，追了我好远，然后我们一起坐在小区里的花园里，我听他长篇大论的讲要珍爱生命，最后省下了一笔火锅钱。
　　那对情侣搀扶我到游乐场门口后，没等我打的车来，他俩先把自己车开来了。他们送我到小区门口，还请了我一杯奶茶。
　　还有，父亲母亲总在我没钱吃饭的时候，变相的给我塞钱——虽然我还是不会原谅他们就是了。
　　……
　　我想起来了。
　　真的想起来了。
　　不止这一些，还有好多好多好多好多……
　　我都想起来了。
　　可是，晚了，真的晚了。
　　来不及了。
　　可笑的是，我在坠落的那一刻，才明白生命的壮阔，人性的温暖，生活的酸甜。
　　而上帝留下却只有坚锐的石子和无边的痛苦。
　　所以在脸着地的那一刻，我真的是无比的后悔。
　　如果再来一次——
　　如果还能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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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你是我触碰不到的风醒不来的梦……”
　　这手机铃声怎么又响了，天堂也有这首歌吗？
　　我迷迷糊糊的从地上爬起来，拿起手机关闭了闹钟，又重新回到地上躺着。
　　……
　　等等，闹钟？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刷”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
　　我还活着！
　　我冲到镜子面前，照了照镜子。
　　很好，还是那张英俊潇洒的面庞，除了左脸有点红。
　　估计我从床上掉下来的时候是左脸着地的。
　　没事，没啥大事。
　　我躺回床上，看着并不洁白的天花板，莫名其妙的大笑起来。
　　笑完后，我拿起手机。
　　通知栏里显示我定了一个凌晨四点的闹钟。
　　……我定凌晨四点的闹钟干嘛？
　　……
　　想起来了，我是打算去凌晨四点半的天台跳楼自杀呢哈哈哈……
　　……
　　哈哈哈个鬼啊。
　　我起身，拿起手机，找到那个药店店员小哥：“今天有空吗？一起去吃火锅啊，我请客！”
　　我又找到那对情侣的联系方式：“明天有空吗？上次说一起再去一次游乐园的承诺还算数不？”
　　我还给父母打了个电话，问了问我寄养在他们那里的那只小奶狗还好吗？
　　做完这一切，我愉快的躺回床上：果然，昨天请了两天假，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