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爱情》若诺成灰

1、全一章

　　从前，有人说，爱情是两个人的形影相随。
　　在那短短的7年青葱岁月里，我以为那是我遇到的爱情，所以，全心全意，不计较得失地全盘托付。
　　在那漫长的7年黑色时光中，我把自己埋葬在尘埃里，结果，却还是弄丢了爱情。
　　7年前，我的世界只有哥哥和吴泪，过去的7年里，我的世界里只有我和我的爱情，从今天开始，我会有一个温暖的家和一个爱我的男子。
　　不长不短的年华里，我化作了聪明的女子，不再相信影子爱情。

　　爱情是生命的华丽舞曲

　　嫁给璟之前，我一直以为我会爱着键一辈子，爱到接受不了任何人。
　　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我的爱情就是场轰轰烈烈的生命之舞，爱了，就必须用尽生命，没了爱情，我就连命都不要。
　　可是，你看，不管曾经我多么坚定，多么的慷慨激昂，那也只是想想而已，只能是想想而已。
　　键走了，我既没有哭，也没有闹，更没有像想象中一样在身体上留下刀痕。
　　爱情走的时候，也许心里血淋淋，却一滴都没有流出来。

　　遇见，是最美的错误

　　在高中以前，吴泪总是和我坐在学校的各个角落里，披星戴月的，听我那些关于爱情的款款而谈，我不停说的时候还不忘往她嘴里塞崇拜者送的各式巧克力。
　　我们是那么早就尝过了那么多口味的巧克力，来自不同国家，来自不同的少年。
　　那些风情万种的包装纸被我们小心翼翼地剥开，收在一个精致铁盒里。
　　还记得我满嘴的巧克力，花猫的脸庞，仰着头眯着眼看天，却望见树梢上风一般的少年。吴泪后来总是说，是我把键妖魔化了，只有我知道，那是在那个美好瞬间，我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就在那一个瞬间，只是那一个瞬间，我就知道，我喜欢他，深深。
　　于是，我圈着手，大声地喊，“喂，你叫什么名字？”
　　他低头看了看我，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同样大声地告诉我，“我叫键。”
　　“我是陆璐，陆璐的陆璐！”那一刻，我以为是爱情的美好遇见，在我青春正好的时候。
　　相遇的时候，画面太过美好，在后来很长很长的日子里，它是我在这场爱情里唯一的温暖，我怀抱着它，度过很多个泪流满面的夜晚。
　　我翻着相册，开始回忆过往的7年，有多少甜蜜，有多少眼泪，还有多少的悲伤。
　　仔细想了想，遇到键以后，我就渐渐遗忘那些巧克力的甜蜜滋味，因为不再尝过。青春里本该满盈的幸福与骄傲，支离破碎地散落一地，在那些我曾经以为很幸福的时候，其实，我很悲伤。
　　哪怕是那些本该甜美的第一次。
　　第一次，我在斑马线上去够他的手，因为紧张而绷紧的指尖刚触到他的掌心，他仿若无睹般地抬手撩了撩碎发，我看着旁边江南紧紧握着的吴泪的手，有一点点的失落，但是他回头对着我笑了笑，我便释怀了，那么轻易。
　　第一次，一起过情人节，我在情人节通宵前夜做好几份巧克力，一一品尝，然后选出其中最好的一份装在一个粉色的盒子里，都不舍得给哥哥多尝一口，第二天一早，在吴泪的笑声中，红着脸亲手交到他手里，他只是笑了笑，随手丢进包里，然后，情人节中午我看到那块满怀心意的巧克力在另一个男生的掌心里。很清晰的，听见了心碎的声音，只是一句“我不喜欢甜的东西”，我就原谅了他，那么容易。
　　甚至，第一次，他吻我，霸道地袭上来，丝毫没有顾及到我颤抖的身子。“闭眼！”他这般呵斥我，语气是那样的严厉。火热的唇，却是冰冷的灵魂。我战栗着闭上眼，眼泪滑下脸颊的时候，他猛地扣紧我，没有停，只是得寸进尺地攻城略地。初吻不是该美好的像夏夜里荷叶上的薄薄露珠么？
　　从高中到大学，我总是尽可能地省下每一分钱，给他买喜欢的东西，有时候是一套漫画，有时候是一套运动服……家里每个月给的生活费不少，再加上哥哥每个月都会给我打钱，开始的时候300，然后变成500，再后来1000块钱，研究生毕业找到了工作后就给的更多。可是，不管他们怎样心疼我的消瘦，多打多少钱，每到月底，卡里的余额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变作0。
　　我和他的相处，就像是一厢情愿地追逐，不管我怎么努力，他都永远在遥远的前方，并且从来不会为我停留。我傻傻地把他回头的每一次张望都当作鼓励与关心，然后，用让所有人都喘不过气的方式，奔向他的方向。
　　当然，他高兴的时候，也会拉起我的手，顺从我的步伐，带着我，奔跑在依兰的风里面，这时候的我，总会那么轻易地觉得幸福，嘴角上扬着，眼角都带了微笑。
　　我一直把他的专横当做是不成熟的小小缺憾，包容着他所有的无理要求。
　　他在电话里问，今天你的内衣是什么颜色的时候，我明明听到了他周围的嘲笑，我还是会老实的告诉他，白色。果不其然听到了笑声，可是我不后悔，一如我爱他。
　　填志愿的时候，放下成绩的优势，不顾家人的阻拦，傻乎乎地跑去和他一起念三本，不是不知道他嫌我给他带来了压力，大学第一年的隐忍不发，不过是有个追随他脚步去读大学的女孩很有面子，可是，我还是没有后悔，一如，我爱他。
　　他在我面前忘情地吻着别人的时候，我没有离开，也没有上前，只是看着他们亲热完，胜者般地骄傲离开，然后，在操场上高唱着刘若英的《成全》，唱到泪流满面，可是，我还是不能后悔，因为，我这样爱着他，解脱不掉。
　　后来，他累了。
　　多么讽刺，我还没有累，他累了。
　　他离开的时候，我突然莫名地觉得我的救赎到了。
　　不是不再爱他，只是该开始学会爱自己了，不是么？
　　键，不管我是怎样的爱着你，也总会成为“曾经”的。

　　乌镇里，埋葬的是我的似水年华

　　“哥，我一个人在乌镇。”右手握着电话听筒，左手不自觉地缠绕着电话线，“就是《似水年华》拍摄的地方。恩，不用，你不用过来陪我。我要在那里住一个星期，好好走乌镇的每一个角落，去理解文和英的错过，然后，我会忘记林键，永远。”
　　嘴角微微扬着，可是，眼泪不听话。害怕被哥哥听出我平静的伤痛，只好匆匆挂断电话，“哥，我挂了。”
　　电话里，温暖的声音一如既往，他说，“你要好好的。”本来想好好回答，可是鼻子一酸，只能挂了电话。刚才吴泪在电话里也是这般的叮嘱，“你要好好的。”
　　我会好好的，我对所有人保证。
　　付过电话费，抹着泪痕，我踏上了和吴泪一起做过梦的地方，斜倚在逢源双桥的美人靠上，看着远处的水波，一荡一荡，乌篷船轻轻摇曳着，小镇里安静的很好。
　　旅游淡季，就连这个盛名在外的小镇也难得的安静着。哥哥在干嘛呢？大概还在跟各类专业书籍在打招呼。吴泪在干嘛呢？应该是在对着电话画着各式各样的平面图或者模型。他，会在干嘛呢？
　　甩了甩头，真讨厌，明明是要来忘记他的，结果，还是在不经意间就想起了，林键，不管他在干嘛，只是都不会在想我。
　　又一次泪流满面。
　　“阿姨。”一个糯糯的声音响起，一双小手摇着我的腿，“阿姨！”一个粉嫩嫩的小女娃嘟着嘴坚持不懈地叫我。
　　双手忙抹开了眼泪，“恩？”我低头去看她。
　　她爬上美人靠，“阿姨，你怎么哭了？”
　　“阿姨没事，就是想家了。”
　　“舅舅说，如果琬琬给你抱抱，你就不会哭了。”叫琬琬的肉团伸出短短的胳膊钻进我的怀里，满怀柔软的触感，和着淡淡的奶香。
　　我抬眼去看，没找到小女孩的舅舅，空落落的街角，青石板路上，只有偶尔从屋檐跌落的清晨遗留的薄雨。紧了紧怀抱，目光落回远处的水面，不久，叫琬琬的女孩的呼吸开始变得均匀，小嘴微张着，我换了个姿势坐好，让她在我的怀里找一个最舒服的地方躺着。
　　清晨的乌镇里，忘记了很多事，只是怀抱着一个害怕我哭的孩子，看着小巷里零星的人来人往。
　　快到中午，有身穿蓝衣花布的年轻妇人来寻，接过我怀里的琬琬，热情地邀请我到家里吃一顿午饭，我揉了揉酸痛的手臂，微笑着拒绝了。
　　“我弟弟交代了，一定要请你到家里吃一顿饭。”她这么说着，然后换作了单手抱着琬琬，腾出一只手来捉住我的。琬琬不舒服的挣了挣，张了张眼，然后又睡去，还嘟囔了句什么。
　　“您抱好她，我去。”我伸手扶了扶琬琬。
　　“我叫文英。”她笑了笑，双手抱好了琬琬，“跟我来吧。”
　　文英的家是一间不大的蓝印花布作坊，她把琬琬安顿好就来招呼我，一个男人走近她，耳语了几句，她转身走向我。
　　“我弟弟本来想请你吃顿饭，都做好菜了，临时接了个工作赶到杭州机场去了，他交代我们好好招待你。”说罢拉了我到餐桌前。
　　刚才的那个男人张罗好了碗筷，我没有再推辞，只是对那个还没露面的东家很是好奇。
　　菜色很清淡，木耳炒笋片，小葱拌豆腐，白斩鸡，凉拌黄瓜，还有一碗泛着奶色的鱼汤，入口很清爽。
　　文英很热情地邀请我住家里，我忙解释说已经在“水上阁楼”订了一个星期的房间，钱都已经付了，就不麻烦了。她只好送我出了门，临出门前还塞了两块很是精美的头巾给我，弄得我很不好意思。
　　躺在民宿的床上，看着天花板，恍惚中睡去。
　　在乌镇的时光，每天我都坐在逢源双桥的美人靠上，望着远处的水面，然后，幽幽地走一遍乌镇的青石板路。乌镇的小店里各色小吃差不多尝了个遍，只是从没有文英家里的饭菜合我的口味。
　　第六天的时候，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在红色小旗的带领下走上了逢源双桥，我就知道宁静结束了，乌镇又到了热闹的时候，而我，该离开了。
　　和“水上阁楼”的徐阿姨说要离开了，阿姨坚持说要退我一天的房钱，我拒绝了，她这几天对我很是细心地关照让我觉得很温馨。阿姨说不过我，只好为我准备了一顿很是丰盛的午餐，席上阿姨开了一摊自家酿的米酒，醇醇的香气在口中，荡气回肠。
　　拖着小小的行李箱，站在巴士站等旅游巴士，有一点小雨，像极了《似水年华》里，文与英的再见。
　　坐在巴士的最后一排，回过头，隔着窗看着远去的乌镇，轻声说着再见。
　　再见，乌镇。
　　再见，林键。
　　再见，我的似水年华。

　　回到现实，找一份安定

　　捏着地址，站在哥哥租住房的门口，身后是我的大行李箱。
　　哥哥打开门，见到我是很明显的一愣。
　　我给了他一个大熊抱，大笑着说，“哥，我杀回来了。”
　　他狠狠地拍了拍我的背，嘶哑着声音，“恩。”
　　我抱着他，留下眼泪，只是这眼泪再无林键的成分，告诉自己，我已经走出他的世界了，并且，永远都不会再回去。
　　在X城住了半个月，期间见了几个高中时期的朋友，知道我和林键分开了，有人很热心地安排相亲，我犹豫了下，答应了。
　　坐在咖啡店里，看着对面坐着的男人，不是很高，有一点点紧张的样子看起来很木讷，完全看不出来他是年轻有为的律师，其实，他长得比林键好一点，我知道，只是，再也找不到从前的那种疯狂。
　　我很安静地坐在那里，听朋友介绍着那个男人的种种优点，看着男人的脸慢慢着了点胭脂的颜色。
　　走出咖啡店的时候，我转身，他明显被我吓了一跳，还往后退了一步。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我低声问。
　　“文……文璟，”他愣了愣，有点结巴，“我……我刚才说……说过了……”
　　“我知道，只是不记得了。”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我笑了出来。
　　后来，他又约了我几次，我发现他是个完全不懂浪漫的男孩，不知道要送花来调节气氛，看电影的时候，他也不知道可以在黑暗里牵住我的手，他只会帮我扣好安全带，送我到家楼下，然后让我到家后站在窗台给他招招手。
　　不知道是第六次还是第七次约会的时候，他向我求婚，在亮堂堂的商场中庭。就那么单膝跪下，没有玫瑰，只是双手托着一个红色的首饰盒，里面只有一个很简单的戒指，连个砖石都没有。
　　我轻声笑：“这么寒酸的戒指，谁要嫁给你！”
　　“我……我还没有学会镶砖……”他紧张地舌头打结，“我下回……下回学会了再向你求婚……”慌忙着要站起来。
　　“我嫁给你。”
　　“啪”的一声，他的膝盖又跌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我嫁给你。”我一字一顿地又重复了一遍，看着他慢慢展开的笑容，我觉得我这个决定是很明智的。
　　那天，他第一次牵起了我的手，然后还炫耀般抱着我转了几个圈，引来围观。
　　我羞红了脸让他放我下来，他小心翼翼地再次牵起我的手，仿佛是件多么珍贵的宝贝。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也会是闪婚一族，嫁给了一个没有吻过我，没有抱过我，甚至没有牵过我的人。
　　我没有问过自己，我爱他么，只是觉得嫁给他也许是个不坏的决定。

　　我的幸福是他的幸福里有我

　　没想到，我会比吴泪先结婚，在24岁的大好年华里。
　　我们都穿着洁白的婚纱，她是我的伴娘，陪着我，穿着隆重礼服，在高中初遇键的那棵树下把那个曾经装满甜蜜和豪言壮志的铁盒深深埋藏，一如我的爱情。
　　吴泪站在教堂前面问我，你已经不爱了么？
　　我看了看远处穿着庄重，却依然显得有点木讷的男人，我们之前见过几面？不记得了，七次？还是六次？他是我的丈夫，这是现在离我最近的现实。
　　“他爱我。”我回望吴泪，用自以为最幸福的笑容。“不管我怎么努力地去爱那个人，我们还是站在了相反的方向上。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多么和谐，总是把手紧紧纠缠，看着同一片天，总是要等那么那么久，我才能后知后觉地发现，我们一直看向的其实是不同的方向。”
　　我不想再勉强他来接受我，也不想再勉强自己以爱之名束缚他，曾经，我那么认真地以为，我的幸福就是他，只是他。
　　现在，我明白了，我的幸福里可以没有他，而他的幸福里似乎从来没有过我。
　　于是，我放下了。
　　我只能放下。
　　高跟鞋踏在厚厚的地毯上，软软的质感让我感觉到安全，我手捧花束，挽着哥哥的臂弯，一步一顿地走向那个即将成为我丈夫的男人，带着微笑，脚步坚定。
　　这个结果没有让我绝对无奈或者难过，他是我的救赎，我相信。
　　他微皱的眉慢慢舒展，眉眼里带着幸福的光芒。
　　突然，所有诅咒都被解开，我急不可耐地放开了陆明的手臂，撩起了裙角，几步跑到他跟前，抱住了他，全场一阵抽气声，还有几声细细的惊叫。
　　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满足极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男人会有这样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臂膀，而他，是我的丈夫。
　　我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却直觉地觉得他在笑，笑的很幸福。
　　他轻轻拍打着我的背，直到感觉到我情绪平稳了下来，才扳过我的身子，看了我很久，我看到他眼角滑过一滴泪，“你为什么哭？”我忍不住问。“那你为什么哭？”他抹开我被泪痕弄花的妆容，不等我的回答，就颤抖地说：“谢谢你，谢谢你嫁给我。”
　　再一次泪流满面的时候，我不明白，在键折磨我的时候我没有哭，在他离开的时候我也没有哭，为什么今天我这么容易就哭了。
　　和他并肩站在上帝面前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这么确定过我的幸福。
　　我会幸福，比我想的还要幸福，比吴泪希望的还要幸福。
　　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那些轰轰烈烈爱情幻想的终点是，有一个男人，站在红地毯的尽头等我，用他最虔诚的心来把我郑重地放在他幸福的范围里。
　　我希望的只是，有一个人可以告诉我，我存在的最重要的意义是，让他幸福。
　　……
　　“我愿意。”
　　……
　　这里，是我幸福的起点，我相信。

　　那些后知后觉的事情

　　最后的最后，我绕过了青春里的千山万水，找到了属于我的宁静港湾。
　　婚礼后，我看到了文英，还有粉嫩嫩的琬琬，回望着文璟，凑近他的耳朵，轻声说：“以后家里饭都你做。”
　　他笑着，亲了亲我的脸颊，也轻声说：“好。”
　　很多很多年以后，重逢了高中时同样为爱痴狂的周筱，挽着她的丈夫，陌生的面孔，因为，他不是江东。
　　那个曾经信誓旦旦的女孩，最后也还是嫁给了别人。
　　我还记得那年夏天，她在好多好多人面前对着江东说“我等你们分手，如果你们不分手还结了婚，我就等你们离婚，如果你们不离婚，我就等她先死，如果你死的比她早，我就去陪你，然后订你的下辈子！”
　　那些青春里的所谓誓言，所谓执着，最后都被时光打败。
　　一个人的影子爱情，如何的心甘情愿，最后都毫无意外地走向了另一个结局，一个自己从未想过的结局。
　　那些影子爱情里的痴痴诺言，果然只是说说而已。
　　我现在很幸福，比所有人预想的都幸福。
　　一定要做聪明的人，不要做影子爱情里卑微的俘虏。
　　真正的爱情，是比肩站着的相互扶持，相濡以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