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不懂》玉米企鹅

1、醒了

　　阴阳交替，四季轮回，兜兜转转年华逝去，天，魔，妖三界停战，于东庭议和。此后再不见刀剑乱舞，不闻遍地哀嚎。这方天地终是迎来了短暂的安宁。
　　翌年，老妖尊逝世，妖尊之位空缺，长子陆临濯却不愿继位，执意将位置传给幼弟。其弟陆临汝神识曾遭破坏，得了昏迷之症，本是万万不可能承袭妖尊之位的。奈何陆临濯心意已决，代替陆临汝执政，从无半分逾矩之态。但让一神智不全之人承袭尊位实会让妖界被人耻笑，是而陆临汝只得了君位。待康复后，方可即位。

　　谪竹妖原，叹绥府。
　　叹绥府为妖君陆临汝的府邸，富丽堂皇，雕栏玉砌。顺着暖玉石路，绕过旖旎风光，幽径尽头赫然出现一间木屋。木质结构的房屋充斥着古朴的气息，汉白玉石像一左一右，像忠诚的侍卫一样守护着屋里的小主人。屋内装潢素雅，处处精美异常。
　　层层叠叠垂落的床幔遮住里面的景色，掀开床幔，看着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年安静地躺着，少年的面容柔和，透着股孩子气，目之所及皆是顶尖匠人最得意的作品。他皱了眉头，睁开的眼无神，空洞。窗外传来阵阵清脆的鸟鸣，陆临汝的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他的手抚上脖颈，慢慢收缩。他感到呼吸困难，手下的力道却越来越重。
　　“阿汝！”来人一声惊呼吓醒了他，他松开死死掐住脖子的手，嘶哑的嗓子发出破碎的低语，“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来人将他揽入怀中，轻柔地拍他的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说：“哥哥，对不起。”
　　“下来走走。”陆临濯将他扶起来，帮他活动筋骨，疏通经脉。
　　陆临汝略带迟疑的把手交给陆临濯，随着他起身，如瀑般的黑发柔顺的垂落在腰间，微风吹动他的发丝，隐约可见其中参杂着些许白发，他的中衣略微松散，脖颈上的指痕印在瓷白的肤色上无端添了几分蛊惑之意。到门前这段过程中他们都没有交流，将要开门时，陆临汝猛的摁住门，略带恳求的开口：“再等等，再等一等。”
　　陆临濯没有顺着他，剥开他的按住门的手，风吹进屋子的一瞬间，阳光打在陆临汝苍白的脸上。寒意遍布他的身躯，陆临汝眼前浮现出一座冰冷的牢笼。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手扶门框，弯着腰剧烈干呕。可他许久没有正常饮食，什么都吐不出来。
　　陆临濯扶他起身，小心输送妖气温养陆临汝的经脉，感受着妖气在他体内运转顺畅，便知道他这一遭算是挺过去了：“过去了，该醒过来了。”
　　陆临汝慢慢平缓体内躁动的妖气，呼吸渐渐平稳，沉默半晌才道：“我知道了。”
　　天色虽暗沉，却总归是多了几分光亮。远处飞来一只形态极怪的鸟，这鸟不过拳头大小，落到陆临汝肩头，毛茸茸的脸颊亲昵的蹭他的脸。这鸟太过有灵性，动作轻柔的让陆临汝觉得这只鸟是在怜惜他。
　　停留也不过是这一瞬间，他还是克制不住的把那只鸟打落。
　　谁知那蠢笨的小东西也不放弃，像是知道他不喜欢被触碰一样，竟然一直扑闪着翅膀停留在他不远处，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如此蠢笨的模样，想来是魔尊的小宠。还不速速归去，免得叫魔尊担忧。”陆临濯识得那只鸟的气息，语气不似对陆临汝般和善。
　　陆临汝觉得他哥哥好像很讨厌这只鸟。
　　那只鸟身形一顿，气愤的长鸣一声，恋恋不舍的看着陆临汝。伴随着一声凄厉的鸟鸣声转瞬就消失了。
　　“这东西顽劣，切记，莫要让它近身。”
　　陆临汝现在本就不愿让人接近，这话自然对他也算不得什么。
　　“你醒来的消息暂时不会叫他人知晓，你且安心休养，一切有哥哥在。”陆临汝对陆临濯本就满是愧疚，正要道歉时又听他说：“你没有错，是哥哥害了你。若是你不能走出来，哥哥没有脸去见父亲。”

　　陆临濯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他，对他倾注了所有的精力，陆临汝从不知道陆临濯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可他却一直这样说。
　　破碎的记忆不断涌现，重组，裂解。每每将要触及，便会感到撕心裂肺的痛。无数次的尝试，无数次的失败让他觉得无力。他迫切的想记起什么，可脑海却以十倍百倍的痛迫使他放弃。
　　这次也是。
　　他又失败了。

　　他既无力又懊恼，只能故作凶狠的说上一句：“等我全都记起来再跟你算账。”
　　这句话说的没有半分威慑力，可却让陆临濯笑了出来，他语气轻快了不少：“只要你能消气，就是把哥哥杀了都行。”
　　“那可不行，把你杀了就没人伺候小爷了。”
　　陆临濯一愣，笑骂道：“想得倒美，等你好了就该你伺候哥哥了。”
　　陆临濯悬了多年的心在此刻有了片刻安定。夜幕降临之际，他们在房顶畅聊，晚来的风带着凉气，吹散了陆临汝并不强烈的睡意。陆临濯忙碌多日早已沉沉睡去。陆临汝站起身来，立于最高点俯瞰风景。漆黑的夜慕下闪着点点星光，打破了阴沉的森林，这是妖界对苏醒的君主的祝福。皎洁的月光精准的照在他的身上，吸收着月的精华，他脖子上可怖的指痕渐渐淡去。
　　“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意义。”
　　陆临汝将陆临濯背回卧房，将他放到床上时听到陆临濯下意识的闷哼，他立刻察觉出什么，想要探个清楚。不料陆临濯睁开眼，边起身边拂开他探过来的手：“哥哥有点累了，要回去了。你快点休息。”
　　蜡烛骤然熄灭，屋子重归黑暗，陆临汝的耳边响起轻且急促的脚步声，他跌坐在床上，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克制不住对自己厌恶，他发病时就是一个怪物，谁都会伤害。这次是陆临濯，下次会是谁。
　　这样无休止的疯下去，终有一天他会成为真正的怪物。
　　月光皎洁，万籁俱静。内心中的猛兽苏醒，将要冲破牢笼的瞬间，白日那只怪鸟又出现了。叽叽喳喳的叫声打破了沉寂的黑夜
　　“你这东西，倒是会挑时候。”不知怎么，陆临汝觉得这小东西一来便隐隐压制着他内心的杀意。
　　小鸟一步一步往前蹭，似是在寻找可以接近陆临汝的最近的距离。待察觉到陆临汝情绪上的波动时，立马停下脚步坐在地上，无辜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这小鸟身上多了一种白日不曾有的气味，有些刺鼻，却也让他烦躁的内心平静些许。
　　“你认识孤？”陆临汝看它点了头，觉得有些稀奇，继续问道，“既是来为孤送药，你是知道孤得了什么病了?”
　　小鸟却摇了摇头。
　　“你说你认识孤，孤却半分不记得你。来为孤送药，却不知道孤得了什么病。你这小东西定是在骗孤。”
　　小鸟有些急了，想要飞近却又不敢。叽叽喳喳的吵的他头疼。
　　“莫要叫了，孤累了。”
　　小鸟带着满腹的委屈止住了叫声。
　　陆临汝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小怪鸟还在思考怎么跟他解释。这一夜过得安稳，陆临汝难得睡了个好觉。小怪鸟察觉陆临汝睡着后体内闪出一缕幽光，男人目光温柔似水，盯了他好半晌才依依不舍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