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鸟》且喜当行

1、第 1 章

　　室内一片静谧。
　　床帘拉得紧闭，榆木桌上摆了一盘香座，正悠悠飘着檀香。
　　郁离趴在床沿边，一动不敢动。床上的人被厚重的白色鸭绒被盖着，露出的一只手还挂着水，将她的手紧紧握住。
　　郁离想将手抽出来，可是稍微一点动作，就带着床上还在梦境中的人皱眉。她无奈，只能趴在床边，盯着那人漂亮的脸瞧。
　　他的皮肤白皙，面皮很薄，污血洗去后，透过面皮甚至能看到下面细小青紫的血管。郁离第一次见他时便觉得他漂亮得不可方物，那双略带冷漠的蓝眼睛漫不经心瞟向她时，她脑海里立马浮现的是在以前邻居家见过的布偶猫，然后理所当然地想，难怪他长得漂亮，原来是混血。
　　郁离觉得腿坐在地上有些麻，立起身子换了个姿势，眼神扫过他脸上的青紫，又无奈叹了口气，心想，这人，还真的是任性，可惜了这么一张脸。

　　家里的座机一般很少响，大多是个摆设。郁离当时正在小花园里翻土，陡然听到客厅里响起的电话铃声还有点恍惚。
　　她下意识瞧了眼放在一旁的手机，并没有未接来电。陈轻白有时脾气很急，打不通她的手机就会立即换座机打，反正她没有别的去处，是被他养在笼中的鸟。
　　郁离放下铲子和手套，拉开了折叠纱门。其实入冬了有些冷，但她宁愿开着门通风，总比一个人坐在开着暖气空无一人的房子里发呆要强。
　　她看到电话上的来电显示有些犹豫，是不认识的号码。犹豫的时间里电话铃声断了，郁离松了口气，正打算转身离开，铃声再一次响起来。
　　“请问是郁离吗？”对方地语气有些焦急，但耳熟，郁离回答是。
　　“我是江迟，”对方貌似松了口气：“陈轻白出了点儿事，现在我们正往你那边去，你提前准备下。”
　　郁离挂断电话还有些莫名其妙。陈轻白平日里可以来她这里没错，但只会以“出资人”的身份，出了事却被他好友送来她这里……江迟是不是有些高看她的身份了？
　　说到底，她连个正式女朋友的身份都不是，只是陈轻白随便撒撒钱就可以养的情人，台面都上不了。
　　她心里埋怨着，但动作上却没慢下来。收拾了屋外散了一地的工具，又回房拿了新的被套和床单换上。陈轻白洁癖，稍微用久了一点的东西就会皱着眉提醒她换掉。郁离抱着换下了被套往滚筒洗衣机里放，起身时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愣了一下，突然就想清为什么江迟会把陈轻白送来这里了。
　　大概是因为觉得陈轻白身边走走留留了这么多人，对她是最特别的，不然也不会专门腾出个小别墅养她。
　　郁离叹了口气，江迟大概是想错了，她能在陈轻白身边留这么久，只不过是长了张和他心里的人相似的脸罢了。

　　陈轻白被运来的时候简直糟糕得不像样，浑身酒气，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血混着汗从额头留下来。郁离被吓到，毕竟东城里陈轻白的名声数一数二，没人敢动他，加上他的一群发小，单拎出一个江迟都是不好惹的角色，众人更是对这群太子党敬而远之。
　　郁离本来拿了套干净的换洗衣裳，但紧跟其后的私人医生已经快速帮他清创并输液。她看着他手背的针头，知道这套换洗衣物是多余了，于是默默地将衣服放在床头柜上。台灯漫出橙色的光，溢满睡衣的棉质布料上。
　　一群人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去。郁离在客厅等着，意识反应过来时，见着江迟从楼上下来。
　　陈轻白的朋友里，她见江迟的次数最多，但总得数下来也不超过十次，更没说过几次话，基本等于是陌生男性。她搓了搓手，有些拘谨地站起来。
　　江迟本来也是不管不顾的性子，见着郁离拘谨，自己也跟着莫名不自在起来。
　　陈轻白跟很多人都是逢场作戏，但身边没有一个人像是郁离一样，温柔、胆小但又像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这种性格的人跟陈轻白，甚至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毫不相关。所以那次他们的小聚会里，陈轻白把她带来，大家都有些吃惊。
　　那天的场合都没有外人在场，所以不是知根知底的伴侣，他们基本都不带。一群人正胡天吹地侃着，包厢的门开了，陈轻白冷着一张脸进来，他们正想着调侃是什么惹着这位爷了，就瞧见他身后，跟着个怯怯懦懦的美人。
　　说是美人，但其实郁离的美并不惊艳。很多人都说郁离像那位，但那位实在是美得光芒璀璨，像是陈列柜里尽情展现自己的钻石。郁离则更像是夜明珠，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人声鼎沸光亮处，你根本发现不了她的存在。
　　陈轻白本就是最后一个到，众人落座，郁离就跟在他旁边坐着。任一桌子人调笑也好、好奇也好，她自巍然不动，红着一张脸沉默应对，简单两眼就知道不是经常来这种场合的人。陈轻白也不管她，自顾自喝杯子里别人早就倒好的红酒。郁离也不敢夹菜，只埋着头，有菜顺着玻璃桌转到她面前，她才敢快速夹起一箸。
　　他们早知道陈轻白养了个小美人，好几次让他带着人出来给大家瞧瞧，陈轻白都视而不见。当下这么个不适合外人在的场合，他倒是把人带来了。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咂摸过味儿来。
　　不过也没人敢真地问，只是这美人儿再多瞧几眼，便让人瞧出些眼熟来，而且还是越看越像。这圈子里，谁不知道陈轻白有个爱而不得的人，其他的人都是走马观花麻痹内心，不过是因为这位爷把心尖儿空出来放了个人。
　　江迟不是个爱八卦的人，只是他跟陈轻白的关系最亲近，总有人来问他。问得多了，他也有些好奇，趁着有次打高尔夫，他瞧着陈轻白心情好，问他那次为什么会把人带去。陈轻白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
　　这位爷轻哼了声，手搭在球杆上，撵着地上的青草：“那个笨蛋，现成的阿姨不使唤，非要自己做什么布朗尼，结果蠢到把胳膊烫了，只能把她带着了，真是麻烦死了。”
　　江迟明白过来，翻了个白眼，心想，也不知道是谁，从小到大喜欢吃甜品。人家美人倒是为了博某人一笑，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再说，胳膊烫着了，跟把人带来，也没啥因果关系啊？

　　江迟盯着站在面前摩挲着手的郁离，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解释着今晚的情况：“那什么，阿厌心情不好，喝了点儿酒，又跑去拳馆打拳……”
　　郁离看向他，眼里满是疑惑，打拳还能打成这样？对方敢哦？
　　许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江迟多说了几句：“纯粹为了发泄的，所以没让教练放水，他下了死手，教练也没客气，就成了这样。”
　　郁离送走江迟，又把家里的地板打扫干净。其实很早江迟就给买了扫地机器人，但可能是跟陈轻白待在一起时间长了，自己也有些洁癖，总觉得扫地机器人弄得不干净，所以每次还是自己来的实在。
　　陈轻白经常生气，对着她生气的时候，更多像是个任性的男孩，不隐藏自己的感情，所以无谓郁离的感受。对着工作上的人……其实郁离很少瞧见他在工作上生气是什么样，只是有次陪着陈轻白去酒会，在车上的时候开了个紧急的视频会议，陈轻白一句话没说，冷着张脸，对方唯唯诺诺的，总算是把情况交代清楚，陈轻白用手抵着太阳穴，整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他单是沉默就会给对方带来巨大的恐惧，对方那一室的人都战战兢兢，也就等着他做决策。
　　陈轻白盯着窗外，快速说出解决方案，众人一口气还没舒完，就听见他说：“事情解决了之后，我要在我的桌子上看到负责人的辞职信。”
　　杀鸡儆猴，这似乎是陈轻白对外人发脾气的表现。
　　总之，郁离没见过陈轻白这么外放的生气，这种生气是对她和对外人都不同的，似乎更接近于那个真实的陈轻白。
　　郁离不愿多想，陈轻白醒来后如果看着房内略乱的陈设肯定又会挑刺，她得在那之前认真收捡一番。
　　家里的用具基本都是陈轻白差人置办的，要算来郁离带过来了什么，那大概是她觉得这房子少了生机，所以她买来的一堆绿植。花园里放些大的，室内放些多肉。
　　她也想过养个小宠物，但猫和狗容易掉毛，陈轻白那一身矜贵命，说不定遇了毛就过敏，到时候挨骂的还是她，最终作罢。
　　她收拾着茶几上摊开的几本书，又把多肉盆栽旁的一小圈水渍擦干，拿了遥控器准备关上电视，手突然顿住。
　　难怪陈轻白会这么虐待自己。
　　电视里正播放着今日的绯闻八卦：天才小提琴手夏清浅新婚回国探亲，幸福模样羡煞旁人！

　　放假在家闲的，先放个小故事出来，更新暂时不定，所以可以先存着，想到哪儿写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