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捡回来的小乞丐跑了》别雨后

23、过年

　　宋明只觉着风声呼呼过耳，纪出云声音不再似从前那般软糯，字句坚定，每一个字说出来都是想让他放她离开。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每天梦里都会被这样的场景所惊醒，然后满头大汗地起身，可如今真到了那天，宋明反而又没那么害怕。

　　他微微俯下身去，把固执跪在地上的纪出云扶了起来：“真的想走吗？”

　　似乎有些惊讶于宋明的态度，没有过多的表情流露，只是和煦的看着纪出云，阳光落在他眉眼之间时还带了许多暖意。

　　“你若是想离开我也不会强留，这件事本身就是我的不对，是我的错。”宋明脸上依然带着笑，说话的声音轻轻柔柔的钻入纪出云的耳里。

　　不知为何她心中莫名泛起一阵阵的酸楚，若今天站在他面前的是叶大小姐，他定不会这样对她。

　　只是今天站在这里的是纪出云，那个京城的小乞丐，不是名门贵女，配不上宋明了。

　　“臣女还想再求一个恩典。”

　　听到臣女二字时宋明微微一愣，她遇见他时都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旋即又恢复了他那副笑吟吟的模样：“你说吧。”

　　“知夏和迎冬，若她们两愿意同我出宫，还请皇上准我带着她们一起离开。”

　　纪出云说完又跪了下去，额间轻触地面，许久未曾抬起头来。

　　“好，你起来吧，玉牌给你，想什么时候离开便离开，宫中再没有谁能够拦你了，去做自由的云吧。”

　　宋明从怀中摸出一块玉牌递给了纪出云，特制玉牌，进出皇宫从无阻碍，他其实也是想让纪出云再回来的。

　　跪在地上的纪出云缓缓起身，眼里依然还是蒙着雾气的，只是却未曾留下一滴泪，她向着宋明躬身做了一个揖便转身离开。

　　背对着宋明时她才终于忍不住，包裹在眼里打转的泪最后也似豆子般掉了下来。

　　她知道宋明就站在她的身后还未离开，她自然也是不敢回过头去最后再看他一眼。

　　“纪出云，我不在的话也要一直往前走，别哭了。”

　　她的身后传来宋明带着些颤抖的声音，或许在某一刻他真的把纪出云当做纪出云来喜欢的，只是现在的她没有办法求证了。

　　看着纪出云转身时宋明在想，她出宫之后能做些什么呢，还会再到揽月亭去呆坐上一整天吗。

　　最近天气这么冷，怕是会着了凉。他希望纪出云不要嫌弃他给她的那些衣服，带着出宫还能够暖和些。

　　纪出云本来就是生命力顽强的一株野草，随着夏日烈阳和冬日飞雪一起成长的，可宋明把她当做了娇花，这本来一开始也就是错的。

　　她刚进宫时还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后来竟然也会害怕出入人多的酒楼，会害怕同大家一起吃年夜饭。

　　只是她往后的日子再也没有宋明了，他手中还握着他做好的簪子，还没有到大婚就再也用不着了，可他也舍不得扔。

　　纪出云与他而已也便是这样，对不起，却又舍不得。

　　他来时还步履坚定，怎么回去时却没了力气，一步也迈不开。

　　而纪出云也同他一样，像是一个游魂似的游走与皇宫之中，这里的路还是和她来时一样弯弯绕绕的，以后也没机会再走了。

　　她也想不明白，怎么一夕之间却都转换了模样，明明昨晚唇齿之间的气息她到现在还能够清晰的感觉到。

　　不知不觉间她竟然走到了钟粹宫，她一大早找了许久却没有找到的地方。

　　她站在钟萃宫外抬头看着那庄严肃穆的牌匾，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这是新年的第一场雪呢。

　　纪出云也不知她站了多久，最后手脚都冻僵了，还是惜云见着她站在门外便叫了她进去。

　　淑妃还是一如既往地坐在那塌上，见着纪出云眼眶红红的，身上还落了许多的雪很是狼狈，急忙忙的让她到了碳火旁。

　　“你这是怎么了，德胜公公派人传话来说你要晚点来，我还以为要等到下午些了。”

　　淑妃握着纪出云那冻得没有什么温度的手，又把一个手炉放在了她的手中。

　　“许姐姐，我明天要走了。”纪出云的嘴唇冻得有些发紫，却还是挤出了一个微笑。

　　比起她平时笑起来总是让人觉着像吃了蜜一样的甜，现在的她笑起来就不似那般好看。

　　“要去哪里？”

　　“去哪里都行，就是不在宫中了。可能又回去做小乞丐吧，不过这次有了经验，可能去一些小店帮忙来换生活吧。我也不知道了，就是觉着心里难受得紧，空落落的。”

　　纪出云说着说着瘫坐在塌上，淑妃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大概也猜到了几分是为何。

　　她虽然看上去没心没肺，实际也是个有主见的，也没有什么束缚，不像淑妃即使不喜欢这宫中的生活却依旧没有办法摆脱。

　　“云儿，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在外面也还有我在呢，你不用怕，也不用担心。我认识一个很好的人，他家世代酿酒为生，若是出了宫你就去那里吧。能够得到你的消息我也可以放心些。”

　　淑妃也没有再细问她为何固执要出宫，只是想着在宫外也希望纪出云的日子可以再过得好些，不要再如以前一样受了欺负。

　　“许姐姐，当时你同我说的那个故事，那时我愚笨不懂，可现在我好像知道了，那个故事里是许姐姐你和皇上，对吧。”

　　那时纪出云没想到那么多，只当是一个故事，听了也就过去了，可现在细细想起来那个故事里的人应该也就是宋明了。

　　心有所属，念念不忘。

　　淑妃眼眸低垂不去看纪出云，她本也是不想让纪出云的满心欢喜最后成了梦幻泡影，可她也没有办法说出口。

　　想着如果她如果一直不知道或许会好些，也就骗了她，最后却说了那样一个故事给她听。

　　“对不起。”

　　我思虑许久却发现没有什么可以说出来的话，只有这句对不起了。

　　“许姐姐不必这样，本也和你无关呀。我只是以为皇上他是喜欢我才对我那样好的，可是现在却发现我占着别人的东西了。我好像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自己，我觉得我就像个坏人。”

　　纪出云说着眼眶又开始红了起来，只是她忍着了，再没什么可哭的了。

　　“云儿，我希望你快乐。”

　　似乎是有些心疼，淑妃怜爱的把纪出云拉到了自己身边，靠在了她的肩上。

　　“小时候我哭时我阿娘总是这样对我，所以靠着哭吧，我看不见。”

　　淑妃的声音从纪出云身侧传来，她便就再也忍不住了。

　　失了父母之后，她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难过了，可纪出云原本也以为，她找到了自己的家呀。

　　“许姐姐，明天我就离开了，以后怕是再难见到了。”

　　纪出云起身泪眼婆娑地看着淑妃，像是哭红了眼的小动物。

　　“上天怜惜，我们总能再见的。”

　　淑妃写下了一封信，让纪出云出宫时带着信去找那家酿酒的人家，纪出云也应了。

　　离开钟萃宫后她又走到了淮雨轩，也不知现在陈婕妤是不是又在鼓捣她那些衣服。

　　纪出云长舒了一口气往里面走去，记得她每次来时总会带着暖和的羊羹或是糕点，现在却是空无一物，也不知陈婕妤会不会骂她。

　　她进屋时陈婕妤还一心扑在她新做的衣服上，没注意到纪出云的异样。

　　等她回过神来时，就发现纪出云也不坐着，只是看着她发呆。

　　“你干嘛呢，新年就这幅丧气样。”陈婕妤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晃了一晃。

　　“没干嘛，就是来看看你。”

　　“看我，不是听说今天皇上和你待在一起了吗，怎么还有闲心来见我。”

　　陈婕妤拉着纪出云坐下，而后又开始往她嘴里塞点心，她备着的都是纪出云爱吃的，就是怕她来了又哼着说没有喜欢吃的。

　　“我……”纪出云咬了一口点心后又继续道：“是想好好和你告个别的，我明天要走了。”

　　“走?和皇上一起吗，可是还在过年呀。”

　　“不是，是我自己，记得当时刚进宫时你不是说过吗，宫外来的野丫头，现在野丫头要回去了。”

　　这下陈婕妤才发现这其中的不对劲，纪出云可不像会说这种丧气话的人。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记得你当时昂首挺胸地到清云阁，然后又一脸娇羞的问我要怎么才能得皇上喜欢。那个时候我还说要做自己，可是我如今才发现，我也只不过是皇上他用来弥补遗憾的工具罢了。我不想待在宫中了，我从哪里来，就该到哪里去的。”

　　两人久久不语，碳火烧起来发出霹雳啪啦的响声，整个淮雨轩都安静极了。

　　陈婕妤也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只是静静地看着纪出云。

　　是她教自己走出那份执念和无枉的感情，怎么到了她却走不出来。

　　到底还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陈婕妤也不想劝她什么，毕竟她真实的触碰过和拥有那份感情，她怎么能叫纪出云放下呢。

　　她和纪出云不一样，若是她也曾得到过，怕也是放不下的。

　　“我会想你的，也会去看你，你在宫外也只管开开心心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