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捡回来的小乞丐跑了》别雨后

28、重逢

　　后面几天天气越发冷了，纪出云来时就只有一身衣服，后面几天还是陈婕妤来看望淑妃时给她拿了几件。

　　只是淑妃的身体好像是真的愈发不好，她每天都衣不解带的照顾着淑妃，日日守在她身旁，可却还是挽不回。

　　这是从小时候目睹那场大火之后纪出云第一次觉得原来死亡离她这样的近。

　　“云儿，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够如愿，别再如我一般，这样郁郁而终。”淑妃的手很是艰难的摸到了纪出云的脸。

　　“好，云儿知道，许姐姐你安心养病。”纪出云眼眶红红，泪似豆子般直流。

　　那个总是看着她温和地笑着的她的许姐姐，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模样，纪出云想不明白，她怎么都想不明白。

　　那之后淑妃的家人也到了宫中，一时间钟萃宫竟站满了人，淑妃母家的人，宋明，宋迟，安阳，都到了钟萃宫。

　　纪出云只躲在了一个小小的角落里，捂着嘴尽量让自己不发出声响。

　　她记得她的许姐姐最是不喜欢冬天，她总爱感冒，病痛缠身，可她最后也还是熬不过这个冬天。

　　真讨厌，她以后都不会再喜欢冬天了。

　　许朱颜，与她心爱之人相识于春天海棠花盛开之时，离开时却是漫天风雪相随。

　　朱颜朱颜，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后来过了很久纪出云才知道，她喜欢的人是霍家长子霍振，她本来打算等他从战场回来之后退了与宋明的婚姻。

　　那将是她这一生所做最为出格的事，可是她没有等到霍振回来，等来的只是他战死的一封书信。

　　她等不回来了，心灰意冷也就随了家中的意嫁给了宋明。

　　那之后宋明为淑妃晋了位分，已贵妃之礼葬于皇陵。

　　可纪出云觉着她的许姐姐不会高兴，所以那之后她时常跑到恩善寺去，祈求上天能够让她的许姐姐在下辈子，能够与她相爱之人相守。

　　酒坊里有一棵桂花树，到了花开时香味能传很远，纪出云已经见了五次花开，而离她上次入宫已经过去了五年。

　　“纪出云，我来拿桂花糕了。”宋迟一身竹青立于门前，微微侧头看着纪出云。

　　现在真是秋天，暖洋洋的光勾勒着他本冷峻的轮廓，竟变得柔和几分。

　　这些年宋明倒是再没有找过纪出云，倒是宋迟时不时跑到铺里去买些东西，然后时不时说上几句话。

　　“好，殿下请等一下，马上好了。”纪出云手上动作游刃有余。

　　很快便包好了糕点递给了宋迟。

　　“下次殿下不必亲自跑这一趟的，我可以送过去。”纪出云抬起头望着宋迟道。

　　“我走走当做消遣。”宋迟轻笑一声。

　　“殿下为何这样喜欢吃桂花糕。”纪出云也是有些好奇，宋迟常来这里拿的大部分都是桂花糕，也不知会不会吃厌烦。

　　“你还记得我曾同你说过的那个小姑娘吗，以前我常带桂花糕去给她吃，后来我尝了一下，没有我想象中那么不好吃，也就一直吃着了。”

　　纪出云端了一碗酒酿圆子放到宋迟前面，而后也坐在他身前。

　　“记得，看了殿下是个念旧的人。”

　　“不是念旧，是念她。”宋迟抿嘴微笑道。

　　“其实我小时候也有一个哥哥，总是给我东西吃，有时还会陪我玩，但是我忘记了他长什么样了，也忘记了他在哪里等我。”

　　纪出云忘了许多的事，是从她一次生病开始的，她一直躺在揽月亭躺了许久。

　　竟然也硬生生熬了过去，只是那之后她便忘了许多的事，总觉得少了什么，可却就是记不起来。

　　“是吗？”宋迟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低头吃着纪出云给他的酒酿圆子。

　　宋迟袖口很大，吃东西时总会往下滑，他便挽起袖子认认真真地吃着那碗圆子。

　　每次来纪出云总会再给他些小东西吃着打发时间，他也就会在铺里坐上一会儿才离开。

　　“是啊，若是能够记起来就好了。”纪出云也有些觉得惋惜，断断续续的记忆也让她觉得苦恼不已。

　　只是宋迟抬手之间她看见了隐隐的一道疤痕，那些断断续续的记忆又疯了似的挤进她的脑海。

　　坐在墙上往下看的少年纵身一跃到了她面前，然后笑眼弯弯地问她：“小姑娘，要不要吃东西呀。”

　　她往前去接时看见了少年手腕上的疤痕，淡淡的一道并不是很明显，可她一直记住了。

　　“殿下，可否让我看看你的右手。”恍惚之间纪出云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的手?”虽然很是疑惑，可宋迟也还是照做了。

　　他伸出手来在纪出云面前，宋迟算白的，那道疤痕就那样横于他的手腕。

　　一时间她竟说不出什么话来，她真的是一个不太聪明的人，怎么这么久了她才发现。

　　明明宋迟曾在她面前说了那么多次，明明和记忆之中的那样相似，可她却从未想过其中关联。

　　“你是那个大哥哥?”纪出云的声音微微颤抖还带着些嘶哑。

　　宋迟听到这话先是一愣，而后又笑了起来，他眉眼生得好看，笑起来很好看，却慢慢让纪出云想起来她忘记了的那张脸。

　　那时候的宋迟还带着少年人的稚气，不似现在这般沉稳内敛，可笑起来时却还是一样的。

　　“你记起来了?”同纪出云说话时宋迟的声音总是轻轻的，现在也依然是。

　　可纪出云却从其中听出来一种“等你很久了”的意味。

　　其实宋迟一直以来都想告诉她的，可是纪出云既然已经忘记且又和他的弟弟走到了一起。

　　他定是不能再打扰的，可是他还是不甘心，明明是他先遇见了纪出云，可却又迟了一步把她带回去。

　　迟之一字，世间遗憾多来于此吧。

　　所以他总是会时常跑到铺里去买东西，只为了多看她几眼。

　　而除了那一次和纪出云闲聊说过以外他也再没有提过。

　　所以在纪出云想起来那一刻，他也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觉得自己做了错事。

　　“记不太清楚，只是手腕上的疤一直记着，为什么你不早些告诉我。”

　　“告诉了你，你又当如何。”

　　“我……”纪出云顿了半天却说不出口，她也不知该如何，只是想着如果早一点知道，她是不是就可以多为宋迟做一些事。

　　可想来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必要她去做的事。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忘记的。”最后她也只能说上这样一句话。

　　“不用对不起，有些事情记起来反而多了烦恼，不是吗？就好比现在你不是也正为那些事烦恼吗？”

　　虽话如此，可纪出云说她记得时，宋迟心底也不是没有一丝丝欣喜的。

　　记起来也好，他也算少了一个遗憾。就算他曾经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喜欢上其他人，他也少了遗憾。

　　“过些日子皇上要下江南，他身体很不好，别恨他了，去看看他。”

　　宋迟丢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

　　和宋迟所说一样，没过几天便传来宋明要下江南的消息，纪出云坐在铺里出了神。

　　她脑海里都是宋迟所说的‘他身体很不好，去看看他。’

　　宋明于她的记忆里还停留在五年前淑妃去世时的模样，至少是说不上身体不好这几个字的。

　　所以这五年来，他是过得真的很不好吗？

　　纪出云心里又软了下去，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是不是该按照淑妃所说回到宫中。

　　是不是她太过于凉薄，不顾念半分旧情。

　　最终她还是踏上了去江南的路程，走了水路，一路上倒是慢慢悠悠，距离宋明南下的队伍不算远，只是也一直未见到过。

　　此行是纪出云一人前行，她找了些个借口说自己有事要出去几个月，又和陈栩道了好几次对不起。

　　这躺路程缓慢，一月才到了江南，都说江南婉约，纪出云到了也是这般觉得，女子说话声音也很是软糯好听。

　　纪出云停留了几天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能够见上宋明一面。

　　后来是听说要举行祭祀大典，祈求年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江南富庶，特意选在了这边。

　　纪出云知道宋明定会去，她也着急忙慌赶了去。

　　人头攒动，纪出云被挤得一直在往后靠。

　　“皇上驾到。”内侍的声音从纪出云身后传来，身旁都是叽叽喳喳在讨论的声音。

　　纪出云无心，也无意去听。于是在千万人之间，她抬头便看见了立于游行马车之上的宋明。

　　他是真的瘦了许多，脸庞消瘦，再不复从前少年模样，眉眼之间也满是犹豫之感。

　　纪出云的心好像被人用一把生了绣的刀一刀一刀地割着，既不快，也不慢，只是疼痛难忍。

　　好像这几年来她什么都没有做到，只是生生折磨了自己，也折磨了她心爱之人。

　　或许真如淑妃所言，宋明他真是喜欢纪出云的。

　　是夜，纪出云喝了些酒壮胆，往着那守卫森严的客栈走去。

　　出门时她还细心带上了宋明给她的玉牌，来时本只是想远远见一面就好，可她还是忍不住，人心不足蛇吞象。

　　既然已经走出了这么一步，她忍了整整五年的思念便如洪水决堤般涌了出来。

　　到了客栈时她便亮出了那玉牌，侍卫急忙通报之后纪出云又等了一会儿却迟迟不见人影。

　　“是不想再见到我了吗？”纪出云转身欲走时身后传来了她无比熟悉的声音。

　　“五年未见，一切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