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单思》米程程

3、浮生（三）

　　然而岁月荏苒，我终将会长大。
　　十年前的那只小兔子已经老死了，其实它应该庆幸当年买它的人是纪浮笙，否则它或许不是老死而是被养死的。我很意外纪浮笙能将一只小兔子养得那么好，兔子死掉的时候我哭得很伤心，因为纪浮笙把它养得很肥了。

　　纪浮笙已经不再走进我的房间。
　　他对我变得矜持起来，自从四年前第一次少女初潮的那天开始。我记得，那天他弯下腰，冲蹲在角落里吓哭的我微笑，然后拍了拍我的脑袋，说，你长大了。

　　“北沫，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你可别慢吞吞地迟到了。”
　　纪浮笙在楼下喊我。
　　我嗯嗯啊啊地应了一声，继续对着房间里偌大的镜子发愁，是不是扎马尾比较好看呢？
　　后来索性就披散了下来，侧过身看了看镜中的影像，长发已至腰间。

　　我下楼的时候纪浮笙已经坐在桌前一边看报一边吃煎蛋了。
　　我看到他这副样子，笑着说，你怎么越来越像老头子了？再戴副大框眼镜，就更像公园的老头了。

　　听到声音后，他抬起头看我。
　　我从他的眼里看到满满的惊愕与慌乱。
　　我笑着在他的对面坐下：“我这样好看吗？”
　　他回过神，略微点头：“嗯。”
　　“像不像？”
　　“......什么？”
　　“像不像我妈？”

　　我并非有意，只是想调皮地和他逗逗趣，不料竟触到了他内心的伤口。
　　纪浮笙放下美术报，沉默地收拾掉那份他只吃了一口的煎蛋，走进厨房。

　　我听着厨房传出来的哗啦啦的水声，大声喊：“纪浮笙！你怎么这么脆弱啊？我就这么随便说了一句你就躲起来了？”

　　“你怎么能直呼我的名字，没大没小！”纪浮笙闷声斥责。
　　我做了个鬼脸，虽然他看不到。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小时候你不是叫我叔叔的么。”
　　“那是小时候，那时我才那么点儿个子，所以觉得你特别大，可现在不同了，你看，我已经长到你的肩膀了。”
　　“你就算长得再高，我也是你的长辈。”
　　“那我叫你什么？”

　　我放下刀叉，反正他看不到，用手抓着吃也没关系，纪浮笙这个老古板最讲究礼仪什么的么，没事就爱唠叨我女孩子不该这么坐女孩子不该大声叫喊......

　　咬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叫你哥哥吗？可你是领养我的人，叫养父更贴切啊。”

　　“胡闹！”
　　纪浮笙加重了语气，表示对这个称呼的不满。
　　事实上我肯定是不会这么叫他的。
　　我不想和这个男人有任何的瓜葛，即使是在称呼上也不想。
　　一点儿也不想。

　　纪浮笙走出来催促我快点吃完，“大夏天的还喜欢赖床，恐怕这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了吧？第一天去新学校如果迟了，走进教室所有新同学都会看向你，那个时候多尴尬。”
　　我无语。
　　他的心思总是比女人还要细腻点。

　　开学第一天不过是去报到而已，领了书点个名就可以回家了，况且学校规定只要在中午赶到就行，可他却一大早就把我叫醒，一来是他怕去上班后不能监督我吃早餐，二来他认为今天学生大迁徙会造成堵车，早点去总比迟到要好得多。
　　他一笑，坐下来看我吃完，继而说：
　　“你竟然和思思都考了越西中学，以你的成绩，完全可以考杭城一中。”
　　“越西离家比较近。”
　　“嗯......近点也好，不需要住校，不过好像有点屈才哦......”纪浮笙这句话已经念叨了一整个暑假，当初他是极力反对我报考天城的，而我却认为，英雄不问出处。

　　九月是个不安的月份，空气中夹杂着过分多的水汽，让人呼吸间都充满着燥热和不安，而这来去如风的雷雨，似乎刚带来一阵凉爽，又转瞬即逝，让人不禁产生了些许烦躁。
　　离家近不用住校。
　　可以天天看到纪浮笙。

　　这个念想在心底如野兽般不断地逃窜，嘶吼，挣扎。
　　我制止不住。
　　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何时起，但我就是不想离开他，一点儿都不想。

　　这个时候，纪家院子的大铁门传来咣咣的声音。
　　“哥哥，开门哪！”
　　听这个称呼我就知道，是陈思忆来了，可是她来干嘛？

　　陈思忆今天穿了一条及膝的波点蓝裙，白色的蕾丝泡泡袜，黑色的学院风小皮鞋，棕色的梨花头上别了一个森林系的发卡，她撑着透明雨伞只是站在客厅的大门口，并没有走进来的意思。
　　她甜甜地笑：
　　“哥哥，我爸爸的车坏了，你送我去上学好不好？今天下雨了，湿哒哒的去挤公交车会被别人踩脏鞋子的......”
　　我轻声说了一句：“那你打车去啊。”
　　陈思忆冲我翻了个白眼，大声说：“我有哥哥这个免费司机，干嘛要去打车？”

　　纪浮笙笑了，他自然是答应的，他看了看手表，觉得送到学校后再赶去上班，应该来得及。然后他一边去换鞋子，一边对我说：“北沫，准备好东西一起去吧，反正你们在同一个学校啊，下雨天确实有点麻烦的。”
　　然而我并没有跟上去，而是安静地倒了一杯水，坐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纪浮笙愕然。
　　陈思忆气愤。
　　我头也不抬地拒绝：“你们先去吧，我还想再呆会儿，反正学校规定在中午前去报到就行了，我不急。”
　　纪浮笙也不强求，毕竟他知道我们两个从小就关系不好，他自然明白我不肯上车是因为陈思忆的存在，而他也一直认为我只是嫉妒她有个完好的家庭，但他并不知道我被她在学校里恶整了多少次。在他心里，我一直是那副臭脾气。

　　“那我们先走了，你等会儿如果也怕挤公交车被踩脏鞋子的话，可以打车去哦~~”陈思忆在关上房门前灿烂甜美地笑着对我说，将之前的台词原封不动还给了我。
　　“嗯，我会的。”
　　我微笑着回应。
　　而在他们离去一分钟后，我把水杯砸碎在了门板上……