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做一个深情的人》棠郁

21、021

　　“多云转阴”酒吧是季瑜以前常来的，有时候是谈生意，有时候是应酬，有时候是单纯的来玩。

　　基本上都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才来。

　　在震天响的音乐里，在酒精的催动下，即便人潮拥挤，也好像没有人打扫。彼此贴身而过，却可以直接忽略。偶有居心叵测的，正好解了她的郁闷。

　　疯到半夜，回家倒头就睡，第二天自然精神百倍。

　　但是今天，这条路好像行不通了。

　　她坐在靠墙的小沙发里，从寂静冷清，坐到巨声斥耳，空酒瓶堆了满桌，人却没怎么动。

　　她屈肘支着下巴，迷蒙着双眼，局外人似地看着群魔乱舞的舞池。

　　“一个人吗？”桌上突然多了一瓶Cognac，一个身穿黑色宽松卫衣的人不请自来，俯身在她耳边喊了一句后，直接坐在她对面。

　　季瑜抬抬眼皮，看了一眼。

　　看着年纪不大，跟秦嘉树差不多，长得也很好，偏偏把头发烫得一根根竖起，手上戴着金表，额上还带着花纹的运动头带。

　　这混搭的风格叫她看了不喜欢，索性沉默以对。

　　头带男当季瑜是故作矜持，给她倒了一杯自己带来的干邑白兰地，俯身高喊:“我陪你。”

　　季瑜淡淡浅笑，还是一动不动。

　　于是头带男将酒杯朝她的方向推了推，还扬了扬手里只有一半的杯子，示意她喝下去。

　　季瑜白皙柔软的手指，乘势按在他的手腕上，指腹正好压住了他的手表。

　　头带男见状，微微一笑，脸一下子凑了上来。

　　笑容一点也不干净……

　　季瑜在心里又给他减了一分，后撤半寸，避开了。

　　“姐姐，心情不好吗？”头带男说着，对她脸吹了口气，带着欲望。他故意压低嗓音，诱惑道：“弟弟陪你啊～”

　　季瑜低头一笑，抬手抓住他的衣领，仰面迎上去，螓首如玉，“可以啊……”

　　头带男闻言，就要亲下来。

　　季瑜的手微微一抵，又后退避开了。

　　“欲擒故纵……呵！”头带男觉得自己看穿了一切，酒吧里的女人，在他看来，无论多少花样，归根结底都是一样——欲擒故纵欲拒还迎！

　　要是换了个姿色一般的女人，他肯定甩手离开了，但是谁叫眼前的这个这么漂亮呢。

　　他挑了半天，满场的人中，就她最能吸引他的兴趣。

　　他愿意多付出一点耐心，“长夜漫漫，姐姐，我们换个地方吧？”

　　季瑜脑袋一歪，醉眼如秋水，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头带男当她是默认了，起身走到她身边，伸手抱住她的腰，将她揽到身上。

　　身材好辣啊！

　　比肉眼看到的更火辣！

　　头带男心里一阵兴奋，恨不得带她飞出去。

　　但是季瑜却是连包都没拿，站在原地没动。她扶在他的肩膀上，吐气如兰，“我心情不好，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个时候，头带男哪有心思管她的心情啊，但嘴上还是敷衍着问：“为什么？”

　　自从中午见了一面之后，那脸上腰上的触感就一直挥之不去，让她疯狂地想念。

　　以为来这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地方，可以帮她驱散那股热烈的冲动。

　　可是没有！

　　她更想他了……

　　季瑜心脸上被难过之色覆盖，说：“因为姐姐前段时间去体检了，今天刚得到结果……”

　　难过的神情和灵性的一顿，让头带男的手微微一松。

　　季瑜痴痴一笑，难过到了极点，“医生说，我得了……艾滋，呜呜呜……”

　　季瑜说完，一把抱住他，鼻涕眼泪一起往他身上招呼。

　　头带男先是一愣，接着将她摔在沙发上，“神经病！”

　　临走之前，他还不忘拿走桌上的半瓶酒。

　　季瑜躺在沙发上，傻笑了一会儿，眼角的泪还没干，就拎着自己的包，摇摇晃晃的走出去。

　　惊天动地的声音被一道门隔在身后，眼前是一条狭长昏暗的通道，再往前，是川流不息的车，“滴滴”地汽笛声不绝于耳。

　　锦北是全国最繁华的都市之一，当初她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石投大海似的，一头扎进这茫茫人海里。

　　五年过去了，她在拥挤的人潮里拼尽全力，依旧孤身一人，依旧一无所有。

　　胃里翻江倒海！

　　她扶着墙，一步步往前走。

　　这里是酒吧，像她这样的实在是司空见惯，路过的人眼神都没多分她一点，就匆匆走过。

　　她从来不会这样放纵自己喝成这样的，但是今天却一不留神就这样了。

　　她压着不断翻涌的胃，拿出手机来，准备叫代驾，手却不受控制，点开了微信。

　　她和秦嘉树的聊天记录，还是停在跨年夜那天，也是她说不要见面的那天。

　　“姐姐，假期回家吗？”

　　回家？家在哪里啊？哪里有家啊？

　　季瑜蹲在地上，想哭却哭不出来。

　　一层薄薄的雾，渐渐模糊了那几个温暖的字。

　　大街上人来人往，前面是川流不息的车辆，后面是流光溢彩的霓虹灯。

　　她蹲在地上，直到双腿发麻，手指也冷得慢慢僵硬了，才叫了代驾。

　　回到家，发现竟然还没到十点。

　　今天格外地漫长。

　　她颓废地躺在沙发上，没有开灯，愣愣地瞪着昏沉沉的天花板。等到再缓过神来，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她全无睡意，索性就起来满屋子地转，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

　　然后她把自己关进浴室里，卸妆、洗头、洗澡，再化妆，换衣服，出门。

　　出门的时候，灯火阑珊的上空，还是沉寂寂的。

　　车子在寥落的街道上无目的地穿梭，她摇下车窗，冰凉的晨风霎时灌进来，让她清醒了不少。

　　天一直没有亮，但是她能看到天边卷了一团又一团的乌云，没有来处的晨风也开始变成一阵儿一阵儿的大风，将两边的树木往低处推。

　　大概是要下大雨了。

　　她兜了一大圈，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也是，就昨天吃了个早餐——现在饿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她驱车拐了个弯，正好瞧见路边有个早餐店，就在路边停下了，拿上手机。

　　一下车，那风就迎面打来，长长的头发一下子就糊在脸上。她有些狼狈的，一手薅头发一手，裹好身上的羊绒大衣，埋头进了早餐店。

　　她扫了一眼墙上的菜单，“一碗花生粥，一笼蒸饺。”

　　老板娘在热气腾腾的后厨应了一声，满是烟火气，“好嘞，您先请坐。”

　　热乎乎的花生粥下肚，季瑜只觉得从喉咙到肚子都是暖的，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一顿早餐很快就吃完了，她结了账，发现外面的风更大了。

　　她一路小跑，钻进了自己的车子里，在群里发了个通知。

　　“今天天气不好，大家先不要出门，随时待命。”
　　“乐乐，联系拍摄组，跟章导解释清楚。@乐不可支”

　　现在才七点四十多，底下是一连串的欢呼。

　　季瑜打开导航，打算驱车回家，结果一看，才发现自己居然跑了这么远，越过锦北大学了，回家要两个多小时，顿时无语。

　　但是眼看着就要大雨倾盆了，不回家又能去哪里呢？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发动引擎就顺着导航的提醒快速而去。

　　豆大的雨珠，挟着大风，从远山霹雳而下，街上几乎空无一人，车子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慌忙逃窜。

　　季瑜的车开得飞快，却在路过锦北大学的时候猛地减速，还没等脑子反应过来，车子已经靠边停下了。

　　事已至此，她也顾不上别的了，连摁三次喇叭，提示路边的人上车。

　　路边的人弯腰看了一眼，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来。

　　四目相对，忽然就找不到话说了。

　　其实可以说的明明很多，例如大早上的这么大的雨，你要去哪里？吃了吗之类的。但是两个人就愣是没说。

　　秦嘉树衣服湿了一半，前额细碎的发梢上还挂着水珠，青春帅气的脸庞上湿哒哒的。

　　季瑜随手给他抽了一张纸巾又收回，“后背有毛巾。”

　　“哦，好。”秦嘉树宛如大梦初醒，扭身向后，抽出毛巾来把头发。

　　季瑜打开座椅加热和空调，车内迅速升温。她等着秦嘉树说话，但是他却只顾着擦头发，沉默不语。

　　“咳，”季瑜清了清嗓子，挪挪屁股，调整了坐姿，“去哪儿？”

　　“哦，回家，你……”

　　“我也是。”季瑜目不斜视，发动了引擎，等了一秒，右手边的人还是没有反应，又咬着牙提醒，“安全带。”

　　车在大雨中飞驰，雨刷疯狂地左右摆动，车内寂静无声。

　　季瑜本来打算专心开车的，结果路口红灯了。她脚踩着刹车，左手抬起来靠在车门上，上半身微微斜着，“家里有事？”

　　“嗯……”秦嘉树犹豫了片刻，“我妈身体不好，今天早上打电话给我说不舒服，我想带她去医院看看。”

　　一个人带着孩子本来就辛苦，那场风暴对她更是沉重的打击。

　　季瑜用余光瞥他一眼，“也不带把伞。”

　　“嗯……出门的时候着急，以为暂时下不下来。”

　　“打电话给她，看看情况。”

　　“嗯嗯……”秦嘉树手指有点泛白。

　　“坐稳了！”绿灯亮起，季瑜就一脚踩下油门，飞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