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归路》荔言

6、簪子

　　6.
　　周清如看到了一个女子的背影。女子头发散着，站在宫门前，忽然转过头来，看着周清如。

　　周清如惊讶地发现，这个女子就是自己的脸。而她的衣服，就是自己曾经看到的展品。

　　女子的眼神里没有哀愁，倒是多了几分平静。看了一眼后，她又转过身，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周清如想问问她，究竟经历过什么。

　　但她还没有走过去，就被摇醒了。

　　小珍轻声说：“娘娘，女眷们来给你请安了。”

　　“请安？”周清如看了眼屋子，一看就知道天都还没有亮，立马又倒了下去，“天都没亮就让我起床，怎么可能安？大家多睡会不好吗？”

　　小珍问：“那就先让他们等着？”

　　周清如叹了口气，又坐了起来，问：“如果是以前的钱婉莹，她会这样吗？”

　　小珍不知道怎么回答，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轻声说：“姑娘是个很好的人。”

　　周清如一看就知道，这不是钱婉莹会做出的事情。她又叹了两口气，无奈地说：“都不容易啊，还是不让她们累着比较好。”

　　她坐在梳妆镜前，任由侍女给她，准确来说，应该是给钱婉莹梳头发。她困意还在，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想着很多奇怪的事情。

　　周清如随意地一瞥，看到小珍不知道从何处抱了个盒子来，打开她一看，原来是些簪子。她不禁有些奇怪，如果钱婉莹真的是皇后，为什么连簪子都要侍女收起来，这也太离谱了。

　　她摸了摸簪子，笑着说：“做皇后有什么意思，簪子也要收起来。不过也是，这些东西不算她的财产，还是活在现代比较好，赚一分钱也是自己的。”

　　其实周清如没有清醒，她努力地睁大眼睛，都快要流泪了。但她还是保持微笑，努力忍住打哈欠。

　　她看着这些面带笑容的女眷，知道她们心里在抱怨，她们也不想早起，来看一个根本就不熟悉的人，不过是没有选择。一群女子假客气地受苦着，怕是都为了父亲丈夫儿子的前途。

　　周清如打了个哈欠，正厅里突然陷入了一片安静。她尴尬地立马闭上了嘴巴。

　　她又听了一些话后，起身伸了个懒腰，笑着说：“大家回去继续睡吧，太早了，以后别这样了。”

　　“娘娘是觉得我们愚笨了吗？”

　　话音刚落，女眷们全部都跪了下来。

　　周清如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慌得也跪了下来，无奈地说：“能不能起来，别跪了。”

　　小珍赶紧想要扶起她，但周清如为难地看着这一屋子的人。

　　小珍点点头，立马笑着说：“快些起来吧，都是一家人，娘娘是体恤大家，不忍心看到大家受累，都起来吧，回去歇着，别辜负了娘娘的心意。”

　　周清如赶紧点头，附和：“是，快起来吧，你们不起来，我也不起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动。周清如求助地看向小珍，小珍为难，继续说：“大家起来吧，不起来娘娘也不起来，大病初愈，可别再复发了。”

　　好不容易才把她们送走，周清如无奈地说：“天亮之前谁来，谁就应该写论文去。有这个精力，不用在学术研究上实在是太可惜了。”

　　小珍没有听明白，问：“娘娘是在说抄书是不是？”

　　“差不多，其实我写报告也是各种抄。”说完后，周清如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虽然是抄，但也经常被追着说抄都不会抄。

　　周清如鞋也不舒服，衣服也不舒服，哪里都不舒服，想写字也不好写。她突然想到了簪子，觉得用簪子沾墨水，就和钢笔的原理差不多。

　　“可陛下吩咐过，把带尖的首饰都收起来，有用的时候再拿出来。”小珍很是为难。

　　周清如嫌弃地吐槽：“小气，就这些还值得收起来。怎么，担心钱婉莹卷款和情郎一起跑了吗？”

　　小珍惊讶地说：“娘娘，陛下这样吩咐的时候你也在。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周清如摇摇头，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这样也很好，和陛下有新的开始。”

　　“不不不，我对别人的老公没有兴趣。你可别瞎说。”周清如连忙摆手。

　　周清如无奈，拿起毛笔，但她没有写字，想起了沈宗诫。

　　她每天晚上都很担心，担心沈宗诫会对自己做什么，但沈宗诫每天来见她，却不留宿，觉得哪里很是不对劲，试探性地问小珍：“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吗？”

　　磨墨的小珍没有想太多，顺着她的问题回答：“从怀元寺回来以后，就是这样了。”

　　“她去怀元寺见谁了？喜欢的人？”周清如顿时来了精神，巴不得抓盘瓜子嗑起来。直面八卦第一来源，这样的好机会她可不能错过。

　　小珍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声说：“没有这回事。娘娘和陛下天定姻缘。”

　　周清如挣开她的手，失望地说：“好了好了，继续写字。”

　　周清如背着手，在庭院里看花。学校里现在腊梅花开了。

　　听到脚步声后，周清如直接问：“你很想让她死吗？”

　　“谁？”

　　“钱婉莹。”

　　“是你自己不想活了。”

　　周清如嘀咕：“所以这就是她离开的原因吗？可为什么是我？”

　　这下她更认定，沈宗诫和钱婉莹的关系不好，传说都是假的。可这样她就更想不明白了，如果真的如此，沈宗诫为什么每天都会来看钱婉莹，他不像是闲到没事做。还有那张复原图，不可能是完全杜撰的，一定是有什么证据说服了考古学者。

　　如今这两个人间的奇怪氛围，无论是谁先离世，另一个人都不像是愿意跟随的样子。

　　周清如感慨：“看不懂你们两个。”

　　沈宗诫抬头看着桃树，说：“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京城的桃花已经落了，怀元寺的桃花还没有落。可能从一开始，我就有些事情是错了。不记得也好。”

　　“她什么都记得，所以才不肯见你。别骗自己了。”周清如晃着捡来的树枝，满不在乎地说。

　　但沈宗诫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直直地看着周清如的眼睛。

　　“放手，我叫你放手。”周清如拼命地想要挣开，又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沈宗诫却依然没有放手，看着她，似乎是在喃喃自语：“什么都不记得了真好，我也想如此，这样，我们就可以真的从头开始。”

　　他缓缓地松开手，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开。

　　周清如揉着手腕，朝他的背影大声嚷嚷：“你们没有办法从头开始，我不是钱婉莹。”

　　沈宗诫没有反应，周清如气得直跺脚。她无奈地看着这个院子，虽然好看，但她看了几天，就这么小小的一片天，她觉得让人窒息。

　　她突然心慌，整个人都站不住，差点倒下，她抓着心口的衣裳，喘不过气来，不知为何，她觉得是钱婉莹要回来了，虽然不舒服，但却很开心。

　　可这种感觉一瞬而过，当小珍跑过来扶住她的时候，她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她茫然地看了看院子，又看着小珍，问：“我是谁？”

　　小珍给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劝她：“娘娘，你大病初愈，还是多注意身子。”

　　周清如叹了口气，看着院子里的树，无奈地说：“还是在这里，我还是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