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赏心乐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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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杨致之喜欢看陆谓笑，他本身就是个爱笑的人，也爱看陆谓笑。
陆谓平时不笑的时候，点点料峭，点点隐忍，像是半城飞雪。
但当他笑起来，就仿佛冰雪消融，寒冬已经过去，忽然已到了春天。
如春风拂面，如春日艳阳。春天的阳光，总不会让人失望的。
杨致之喜欢看，尤其喜欢看陆谓对自己笑。
他虽然喊陆谓秋君，却又觉得陆谓合该是春天才对，独属于他的春天。
二
杨致之到都察院找陆谓偷闲，正巧撞上郑御史一干人等准备出门。
他们正要去查绸缎库房，郑御史便劳烦杨致之一同前去。
杨致之欣然答应。
都察院十余人分楼查看，杨致之自然选择和陆谓一道。
绸缎楼列数百捆，捆高数人。陆谓目光所到之处，看到的绸缎都光鲜如新，于是他指着最高的那捆，要求库役拿下来检查。
库役怀疑这些大官们故意折腾他们，愤愤攀着木梯上去，拿出指定的那捆，直接扔到了地上，一下子尘土飞扬。
两人一下都被呛到了，脸上也沾上了灰。
杨致之不禁埋怨，“谁让你多事，搞得我们灰头土脸的。”
陆谓一脸平静，“郑御史有言在先，要认真检查绸缎，就不可能不惹一身灰。”
两个人相视大笑。
三
又是一年中秋时。
月正圆，桂子香。
陆谓、杨致之两人坐在后院里，饮酒作乐。
“只饮酒多无趣，我们来玩集句吧，秋君。”杨致之提议，“我先来，玉露涓涓冷。”
“怎么又来这句？就这么喜欢？”陆谓失笑，看到杨致之点头，笑得更开了。“那我满足你，金风阵阵轻。”
杨致之很满意，继续道:“取醉不辞留夜月。”此乃青莲诗。
陆谓略思索，回:“荷藜因共过林烟。”正是伍乔语。
“回得好！”杨致之兴致昂然，“秋君，该你先了。”
陆谓点点头。
“来联诗吧，”他稍思索了下，“秋风韵更长，月递梦还秦①。”每句取第一字，合成“秋月”两字，正是此时景。
“那我接，心事空相忆，悦竟境忘依②。”杨致之回道。
陆谓觉得奇怪，“你这心悦两字和秋月有什么关系？”
“那是因为我还没有说完，还有两句，秋清桂子雕，君如铜镜明③。这四句要合起来一起看。”杨致之一脸得意。
陆谓心领神会，这是借诗表白，他喜欢这样的杨致之。于是陆谓笑着开了口，“诗我是很喜欢，但你这样对算是输了吧，不工整，还多了两句。当浮一大白。”
说着就给杨致之倒满了一杯。
“秋君，你这……”杨致之语带抱怨，却是直接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杨致之把空的酒杯递给陆谓看，“秋君，我喝完了。你也该满饮一杯，才不负我刚才那首诗。”
最难消受美人恩，古人诚不我欺，陆谓心想。他接过杨致之的酒杯，倒满了酒，一口饮下。
夜已深了，人也醉了。
不过谁才是美人，只有悬挂在空中的明月知道了。
四
有段时间陆谓对佛经很感兴趣，杨致之也只好陪着他一起读经抄经论经。
虽然杨致之对佛经兴趣不大，但为了确保每天跟秋君对谈最多的人是自己，杨致之也是用了心去读。
这日两人读《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陆谓抄写“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一句，问杨致之，“过去、现在、未来心皆不可得，该当如何？”
杨致之没有说话，在陆谓抄好的经书旁，标注了一行小字，“勿系恋既往，勿悠忽现在，勿希冀将来④”，然后回答他，“心不可得，非不能得。”
陆谓思索片刻，“现在心不可得，心安即理得。”
杨致之点头称是。
五
一日，杨致之外出归来，兴奋地对陆谓说，“秋君，我收到一幅赠字，快来鉴赏下！”
陆谓走到桌案旁，杨致之已经把赠字展开，上书“升官发财”四个大字。
陆谓看了一眼，评价道，“字好。”
杨致之接着问，“还有呢？”
陆谓不接这句话，问他，“谁送给你的？他不认识你吗？”
杨致之含笑回答，“是西市街角的抄书先生，我看到他的字不错，称赞了几句。我们两人相谈甚欢，他就拿起一幅字送给了我，我给他钱他也不要，说是君子之交。”
“君子之交，君子会祝对方升官发财吗？”陆谓失笑。
“你瞧不起升官发财吗，秋君？”杨致之忿忿不平道。
“讲究做官，必不会发财；不讲究做官，又怎么会发财？这四个字，误人不浅啊。”陆谓明知杨致之是故作生气，还是详细评价了一番。
陆谓说话，杨致之就一脸赞许地看着他。
话音一落，杨致之就大声笑出来了，“知我者，秋君也。所以我也当场写了四个字，赠给那位抄书先生。”
“写的什么？”
“福慧双修。”
陆谓会心一笑。
六
世事变幻，浮生一梦。
古往今来，不过如是。
春日寻花，秋风落叶，晨起阳光，夜晚月色，雨中漫步，皆美景也。
若是再有一人，能与你共享这些美景，只会觉得景色更加美丽。
陆谓恰恰就有一人可以共享，正是杨致之。
夏可清簟疏帘，对弈几局，冰碗冰盆，尤可供时令瓜果之鲜；冬则围炉赏雪，绕座梅花，清香扑鼻，一室烘烘，其乐融融。
或知书，或工画，或谈时事，或只是对坐，皆乐在其中。
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赏心乐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