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遐书之名》鸦绥霜

43、东元1015年7月27日下午17时48分46秒

　　夕阳很红。
　　从早上进去已经很久了。
　　距离朋友们的死已经仿若隔世了。
　　“没有保护好朋友和父母的人绝对会很伤心的吧。”悬浮机一边运行一边发出机器语言。
　　“谁知道呢。”AI做出靠在什么东西上的姿势加入聊天，“这两个傻瓜本来应该能和和气气谈一判的。”
　　“如果按AI桑你的说法，主人本来是不会遭到这个灭友打击的。”AVE说。而且她真的会那么伤心吗，AVE模模糊糊地想。
　　“我的也。”悬浮机说。
　　“AI桑你知道我们这次的目的地嘛？”
　　“她毕业的地方。”
　　“诶？？”
　　“兜兜转转回到老地方了，你们也是吧。开心吗？”
　　“我可不想再去7楼了。全是虫子。”
　　“八楼和阅览室那个诡异的气氛……很讨厌的说！”
　　“虫子只是个人恐惧吧。”AI对两机说。
　　“哟，还遗传了自己的主子呢——！？”
　　“——主人！别干傻事！”
　　见到维利安的瞬间，莫辞遐就直接跳下了悬浮机。AVE一阵狂吼着随着她主人跳了下去，伸机械手抓住了它主人的肩膀。
　　“哟，很猛啊。”
　　烟雾散去后，维利安转头看向莫辞遐，绿色和蓝色终于第一次互相亮出真身在现实里相遇了。
　　莫辞遐看着面前的弑父弑母和弑友凶手，意外的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是嘛，那可算承蒙关照了，作为见面礼我是不是该向你打一梭子？”
　　维利安骤然举枪对着莫辞遐的脑袋就是一枪。莫辞遐歪头，子弹穿到了墙上。
　　“诶呀，这算是夏至日的复刻嘛，简直一模一样，连子弹都是同一批生产的。”
　　“眼力不错。”
　　“搞得我身上有一堆别人的寄愿诶……比如说涅姐的遗愿是让我来找你。”莫辞遐立刻对准维利安头部一枪。
　　维利安也头一歪，那子弹也打空了。
　　属于是一种互相空枪以示敬意。
　　“那这样吧，我们双方都放下武器吧。再说你拿武器对我也没任何用处。”
　　“果然好人命短坏人遗臭千年呢。”
　　“还真说对了，所以相应的，”她把身上所有杂七杂八的东西都丢了出来，“我也缴械。”
　　莫辞遐想了一下，在天台上丢下了所有武器。
　　“那么从哪里开始说呢？要不先从你养姐开始说起？记忆可能会有些出入，对于被篡改过记忆的你会体谅一下的吧。”
　　“呵呵，有意思，拉拢我并开始回顾自己扭曲悲痛的童年，从而试图洗白自己了是吧。”
　　“笑死了。我这种人还要洗白？在这里洗我？可别闹笑话了，让我现在在这垂暮的血色世界里‘蝉蜕于浊秽’扼杀我的独立人格，把我和你们一样格式化成同一个模子？那不如最开始就追上我把我砍死算了！再说洗白了干啥，我干了什么，身后的尸山上有多高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对近乎是同类如此十恶不赦的人还能洗白？然后给我冠名一个‘我也是有苦衷啦’之后让我跪在地上满脸泪水楚楚可怜地大喊我错了对不起神明请你原谅之类的话？随后博得你们的同情？我就算将我这人格捣碎也绝不这样做！洗白？？蠢到极点的笑话！！”
　　“你继续说下去。”莫辞遐一脸淡漠。
　　“接上文，你那段是狼跟我讲的，不重要。先回到你养姐这个话题，你养姐就是按照我妹妹的模子克隆出来的，那个人工智能应该和你讲过了吧。然后她努力学习，终于被世界所重用了。”
　　“做游戏？”
　　“这就像拿子弹打感染者一样大材小用世界安排给她的活其实就是监视我呼！安插在我身边监视我干什么、做什么，说白了就是一个我的贴身处刑者。我嘛，猜到了，不看到那张脸向我扑来总是会幻视妹妹，就忍了；虽然心里已经知道她不是她了：妹妹拥有的是一双紫葡萄色的眼睛，而不是一对灰蒙蒙的。于是快毕业的时候，我站在这里远远地看着雾生和她的朋友在后花园里种花——这可是个好时机，因为她暂时地对我放松了警惕——我赶紧到八楼电脑房哪里侵入了后花园的下面，你也知道那里有什么。我知道是因为就算打破了生殖隔离，动物也不会愿意和人类结合，而关押他们逼迫他们结合的秘密□□点之一就在这里。特别这里还曾是关我祖上的地方，我不知道就怪哩。”
　　“我对你们兽人不太想了解，而且你已经根本不能算福瑞了。”
　　“好吧，那继续。大棚炸了，两人双双殒命，不过因为算同时死亡，相隔距离也在一毫米之内，她们活下来了。”
　　“果然。”
　　“那之后我在八楼电脑里植入了病毒，八楼从此就被弃用了。世界追究了半天也没找出来什么，我们也相安无事地长大了。”
　　“真是相安无事啊，也只有你能这样风轻云淡地说出来。”
　　“你也会的呼。我那时一看自己成年了就去赌场玩了。因为赌场看上去是赌，实际上还是算，我把世界所有赌场的钱都给赢完了。”
　　这也是我知道她的契机。莫辞遐想。
　　“获得了足够的资金，我暗地里开了家公司后同时继续学习，同时把她拉了进来。在初期，我的一个眼线得到了一条消息说是这世界上有一个呆毛尖端发光的人拿了诺奖。我打算去找她的时候他们又一次惨死了。”
　　“啧，这话怎么听着像你手上拿着标准美强惨的主角人设剧本啊。”
　　维利安没有否认：“关键的来了。我就听到你父母和秦赎华在门口谈话。我本来想冲出去直接把他们脑袋割下来祭天的，不过现在再干有什么用呢，而且随后我就看到在地上一个被打晕的狼耳女孩。我把那将死之人带回去治好后送进了学院——毕竟我有权利在手，你也一样。”
　　“真大的权利啊。”
　　“一个漏洞。到了晚上我单独给她开小灶讲课。作为千年前的亲历者之一，她很快就认清了历史。”
　　“还搞前世姻缘呢。”
　　“那你得去问你本体去。最终我把她培养成了一狙击手，然后送去了军校。她挂名在军校上学，实际上还是暗中效忠我。送走小狼后的我就可以再次专心对付雾生了，不过这次首先得要有一个幌子。刚好当时我也在各个其他的学校里演说宣讲，并偷偷把永生触发原理告诉了他们。刚巧世界在大清洗，于是我赢得了很多死了却活下来的人的拥护。我以交易的方式拿走了他们身上的一片灵体拼凑出来了一个人体，然后挖出了我的心脏放了上去。那个躯体活过来了，人耳化作了翅膀。”
　　“怪不得涅姐在摩天轮上是这样描述的。”
　　“雾生回头就把这个情况报告给世界了。这刚好成为了一个绝妙的导火索，于是我立刻着手把她身边的人除外，顺着她关系网一摸，好家伙她居然还在最近结实了你父母啊，你们也互相认识了啊！”
　　“真是灾星。”
　　“于是就先把你家绝后吧——我就先把你爹妈给抹了——死之前还扣着十指呢，没想到那么久了他们关系还是那么好，但这也让我钻了空子——他们灵体出来时两枪收了，他们的灵魂就在我眼前咔咔地碎掉了，随后来晚的警方只看到了一大摊血。可是据说他们还有一个种诶……怎么不在家里呢？”
　　莫辞遐呆毛动了一下。因为小学的时候成绩太差，所以那个暑假才会被抓去补课，带班的还是社长……所以才不在家……
　　巧上叠巧，最终还是得挂。
　　“不过我可没对你下手啊，是狼啦。我让狼把你站着的那块玻璃给打碎了，然后她又打了几枪，我本来下令是直接爆你头，不过她好像心软了只打了你的手。然后你就坠落被卡车创死了——”
　　“不只是被卡车创死的傻逼姐姐。”AI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莫辞遐身后，“是坠亡+创+触电。否则我怎么把我一半灵魂交到她身上？”
　　“意料之外的惊喜。你成她再生父母了？”
　　“算是，而且能抢那个司马玩意的先救人我也很开心啊哈哈哈哈哈。”
　　“关系网好混乱啊……人际关系什么的最烦了。”莫辞遐说。
　　“雾生把你带回去修改了你的记忆。”维利安继续对莫辞遐，“一个人只有死了的时候记忆才可能被修改，然后在见到死时穿的衣服时才能想起来被篡改的记忆。这个世界的bug设定对正常人没用，二次死亡的人就不一定了。”
　　“这又是什么新设定……”
　　“雾生改好你记忆后就摸到了那个由我心拼出来的可怜的娃子的家里，一刀戳破了我的心脏。各种意义上你们这对搭档是注定的啊。秦赎华知道羽涅的身世，也知道我对她的散养政策。于是她每天就把羽涅叫到她办公室里给她灌输世界的正确的价值观，试图同化她。不过羽涅有梦境，我也有，我就在梦境找到了羽涅，并且把真相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原来你他妈那时就对我家凤凰洗脑了？”
　　“别理这个程序出问题的。凤凰原来就是我这边的人，所以很快就接受了现实，随后为我提供情报，不过有50%朝上都是在对你花痴。”
　　“你甚至连她有你的本都不知道。”
　　“她真的很喜欢你。”AI说，“我跟她见面提到你时她也在极力维护你。”
　　天上飞的AVE：“我怎么感觉这不像仇家见面反而像婆媳见面会啊悬浮机酱。”
　　悬浮机：“同感。”
　　“现在说媒又有什么意义呢？人都死了。”
　　“人类真奇怪。”
　　“在这段时间内我让狼自主行动，结果她先一换一把你老班给杀了。不过因为是同时杀的，所以两个都活了下来。也就是这个明显的举动两人彻底分裂了——早上是同僚，晚上是敌人。狼在我的劝说下兼了园艺社的教师，这样可以气到雾生，并且还不用每天对着秦赎华那张逼脸，早上也可以补觉。晚上的话她要全身心防秦赎华，因为一旦放松警惕可能秦赎华就把她给掏心了。”
　　掏心的是你吧，莫辞遐想。
　　“最后她们决定在今年六月底决一死战呼。然后她顺带把你的希望绑到我这里了。”
　　希存好无辜。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啊对，关于椿末，因为他过去天天拉狼的尾巴，所以这次狼两枪崩死他了。”
　　“原来是她啊。”
　　“那么在这里就没什么话好讲了呼。我去玻璃天桥了。”维利安踏上自己的悬浮机。
　　“主人！这里好像不太对劲！”AVE突然报错，“我收到的信号变得不对劲！”
　　逼我去咯。
　　夕阳把整片天空染得血红。
　　“如果你的那机器不是一摊废铁，它刚刚应该报错了吧。”维利安听到莫辞遐的悬浮机来的声音。
　　“你动手脚了？”
　　“不是我动的，是世界，世界可会安插手脚了，还没发现吗？哦不对，因为你本人就是被世界认证的手脚，虽然我也是。”
　　“每个状元？”
　　“对啊，每一届状元拥有无视一切规则权利的原因正是因为他们是被世界同化程度最深的人中最优秀的人才啊。他们是世界安插在各个地方的爪牙，所思所想高度契合世界，否则你为什么觉得法律不适用于任何世界的状元呢？因为世界从文字开始下手，把一切和反叛叛乱的意思相近的词全部杀死，规定了通用语言后把会说其他语言的人全部枪毙。可惜椿家留了一个人在学院，保了椿家一命。真好笑，这个人明明有全套完整语言，在进入学院后就否定了自己的一切。而其他椿家的在世航321中也无了一大半，虽然其他无辜者也挂了挺多。只能说，不愧是世界！”
　　“世界故意的？”
　　“对啊，那起事故是世界自己引发的哦。”维利安的脸部表情逐渐夸张，“椿家估计现在应该死绝了，一个都没了吧，会他们语言的……”
　　“まだいるの。”
　　“哦？那你应该早就认清这个世界了？那为什么你不会写那个字呢？或者说她明明知道却没教你？好家伙，看看世界把人同化成了什么样子！就算知道也绝对不敢说出来！”
　　AVE表示已经听不懂了。
　　“而且历史被修改了，她明明知道真正的历史是什么样，但是她不告诉你，甚至还让你给她讲历史。这一点没意识到吗？”AI在背后也捅了把刀子。
　　“虽然这也不能怪她，她早被洗脑了。世界在两岁就把所有人带走进行教育，就算知道真实你们的潜意识也会拒绝接受，再者就算感觉到不对劲你们也说不出来，因为没有对应的词来表达这个意思。你们潜意识里认为这个世界说的一切是真的，感觉不对劲却也说不出来！你们每个人都是这个世界的受害者，但同理也是这个世界的加害者。因为你们已经不是人啦！你们只是为了让世界畸形运作的齿轮罢了！世界打出的口号‘每日工作二十五时，一月工资三千无五险’你们不觉得很怪吗？一点也不奇怪啊！因为这是世界说的啊！世界做的就是对的啊！”
　　因为是在天桥上空的吵吵嚷嚷，就算今天依旧那么炽热还是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那个疯子在讲什么。”下面嘀嘀咕咕道。
　　“哝，事实就在眼前他们也不接受，认为错误即是真实。看你这表情大概是不接受吧，要不我们打个赌？我们就赌他们会不会逃命吧。”
　　“我不赌。”莫辞遐张口——
　　“你不赌也得接受。不许动。”AI突然两根食指对着莫辞遐的太阳穴，“现在是东元1015年7月27日下午五时四十八分四十秒。还有六秒，姐姐。误差范围必须在一秒内。”
　　四十一秒。
　　“我知道。”
　　四十二秒。
　　AVE冷冷地看着自己的主人被威胁。
　　四十三秒。
　　“谈判破裂。”维利安说。
　　四十四秒。
　　“采取强制措施。”维利安的手搭在了莫辞遐的肩膀上。好恶心。
　　四十五秒。
　　“恭喜你……”她贴近莫辞遐的耳旁……
　　四十六秒。
　　一根针管噗嗤一声扎进了莫辞遐的左眼，里面的药剂顺着维利安的拇指狠狠地一按迅速推了进去。
　　四十七秒。
　　“欢迎来到真正永生的世界。”维利安拔出针管。
　　当药剂注入体内时，一种撕心裂肺的灼烧感瞬间蔓延了全身，将人的身体所吞噬。除非有更大的痛苦，没有人能够承受得了这样的冲击。
　　那这更大的痛苦又是什么呢？是废了一只左眼呢？还是有人贴自己那么近了呢？还是其他？
　　目的已达成，维利安与莫辞遐拉大距离：“呼！赌局开始！现在的你终于有了和我同台的资格！”
　　她又拿出一根针管。
　　“这根是给我的，放心咯。话说你知道J冷病毒吗？啊对！”然后她转向下面：“在场的各位知道J冷病毒吗？”
　　下面有人在录像。
　　“真是学识浅薄的提线木偶呢。”她转头对莫辞遐说。“不过呢，我手上的这玩意可是完全不同的病毒，只是借用了它的名字，因为这两有部分相似的效果，不过你也可以给它改名。”
　　莫辞遐没有听。视力范围……没有缩小。难不成这所谓的“永生”其实还附带了让整个灵体的新陈代谢以几何式增长的buff嘛？
　　“哦！恢复了啊！那好！那就现在告诉你吧！这玩意是一种可以感染灵魂的病毒，传染性极强，一旦感染后病毒会顺着伤口进入体内同化宿主心肌细胞，使□□和灵体都产生激烈的生理变化，具体成什么样，大概就和雾生最后变的样子差不多！还有那个你我都挺恶心的人一样！”
　　“同时这里面还混有了阮病毒，可以使人类的中枢神经系统产生退化性病变，智力底下并且最终不治而亡。唔！再加上刚刚所述变成的那个体型，没人能阻止得了的！”
　　“好啦，这是我们的道具的介绍。赌约啊，就是我们看看脚下这帮子人会不会睁着眼睛看着末日的降临也听从世界的忽悠公告！”
　　“我说了不赌。我可不想赌没有意义的事。”
　　“是吗？没有意义吗？”
　　“包括你刚刚做的一切，都是无意义的。只不过是你单纯不知道脑子哪里缺水了臆想出来的复仇大戏罢了，但代价则是将我身边的一切都卷了进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无意义的事情啊！确实如你所说的那样！那群人就算睁着眼睛看着末日的降临也会听从世界的‘末日没有来临，有关部门正严厉处查造谣者’之类的公告！一群没有思考的齿轮，誓死相信世界的一切，认为世界说的才是真的，自己眼睛看到的全是假的，就算有疑点也会被潜意识打回，就和原来的你一样！这群当枪使的羔羊总会被淘汰，而我现在做的只是提早更新换代，这可真是没意义的事情啊！”
　　莫辞遐从袖口拉出羽涅插到她身上的飞刀嗖一下就飞那针管。维利安在一顿狂笑后手上一转了躲过了那一击：“哇，居然也藏了一刀诶，好吓人！不过这就是赌博的筹码了！确认参与赌局了呼！”
　　“那么我们就拿各自的性命当筹码吧！我赢了，那你就把我杀了！我输了，笑话，我从来没输过！”
　　又是一个死终点。莫辞遐想。
　　维利安把那根针管插进了她的脖子里，随后她的身体逐渐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莫辞遐。”
　　AI从后面打断了莫辞遐看向维利安的目光，让莫辞遐的注意力转到她。
　　她身边出现了一堆error悬浮框，同时投影出的身躯逐渐出现了故障。
　　“永别了。”
　　故障越来越多，最终啪的一下，所有故障累加在了一起，投影出的身体像玻璃一样，碎成了玻璃雨。
　　随后，数据全部被销毁了，就和它的现实表示一样。
　　“感受想死却不能死的世界吧！莫辞遐！！”维利安狂笑着落入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