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花须折终须折(上)》七罪并罚

2、第二章 叶青叶枯叶长凄

　　黄大娘的家就在山庄的边上，很干净，一如黄大娘的人一样，干干净净不像一个农村的妇女。
　　黄大娘有一个儿子，名字叫什么我忘记了，只是记得他姓叶，叫叶什么?想起来我是花他是叶，还真有点绿叶红花的味道。
　　我们好像很小的时候见过一面，那时候还不停羡慕着意气风发的别人。
　　今天是第二面。
　　敲敲门，四周的民居已经关上门户点上昏昏暗暗的烛光，在入秋的日子里面好像一汪汪淡黄的水色，竟是一种莫名的意境。
　　“小离你怎么了？怎么自己一个人下山来了？你那个傻子师傅呢？”黄大娘看见我的时候，脸上的是怜悯，一种我觉得莫名其妙的怜悯，为什么对于一个陌生的人会有怜悯？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嘻嘻，师傅让我下山了！”我总不能说我不知道住哪里所以直接来她这里投宿吧。
　　“他真的不是人！这样一个孩子竟然就让你下山！要是被什么坏人看上了怎么办！”黄大娘的热心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虽然我心底里或多或少都在感激他。
　　“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的——”
　　“照顾什么！不是让你下山吗？那么我家那个不成文的儿子也应该下山了！你们就一起上路了！”（汗，一起上路吧= =）黄大娘那激动的气势终于让旁边一直低着头吃饭的人抬起头来。
　　他的脸很白，跟黄大娘一样，不像一个农村的孩子，白白的略显瘦削，但是那欣长的身材，突然让人觉得很可靠。
　　“娘，别乱说，我喜欢这里。”可是叶兄似乎不领情，如果没有记错——他比我略长3岁，只是那瘦削的脸一点都看不出来比我年长。
　　“我屁！我是你娘还是你是我娘？只有你乱说才对！我让你外出磨练顺便保护保护少——小离，难道很为难你吗？啊？翅膀硬了就想飞了不要老娘了？！我好命苦啊！！！！！”说真的，如果黄大娘是我娘，估计我会受不住一拳头揍飞她，虽然我从来不知道娘亲是什么样子的。
　　“黄大娘，不用逼迫叶大哥了，人各有志不是您教导我的吗？”强扭的瓜不甜。
　　“小离，你真懂事——呜呜呜，相比我家不孝儿子，你实在是——哇呜呜呜！”我实在很难想象一个人类可以“哇呜呜呜”地哭出来，虽然初次见到黄大娘，就知道她比一般人更能哭。
　　“我去，娘你别装了。”最终还是叶大哥熬不住了，放下筷子收拾凌乱的桌子，从容地去洗碗。
　　这样的情景突然让我产生错觉，其实这屋子的整洁都是叶大哥的功劳。
　　“还是我家凄儿了解娘的心。”黄大娘变脸的本领堪比天神爷爷的脸，说变就变。
　　结果我突然多了一个伙伴，虽然刚开始我怎么也不同意，可是黄大娘的变脸加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技术劳役之下，我投降了。
　　这时我才发现，我没有办法像想象中的一拳头把黄大娘揍飞。
　　今天晚上我和叶大哥睡在同一个床铺上，叶大哥身上淡淡的狂野味道让我觉得很舒服，人也不自觉地靠过去。
　　床本来就不大，所以他也没有地方躲闪，只能努力地往边上缩。
　　嘻嘻，叶大哥虽然一直皱着眉头装睡，可是最后还是拗不过我的“贴衣神功”，转身搂住我，找了个让大家都舒服的姿势，沉沉地睡去。
　　嘻嘻，有叶大哥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花开花落花渐离；
　　叶青叶枯叶长凄。
　　谁是谁非安相知；
　　只缘花开不奈时。
　　“我叫花渐离。”
　　“我是叶长凄。”
　　我是叶长凄，娘的名字她总说自己忘记了，以为这样就可以任由一切灰飞湮灭。
　　我从小就知道，娘总会用各种借口去探望那个人，那个她心中的“少主”。我见过他，傻傻的白白的，流着鼻涕，我完全想不明白这样的人会值得娘用一生的时间去守候吗？还有我爹，那个“少主”的师傅。
　　我不恨我爹，毕竟男人总有自己必须肩负的使命，答应了自己君主的事情就必须去完成。
　　我真的不恨我爹吗？不恨他几十年来就见过我一面，不恨他只是因为跟着“少主”才过来见我一面，不恨他根本没有一天是我爹。
　　我不恨那个流着鼻涕，哭着喊要师傅的人，因为我至少还有娘亲和爹，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因为即使是他师傅，那也得先是我的爹。
　　今天是我第二次见到那个傻瓜“少主”，说真的，他变了很多。
　　不再是那个流着鼻涕乱跑的傻小子，也不再脏脏兮兮的，身高只是矮了我一点。
　　当我听到爹要他外出游历，我就知道自己得跟着去了。
　　娘总和我说：君主是我们叶家的大恩人，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我们都得以少主的性命为第一，即使要搭上自己，也再所不辞。
　　可能灌输教育真的有效，再见那小子时，我突然觉得他不像以前那么可恨，也不再可恶了，只是有一种莫名的让人想保护的欲望。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那粘人的功夫真的不是盖的，本来床就不大，硬要紧贴过来。
　　皱着眉头想睡觉的我无论怎么躲都摆脱不了身后那个跟屁虫，最终只能转过身，一把勒紧他，他才安心下来不再像虫子一样蠕动。
　　或者是我前辈子欠了他的。
　　就像娘亲以前说的故事，那时候的娘亲，表情很温柔但总是有一点我无法理解的感情。
　　“在佛祖面前祈求五百年换来一次相见，再五百年换来一次相识，凄儿你想想，多少个五百年才能换来相知相爱相厮守？如果某天你发现了那个熟悉的陌生人，那么，别再放开他。”
　　“娘，怎么发现那个什么熟悉的人？”
　　“你会知道的。”
　　现在我才知道，娘那是悲伤，隐藏在眼内的淡淡的悲伤，挥之不去的悲伤。
　　那是说故事还有下半段吗？所以娘不愿意告诉我那悲伤的下半段。
　　现在想来，他是花渐离，我是叶长凄，注定了我们之间要一直的纠缠，就好像红花绿叶，即使多讨厌多喜欢，都得永远在一起。即使绿叶已经化作花泥，只能在暗黑的角落默默地守望——
　　旁人均笑落叶之傻，又奈何叶子的厮守之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