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归路》荔言

4、逃离

　　4.
　　周清如睁开眼睛，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房间，似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什么感觉都没有，是冷是热，于她来说，都一样。

　　但她还是起身，她想去翻一翻。除了那幅画，她记得，展馆里还有其他的东西。如果能找到，她想，说不定可以结束这场梦。

　　可她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她不信，如果说其他的东西会遗失，可凤冠一定会在。过了千百年都能保存很好，现在肯定是很宝贵的东西，一定被好好地收着。

　　正当她翻东西的时候，门被推开了。一个女子问她：“娘娘，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找。”

　　周清如本想说，她要找的东西没有人能帮她。

　　不过她摇摇头，轻声说：“没什么，你快去睡觉吧。熬夜容易猝死。”

　　女子迟疑地看了看她。周清如走过来，笑着说：“睡觉了睡觉了。快去睡美容觉。”

　　等到她关上门后，她转过身靠着门，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也是空荡荡的。

　　周清如恨不得一天能有三十个小时。她不明白，自己每天也没有偷懒，为什么论文还是读不完，实验数据还是整理不完。她拼命地往前跑，可即使这样，她还是得不到想要的成绩。

　　有时候结束一天的工作，她也不想回去休息，就在宿舍楼下的亭子里发呆。她靠着柱子，呆呆地看着来来去去的人们。他们的欢声笑语，周清如什么都听不到。

　　当时的周清如觉得自己的灵魂被抽走了。可现在的周清如却不知道，究竟身体是自己的，还是灵魂是自己的。

　　她看着空房间，仿佛看到了入学时拖着行李箱高兴的自己，实验室里认真记数据的自己，见完导师狂奔到超市买冰淇淋让自己平静的自己，拿到补贴时开心地给家里打电话的自己。

　　所有这些场景，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似乎都化为碎片。而周清如只能坐在那里，看着碎片消失。

　　她终于承受不住这份无奈，起身，握拳给自己鼓劲：“不管如何，你都要离开这个鬼地方。还有很多事情，很多人在等着你。”

　　因为没有感觉，她也顾不上穿鞋，直接跑了出去。

　　周清如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跑，但她想，只要一直往前跑，就一直能够找到出口。

　　周清如想要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她坚信，只要再跑快一点，她一定可以挣脱这里的一切，抓住过去的自己。

　　可她突然被什么抓住。

　　小珍抱住她的腰，焦急地说：“娘娘，你怎么跑出来了。夜里风大，你还没有穿鞋子，感染了风寒怎么办，快回去吧。”

　　周清如拼命地想要挣开，一边挣扎，一边嚷嚷：“你放开我，我又不认识你，你别拉着我。”

　　“娘娘，我会一直照顾你的。陛下也是，他对你很好。”

　　周清如无奈地大喊：“什么乱七八糟的。搁这儿拍宫斗剧呢。我们都全面进入小康社会了还在这儿什么娘娘陛下的，你放开我。”

　　因为太想着挣脱，周清如一个不留神就摔地上了。不过她也不在意，反正她现在也不知道疼。她一时站不起来，就抓着地砖往前。就算是爬，她也要爬出这个地方。

　　小珍蹲下想要扶起她，可她已经起身了。

　　不过她还没有往前走，就被小珍抱住了腿。

　　小珍苦苦哀求她：“娘娘，你先回去歇着吧，你这身子本来就不好，要是再受凉，公主也不会安心的。”

　　周清如努力地往前走，可还是不行，最后放弃了，无奈地叹口气，拍了拍小珍的肩膀后感慨：“就你这二十四小时在线的精神，打工搬砖早就成小富婆了。封建社会阻碍了你发财的脚步啊。”

　　小珍没有听懂她的话，摸了摸她的额头，担心地问：“娘娘，你有没有不舒服？”

　　“我才不会有事。我要好好地待着，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呢。”

　　她转身，背着手大步往回走，笑着大声吟诵：“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说来也是奇怪，她小时候背古诗就头疼。现在却似乎突然明白了诗句。

　　周清如坐在床边，好奇地把玩着发梢。她的头发没有这么长过，很是好奇。她特别关心，古人洗头发是不是特别累，又没有电吹风，冬天得多冷啊。

　　她在专心想头发相关的事情，连沈宗诫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沈宗诫本来是想要来看一眼钱婉莹，一进宫门就听见宫人议论，立马来了火，急匆匆地想来找钱婉莹问个明白。

　　可一看到她，沈宗诫的火气就消了。

　　他想起以前，钱婉莹临睡前总是会梳头发。他也不说话，就看着她梳。

　　有时，钱婉莹会看向镜中的他，笑着问：“看什么呢？”

　　他笑着回答：“就是看你。”

　　钱婉莹低头继续梳头，笑着来一句：“天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清如察觉到屋子里有人，抬眼望去。

　　当和她的眼神对上地一瞬间，沈宗诫不知为何，心里却突然有股凉意，似乎眼前的是个陌生人。

　　周清如不耐烦地问：“看什么看？”

　　沈宗诫回过神来，努力压住自己的情绪，尽量心平气和地问：“你方才又闹了一场是不是？”

　　周清如“切”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说：“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什么皇后，你认错人了。”

　　“如意，太医说你可能撞到了脑袋，恢复几天即可。”

　　“什么如意，我一点都不如意。”周清如叉着手，实在是不想看到眼前这一切。

　　可沈宗诫突然朝她走来，周清如很是害怕，往后躲，但是胳膊被他一把抓住。

　　沈宗诫看着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却不知为何，觉得陌生。

　　周清如拼命地挣扎，但还是挣不开，无奈之下直接踢了他一脚，沈宗诫还是看着她。周清如又急又气，又给了他好几脚。

　　最后沈宗诫松了手，什么都没有说，离开了寝殿。

　　周清如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以后，迅速在整合已有的信息。但她还是不能确定，半边壁画里的男子就是刚才眼前的人。至于展馆里听到的议论，她还是不能相信。根据这几天的经历，她还是觉得是后人在编故事。

　　她看了看眼前的寝殿，又想起复原图，嘀咕：“傻子才信，放弃这个大房子不住，陪个不喜欢的人一起死。”

　　周清如伸了个懒腰，顾不得其他，直接躺了下来，反正她现在也感受不到冷暖。

　　小珍急匆匆地跑进来，问：“娘娘，刚才你和陛下又吵架了吗？我看他出去的脸色有些奇怪。”

　　周清如翘着二郎腿，悠闲地感慨：“吵不起来。我都不认识他。”

　　也许是折腾了一晚上，周清如确实是有点累。后来小珍说了些什么，她没有听清楚。眼皮子越来越沉。

　　她能够感觉到，小珍轻轻地给她盖上了被子。她也没有力气回应。

　　闭上眼前，她又看到了在那个雨天，高高的男生看着她，问：“你在等什么？”

　　她在等着结束眼前这一切。

　　也许等到醒来，一切就会结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